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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血刃 第七十章弱則請服來朝強則叛亂犯邊
蕭諾筋疲力盡地走進(jìn)大帳。
正和衣靠在火爐旁打盹的李靖,突然醒來。
李靖上前道:“抓住頡利沒有?”
蕭諾搖搖頭道:“末將順著道路,追下去三百多里,一個人影都沒看見,風(fēng)雪太大,離遠(yuǎn)了,什么也看不清。”
李靖皺起眉頭,猛地站起身道:“不行,咱們必須抓住頡利,等風(fēng)雪停了,再派人出去搜捕。”
在一旁和衣睡著的杜伏威忽然睜開眼睛道:“藥師,不行,大軍明日,必須撤軍。”
李靖坐起身來,重重的嘆了口氣。
杜伏威苦笑道:“藥師,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何嘗不想生擒頡利,但大軍已在白道、定襄,滯留了二十天,周圍能清理的突厥部落,都已經(jīng)收攏完畢,糧秣積儲,所剩無幾,不能再停留了。”
李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道:“可惜了,太可惜了……為山九仞……”
杜伏威微微一笑,揉著腦袋,勉強的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每次都心想事成。大唐想要開創(chuàng)前無古人的偉業(yè),既要敢打生死之戰(zhàn),也要能比拼耐力。”
李靖苦笑道:“靡費無數(shù),傾國之戰(zhàn),功虧一簣,愧對陛下信任!”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響起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杜伏威與李靖疑惑地互相看著。
李靖突然意識道什么,欣喜的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
蕭諾扭頭沖出去,片刻之后,又沖了進(jìn)來,激動得一臉喜色。
蕭諾大叫道:“大將軍,抓住頡利了!抓住頡利了!”
李靖摸向腰間,不曾想?yún)s摸了一個空。
杜伏威將自己的酒壺遞給李靖。
李靖猛灌一口酒,笑道:“哪位將軍抓住了頡利,本帥給他請功!”
蕭諾的臉色一沉,有氣無力的說道:“陳大將軍!”
李靖反問道:“那個陳大將軍?”
蕭諾嘟囔道:“還能有哪個陳大將軍!”
李靖的身子晃了晃道:“陳應(yīng)!”
杜伏威臉色微微一變:“二十多天前,陳應(yīng)帶著六千余軍士突然消失……”
蕭諾道:“他去了盛樂,把頡利抓回來了,不僅是頡利,還有阿史那蘇尼失麾下三萬余名突厥狼崽……”
長安城,大安宮。
李淵見李建成心情不好,就派出請他過來喝酒。
李建成本想不來,可奈何李淵太能干了,又給李建成增加了十二弟李元嘉。這天是李元嘉百歲宴。
李建成不想落人口實,只能硬著頭皮前來參加宴會。
就在大安宮李元嘉的百歲宴上,李建成滿腦都是如何組織第二次北伐,一定要把突厥連根拔除。
突然,李安儼高舉著一份戰(zhàn)報,沖進(jìn)大殿。
李安儼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道:“陛下,抓住頡利了!李靖遣使告捷,陳大將軍抓住頡利了!”
李建成騰地站起身,徑直跳過案幾,沖過去接過戰(zhàn)報。
李建成一目十行地看著戰(zhàn)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建成大笑道:“阿爹!真的抓住頡利了!突厥——滅國了!”
李建成沖到李淵身邊,將戰(zhàn)報遞給他。
李建成欣喜若狂地跑到大殿中央,沖著眾樂師和舞姬道:“繼續(xù)奏樂!奏……大將軍破陣樂!”
眾樂師和舞姬一臉懵逼。
李建成順手從,旁邊抄起一柄拂塵,隨著音樂,跳起戰(zhàn)陣之舞。
眾樂師明白了李建成想要什么,馬上跟著節(jié)奏開始彈奏起來。
李淵走到樂師身邊,接過一柄琵琶,開始彈奏。
周圍的宮女、內(nèi)侍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淵父子倆,在大殿中央邊彈邊舞。
李淵父子相視而笑。
良久,李建成跳得累了,這才跑到李淵身邊坐下來。
侍女趕緊奉上茶。李建成淺飲一口,望著李淵道:“獻(xiàn)俘……阿爹也沒有什么經(jīng)驗。”
李淵撫著胡子露出思考之色。
李建成道:“孩兒想在承天門獻(xiàn)俘。”
李淵點點頭道:“太廟也要去,告慰列祖列宗。”
李建成點點頭道:“阿爹,陳應(yīng)、李靖回京,郊迎用何儀仗?”
李淵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郡王儀仗。”
李建成笑道:“好,那到時候,阿爹來主持可否?”
李淵搖搖頭道:“郊迎和承天門,自然是你這一國之主主持,太廟獻(xiàn)俘……”
李建成趕緊道:“太廟獻(xiàn)俘還是請阿爹出面主持。”
李淵不客氣的點點頭道:“此乃百年難遇的盛事,阿爹沾你的光,就算明天死,也能瞑目。”
李建成頓時不悅道:“阿爹說哪里話,阿爹身體如此壯碩,定能長命百歲。”
李淵頓時笑了起來道:“大郎什么時候,也變得如此會說話了。”
李建成一臉正經(jīng)的道:“兒子一直如此,實說實說而已。”
一名內(nèi)侍走過道:“啟稟陛下,江夏王有急事要覲見。”
李建成有些疑惑的道:“急事?這時辰哪有什么急事?宣他進(jìn)來。”
李道宗步履輕松地快步上殿,給李建成、李淵分別見禮。
李建成道:“道宗,可曾用膳?”
李道宗道:“忙了一天,還未吃飯。
李建成一擺手道:”那就在這里吃。“
內(nèi)侍給李道宗加設(shè)案幾,端上菜肴。
李建成道:“有何急事,快說吧?”
李道宗神神秘秘地笑了起來道:“大喜事,陛下,你肯定不知道。”
李建成道:“快說,遮遮掩掩,還想討要封賞不成。”
李道宗道:“史萬寶,就是那個長安游俠出身的,平陽公主的屬下,他找到魏書玉了!”
李建成看了看李淵道:“魏書玉?何許人也?”
李道宗不耐煩地敲敲案幾道:“魏書玉,魏征失散十余年的大兒子!找到了!”
李建成驚喜地站起身來道:“確鑿無疑?”
李道宗笑道:“還能誆騙陛下不成,三娘早在武德三年的時候,就幫著魏征找尋他的大兒子……”
李建成興致盎然的道:“這是怎么找到的?”
李道宗道:“魏書玉在一家道觀當(dāng)?shù)朗浚?dāng)家老道去世了,他下山采買,正好有個游俠,在郡守府當(dāng)差,認(rèn)出前來尋父的魏書玉。”
李建成感嘆道:“太不容易了,亂世飄零,沒想到魏征父子失散十幾年,還能有再度相認(rèn)的機會。傳令,命那游俠,即刻將魏書玉送來京城。”
李淵伸手制止道:“慢!大郎,魏征乃是國士,此等幸事,一定要弄個圓滿。”
李建成道:“阿爹有何建議?”
長安城南衙,門下省政事堂。
魏征望著眾相國笑道:“此番北伐大捷,擒獲頡利以下突厥軍民二十余萬,牛羊雜畜百余萬,其余突厥人,或歿于戰(zhàn)事,或隕于風(fēng)雪嚴(yán)寒,僥幸脫逃者不過萬人,而且星散于漠北各地。突厥王庭如今已不復(fù)存在。諸位今日要商議的,便是這十余萬突厥軍民的處置問題……”
李建成注視著侃侃而談的魏征,有些心不在焉的發(fā)呆。
他很想把找到魏征的兒子的好消息,告訴魏征。
可是,想到李淵的布置,他又遲疑了起來。
王珪道:“此番大軍解救的我中原子民,就有一百五十多萬。
魏征附和道:“是啊,這次李靖、陳應(yīng)立下的戰(zhàn)功,足以彪炳青史,但卻給咱們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難題。依照漢朝舊例,將歸附的突厥部族,安置在塞下,不要改變其風(fēng)土習(xí)俗,全其部落,順其土俗,此一可充實北方邊境人煙空虛之地,二可使之成為朝廷對付北方夷狄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此,則朝廷不必糜費過多錢糧,便可安定北方。”
房玄齡搖頭,語氣堅決的道:“不行。”
李建成笑道:“玄齡有何見解?”
房玄齡鄭重的道:“夷狄化外之人,素來不習(xí)王化,不知禮儀,不能以常理度之。臣遍覽諸史,其人弱則請服來朝,強則叛亂犯邊,桀驁狡詐,絕難馴服。
李建成微微凝眉。
房玄齡接著道:“如今陰山一役,降者十萬余眾,如悉數(shù)遷入內(nèi)地,則數(shù)十年間,繁衍生息,人數(shù)將倍之。其人彪悍,久而久之,必為朝廷腹心之患……西晉初年,諸胡與國人雜居中國,郭欽、江統(tǒng),皆勸晉武帝將其驅(qū)出塞外,武帝不從,二十年后,伊洛之地,竟成胡人牧馬放羊之地……”
李建成看著房玄齡,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了頭。
房玄齡注意到李建成的目光,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語音不自覺的有些遲鈍的道:“陛下,五胡亂華,殷鑒不遠(yuǎn),大唐不可重蹈覆轍!”
李建成笑笑,不置可否。
魏征揣著手,毫不客氣的反駁道:“須知,王者之于萬物,就如上蒼之于世間,天覆地載,靡有所遺。今突厥窮途末路,舉族來歸,我若拒而不納,猶如上蒼舍棄萬民,其心何忍?化外諸族又當(dāng)如何看待我大唐?若是突厥能在中國生業(yè)安居,以為效仿,則四方之夷,不發(fā)大兵,亦可平也。”
魏征望著李建成的目光。
看著李建成的目光中帶著鼓勵。
魏征卻接著道:“圣人云,有教無類,難道教化還要有華夷之分么?對于突厥,將其從瀕死絕境救出,教給他們禮儀和謀生的技能,若干年后,這些人便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唐百姓。對其部落首領(lǐng),遴選忠心者,入京宿衛(wèi),以示恩寵信任,使之畏威懷德,何后患之有?”魏征冷笑一聲。
房玄齡冷笑道:“魏玄成所言,幾近于宋襄公,我大唐若以仁心待夷狄,只怕日后,反受夷狄之害!”
李建成擺手示意停止?fàn)幷摰溃骸按蠹医袢諣幷摯耸拢际菫榱松琊㈤L久。這樣,此事先擱置不議,等李靖班師回朝后再說。今日就到這里。”
眾人朝李建成一稽。
李建成望著魏征道:“玄成,還有一事。”
正欲起身的魏征重新坐下。
李建成淡淡的笑道:“聽說你現(xiàn)在居住的府邸,過于狹小,朕打算,贈你一座新的府邸。”
魏征躬身道:“多謝陛下厚愛,可是現(xiàn)在的居所,玄成住得足夠?qū)挸ā!?p/>
李建成擺手道:“難道你一輩子也不打算將家小遷到長安來?難道你怕朕,因為聽不進(jìn)你的錚言,砍你全家老小的頭?朕這點心意,你都拒之門外,你不怕寒了朕的心。”
魏征默然。
房玄齡笑道:“玄成,陛下說得對,你還是搬家吧。現(xiàn)在的府邸,著實太小了,我們?nèi)グ菰L你,馬匹車駕,全都站在街邊。”
高士廉、王珪、楊恭仁等人七嘴八舌地勸說。
魏征無奈地點點頭。
李建成的動作非常快,圣旨下達(dá)。
魏征離開政事堂,在房玄齡、王珪等人陪同下,魏征來到他的新府邸。
大宅大門坐北朝南,門樓正中懸掛著字體蒼勁的藍(lán)底金字匾額,上書“尚書邸”,朱紅大門緊閉著,裝飾著獸銜大銅環(huán)。
眾人推門而入,眼前是一條筆直往里延伸的甬道。
聽工部尚書武士彟在前面跟魏征介紹道:“這條甬道寬六步、長六十八步,將大宅內(nèi)的八棟大院、二十四棟小院從南向北的分隔在兩旁……”
房玄齡笑道:“真不錯,夠?qū)挸ǎ瑒倓傂掭菀恍隆<揖咭粦?yīng)齊全,回頭,玄成再買幾個仆役下人,一個新家,就齊全了。”
魏征茫然跟著眾人,四下參觀。
眾人走進(jìn)書房。
高士廉笑道:“這個書房真好,陽光充足,寬敞!還有地龍,不見炭氣,還暖和……玄成,早些將妻小父老,接到長安。”
魏征突然怔住。
房玄齡有些詫異的道:“玄成,怎么了?”
魏征目光閃爍,喃喃的道:“這座府邸……原來,曾是密公住過的。”
魏征神色迷離地,穿梭在走廊之間,最后在客廳止步。
高士廉、武士彟、房玄齡不再言語,亦步亦趨地跟在魏征身后。
魏征摸著案幾,神情復(fù)雜道:“這座案幾還是密公用過的舊物。”
武士彟小心翼翼的問道:“玄成……要不,讓陛下……換一座府邸?”
魏征頓了頓,緩緩搖頭道:“就這里吧,逝者已矣,大約陛下也不知道,這座府邸就是密公曾經(jīng)住過的。也好,閑暇之余,我或許還能……和密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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