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刀 第四百一十七章 放肆,大膽

徐杰為何會答應(yīng)遙粘蒙德“分而食之”的謀劃？

只因?yàn)樾旖芤苍谡移凭种撸枰@一場大戰(zhàn)打起來。局勢不能一直在大同城外僵持，若是那般僵持下去，徐杰便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唯有答應(yīng)了遙粘蒙德的計(jì)策，徐杰也帶著大軍往西北而來，這場大戰(zhàn)才會真正打起來。

否則，又后患之憂的遙粘蒙德，寧愿按兵不動，也不會給徐杰可乘之機(jī)。

換句話說，若是徐杰帶著大軍一直留在大同，遙粘蒙德是如何也不可能與拓跋開戰(zhàn)的，他不可能如此冒險行事。

所以徐杰答應(yīng)遙粘蒙德“分而食之”計(jì)策，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如今局面已破，再如何收拾殘局，就是重中之重。

對徐杰如此，對遙粘蒙德也是如此。

徐杰收拾殘局之法，就在這兀剌海城之中。

兀剌海城的夜晚，沒有燈火通明。無數(shù)的建筑頂上，積雪正在融化，到處屋檐都有雪水滴答而落。

一人輕踩屋檐，不出絲毫聲響。

兀剌海城內(nèi)的拓跋人，比徐杰想象的還要少，興許不過萬數(shù)。八萬拓跋大軍出征，最后只剩下這么一點(diǎn)人，這個結(jié)局，連徐杰都唏噓不已。

稀稀拉拉的篝火旁，一個個拓跋人垂頭喪氣烘烤著，或是斜倚，或是側(cè)躺，似乎在睡覺，卻又聽不到任何呼嚕之聲。

徐杰對城內(nèi)的道路建筑并不陌生，也大概知道哪一處是拓跋野可能住的地方，再看那處房屋外守衛(wèi)森嚴(yán)，徐杰也就找到地方了。

屋內(nèi)的拓跋野，身旁沒有一人。正是這身旁無人的情況下，拓跋野才會滿臉悲傷，悲傷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流。

他在哭。

忍著抽泣之聲在哭。

家國至此，窮途末路，亡國已在眼前。除了悲傷與哭，還能如何？

拓跋野的雙手果然沒有了，只留上臂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其中的疼痛難以想象。

頹喪的拓跋野，忽然感覺到身旁有人，立馬開口一語：“滾出去，誰叫你進(jìn)來的？”

身旁之人并未滾出去，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便聽拓跋野怒吼一語：“來人，把此人拖出去斬了。”

隨著拓跋野的怒吼，房門已開，沖進(jìn)來七八個親衛(wèi)。

此時那人方才開口：“王上，見你如此，教人唏噓啊。”

此時拓跋野方才定睛看清那人，雙眼瞪得大大，不敢相信在這里竟然能看到此人。

沖進(jìn)門內(nèi)的親衛(wèi)，看著自家王上目瞪口呆的模樣，皆是停住了要拿人的動作。

拓跋野已然站起，還要發(fā)怒，卻是怒語未說，先說了一句：“你們都先出去，我要會客。”

眾多親衛(wèi)呼呼啦啦又出了屋去，帶上的門。

拓跋野再次開口：“徐杰，你還到此作甚？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徐杰看著拓跋野，自顧自拉來一張座椅落座，然后說道：“王上，你能在剛才忍住仇恨退了侍衛(wèi)，可見心中還有念想。便也能知我為何到此。”

“你到此來是奚落本王的？看本王的笑話？還是想讓本王跪地求饒？”拓跋野搖著兩字?jǐn)啾郏瑓s又疼得吃牙咧嘴。

“非也。”徐杰答道。

“你若是來殺我的，那就動手吧。”拓跋野又道。

徐杰嘆息一聲，說道：“王上還是有這般的自尊心與傲氣。也罷，你不愿說那些求人話語，那就我說吧。興許就在明日，我便要與遙粘蒙德開上一戰(zhàn)，你若配合得好，拓跋之國可保。”

拓跋野臉上有忍不住的激動與興奮，連忙問道：“那你要什么？”

徐杰一字一句說道：“我要拓跋人的忠誠。”

“放肆，大膽！”拓跋野，是那拓跋之國的君王，聽到這樣的話語，下意識就是這兩個詞從口中噴出。

徐杰壓壓手臂：“王上稍安，如此難道不比亡國滅種要好？拓跋昔日能為大唐效力，為何如今就不能為大華效力？拓跋之國，本就是漢土，王上難道真想讓拓跋落一個亡國滅種的局面？”

拓跋野已氣得氣喘吁吁，聞言又慢慢平復(fù)了一些，眼神帶著無盡的仇恨與憤怒盯著徐杰，卻又久久不語。

徐杰也在沉默等候，并不言語，也這么看著拓跋野，眼神中卻是一種真誠。

兩人四目相對，僵持了許久。

最后還是拓跋野先開口發(fā)問：“我父王呢？”

徐杰頓了頓，答道：“不在此處。”

“我父王肯定來了，如此大事，他不可能不來。”拓跋野說道。

徐杰答：“他不在此處，若是他在此處，見到你這般模樣，便是死也不會瞑目。”

徐杰沒有直白說出老拓跋王死了，在這個場合，實(shí)在不合適。但是徐杰知道，老拓跋王若真能活著見到這一幕，豈能死而瞑目？

這一語，說得拓跋野忽然就在徐杰面前哭出聲來，猶如咳嗽的聲音，又好似被什么東西噎住了，豆大的淚珠就在臉上滾落。

卻是這拓跋野，連擦拭自己淚水的手都沒有。

眼前的這般模樣的拓跋野，讓徐杰忽然想起了一個詞：孩子。

什么君王公侯，什么英雄豪杰。不過都是人罷了，誰又不是人呢？

設(shè)身處地去想，若徐杰自己是此時的拓跋野，又將會去如何面對？

興許最好的辦法，還是如霸王項(xiàng)羽那般，揮劍自刎，如此當(dāng)真一了百了，不必再去面對自己心中的那些東西。

一個在哭，一個在嘆。

哭著哭著，嘆息的徐杰開口：“王上，明日我將在兀剌海城之外與室韋一戰(zhàn)，若我敗了，世間再無拓跋，拓跋男子都要成為室韋人的奴隸，最后死得一個不剩，拓跋女子，皆要成為室韋人傳宗接代的工具。拓跋就真的亡國滅種了。明日我若勝了，拓跋青壯為我持刀效忠即可，別無其他。”

哭聲漸止，卻無言語，唯有那顆低得不能再低的頭點(diǎn)了幾下。

徐杰長長出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張小小的地圖，開始在上面指點(diǎn)著。

拓跋野也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徐杰指點(diǎn)，聽著徐杰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