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第九章 祖孫的融融

外邊的人散去，李明樓也開始吃早飯，這一次飯菜送來后，金桔把人攔在廊下不讓進(jìn)屋，布菜也自己一個(gè)人來。

她打定主意把大小姐守好，絕不讓另外的人看到大小姐的傷。

李明樓看著忙碌的金桔，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十三歲的時(shí)候在李家有沒有可靠的下人。

她從來沒有關(guān)心在意過這種事，父親在的時(shí)候不需要，父親不在了她去了太原府有項(xiàng)家在，也不需要，她從來沒有遇到難事，也不知道什么叫煩惱，順心順意順風(fēng)順?biāo)剿馈?p/> 李明樓笑了笑。

“小姐?！苯鸾墼谝慌蕴嵝?。

李明樓收回神在桌子前坐下來，伸手將臉上的布解開一條便于吃飯，金桔低頭退了出去，站在門外守著。

李明樓身邊有兩種下人，從劍南道跟來的和李家分派的，金桔屬于后者。

李明樓做派看起來是個(gè)驕縱奢侈的小姑娘，但跟她接觸就知道脾氣并不驕橫，下人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她，陪她玩，不論是劍南道還是李家分派的下人做到這個(gè)并不難。

李明樓也不對身邊的下人分親疏遠(yuǎn)近，因?yàn)樗静恍枰谝?，人用著不好換一個(gè)就是了，她不缺人，也不需要信任誰，她是李奉安的女兒，別人只需要讓她滿意，只需要讓李奉安滿意。

但現(xiàn)在李奉安不在了。

沒有父母的孩子像棵草啊，金桔深有體會(huì)，她爹娘死后，族里的人霸占了她家的房子和地，將她謊稱丟了，其實(shí)是賣給了牙子，還好幸運(yùn)被賣進(jìn)李家。

金桔警惕又憂傷的看著四周，院門外丫頭們侍立，但沒有像前幾日那般安靜，有低低竊竊的說話聲傳來，還有丫頭仆婦們走動(dòng)，偶爾大著膽子向內(nèi)張望。

窮山惡水鄉(xiāng)民刁吃人喝血不眨眼，這富家大宅里也不一定都是仁善。

更何況李明樓和李明玉姐弟兩個(gè)坐擁的不是破屋薄田。

......

......

李家大宅很大，四個(gè)弟兄每一家都能分得一處院落，另外家里孩子們多，李老夫人為了一視同仁分別給孫子和孫女們各自開了一個(gè)院落養(yǎng)在一起，沒有成親之前吃穿用度讀書由李老夫人全出。

李奉常帶著李明玉過來時(shí)，李老夫人屋子里已經(jīng)擠滿了人，媳婦孫子孫女曾孫女們都在。

因?yàn)槔蠲鳂浅鍪?，李老夫人日夜難安，媳婦孫子孫女們也憂愁不已日日在跟前伺候。

“我的心肝兒?！崩罾戏蛉吮е蠲饔翊罂?，撫他的肩頭，“可嚇壞你了?！?p/> 李明玉倚在李老夫人的懷里也伸手拍她的肩背：“是嚇壞祖母了?！?p/> 左氏上前勸道：“如今都平安到家了，母親和玉哥兒快別哭，玉哥兒還沒吃飯吧？”

聽到?jīng)]吃飯李老夫人忙停下眼淚：“怎么還沒吃飯？”

李明玉道：“昨晚半夜來的，和姐姐說話睡的晚，醒的也晚，剛起來?！?p/> 李老夫人不待他說完就連聲喊擺飯。

“玉哥兒餓壞了吧。”左氏說道，帶著兩個(gè)妯娌親自擺放飯菜。

“先前不覺得餓。”李明玉說道，伸手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現(xiàn)在還真餓了?！?p/> “先前你是顧不上?！比蛉送跏先崧曊f道，“提著一口氣，顧不上別的?！?p/> “何止不餓，也不困吧。”四夫人林氏矮下身子端詳李明玉的臉，“看看這眼底熬的?！?p/> 李明玉看向李老夫人：“祖母也餓壞了，祖母的眼也熬紅了。”

李老夫人再次伸手抱住他流淚。

左氏柔聲道：“現(xiàn)在都好了，都在家里了，不用擔(dān)心了，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

站在窗邊的李明華走向一邊幾步，叫過一個(gè)丫頭低聲問了幾句話，然后走到李老夫人身邊：“祖母大小姐那邊已經(jīng)用飯了，比昨日多加了兩碗飯呢，我們也餓壞了，大家都餓壞了?！?p/> 李明琪含笑安靜不語。

李明冉跟著點(diǎn)頭：“祖母我也餓了。”

小姑娘一開口屋子里就鶯聲燕語熱鬧，李老夫人流著眼淚笑了。

“好好，都餓了，都坐下來吃飯?！彼f道。

孫女孫子曾孫女們都坐在了李老夫人的桌子上，左氏三個(gè)媳婦不用伺候到外間的桌子上吃飯。

“倒不知道玉哥兒原來也這么會(huì)說話?！蓖跏闲Σ[瞇說道，“以往來家里只跟在仙兒身后，不說不笑的?！?p/> 那是因?yàn)樗恍枰f話。

有李奉安在，他說不說話都一樣，他不說他們已經(jīng)替他說了。

“玉哥兒年紀(jì)小，也是大哥的兒子，大哥不在了，他要撐起家業(yè)了。”李氏道，“要當(dāng)家了，也懂事了?！?p/> 左氏轉(zhuǎn)頭看向室內(nèi)，見他捧著碗要加飯，李老夫人歡喜的催丫頭們。

“慢點(diǎn)吃，多的是?！彼o李明玉擦嘴角的飯粒，“你姐姐是怎么回事？是項(xiàng)家的人對她不敬了嗎？”

李明玉將含在嘴里的飯咽下去，搖頭：“不是?！?p/> 里外桌子上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李明樓為什么突然失蹤，這件事困擾他們多日，私下各有猜忌，現(xiàn)在就要知道答案了？

“姐姐就是想家了。”李明玉并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嚴(yán)重，輕松道。

想家.....

這么簡單？

李明玉拿著勺子吃了一大口飯：“她害怕?！?p/> 害怕？

“其實(shí)，我也害怕。”李明玉握著勺子低頭，聲音悶悶，“爹爹不在了，姐姐也要走了，我一個(gè)人在劍南道，我，我也想跑過?！?p/> 李老夫人一把抱住他再次大哭，左氏三個(gè)兒媳也放下原本就沒有吃的飯急急進(jìn)去勸慰。

這一次李老夫人沒有那么好勸慰，把李奉常李奉耀李奉景三個(gè)兒子都叫來痛罵。

“仙兒今年才十三歲，玉哥兒才十歲，都還是孩子，一個(gè)被扔去太原府嫁人，一個(gè)被扔到劍南道，他們爹不在了，你們這些當(dāng)叔叔的是不是也死了?！?p/> “他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家里，我看誰敢趕他們出去?！?p/> 夜色降臨的時(shí)候，李奉常才得以回房間歇息，雖然今天依舊是忙亂的一天，沒有吃好睡好，但相比前幾日，他的精神更好了。

“就這么簡單？想家所以跑回來了？”李奉常皺眉，“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左氏笑了笑：“這件事不是不能說，只是看跟誰說，仙兒跟我們還是不熟。”

李奉常不喜歡聽這個(gè)：“一家人怎么能論生熟?！?p/> 左氏換了個(gè)說法：“她們跟我們不親近，畢竟從小沒在一起，孩子都是認(rèn)生?！?p/> 這一點(diǎn)李奉常不反駁。

“所以她走到半路害怕想回來，又不敢說，不管是項(xiàng)家還是我們，她都不信肯聽她的，干脆自己偷偷跑。”左氏接著說道，“沒想到遇到了山石滑坡差點(diǎn)死了，更害怕了，嚇的亂跑迷了路。”

李明樓從沒出過門，那個(gè)車夫方二又是劍南道來的，對這邊的地形陌生，迷路很正常，李奉常點(diǎn)點(diǎn)頭，這件事也算是可以解釋過去了，而且過去的事也不重要。

“原來如此，這也好，經(jīng)過這一嚇跟家里親近了。”他說道，“不過，他們是不能留在家里的?！?p/> 親近和留在家里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