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劍人 三百六十七章、缽盆滿載

來了好幾個劍宗，小枝甚至還看見熟人補(bǔ)花劍宗。

但是按照契約要求，天機(jī)泄露閣的人，得回避進(jìn)入秘境試煉的弟子，以免造成不公平。

小枝只能跟神山的長老們站在一起，隔著陣法看秘境試煉。

她還是一次用這種視角，參與神山試煉，終于明白平時長老們都是怎么看候選者的。

投影各個候選者的秘境表現(xiàn)時。

“此人樣貌出眾，但實在表現(xiàn)一般。”

“樣貌出眾就夠了。”有人小聲說，“試煉一整天，我還不能挑個長得好的看？”

“換人吧，這個看太久了。”

“沒辦法，人家?guī)熼L讓我盯著點，你們?nèi)ヅ赃吥莻€投影陣吧。”

“你說，投影上這個人，為什么好久都不動呢？”

“你投影陣的靈石忘記補(bǔ)了……”

救援失陷候選者時。

“沒事啊，這個問題不大，可以等他自己爬出來。”

“去救去救去救快點去救！魔神骨是真的，再不救就出人命了！”

“哪次秘境探索不出人命？不破不立。”

“現(xiàn)在是假秘境！我們答應(yīng)過諸宗不出人命的，趕快去救！”

“哎……浪費(fèi)人力。”

還有，最后計算功勛時。

“剛才投影陣靈石忘了補(bǔ)，我這邊少看了一段。你能把你的功勛算法借我抄抄嗎？”

“這個不錯，給滿了。這個也不錯，給滿了。這個確實不錯，都給滿。”

“漏了個人沒看。這人上回功勛好像是三千八，這次給個三千九，穩(wěn)中有升。”

還有，無所事事的時候。

“你們看見那個男弟子了嗎？每回試煉都管不同人叫‘道侶’，是記性不好，還是換得勤啊？”

“補(bǔ)花劍宗弟子服換了，感覺沒以前好看，不過怎么換都比蜀山的好看。”

“劍宗弟子一代不如一代，連用劍的都沒幾個了，這代流行肉搏，真是成何體統(tǒng)！”

小枝終于知道，當(dāng)她在秘境里拼死拼活的時候，神山長老們都在干什么了。

她對今后的秘境，從此有了新的認(rèn)識。

待所有弟子都從秘境中走出，尹沖之就找到小枝，將今天所有投影的留影石交給她。

“辛苦了。”他客套地說，“留影石里記了些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不過，這都是神山長老的一己之見。你們看著改，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再來找我。”

小枝當(dāng)然是感激地接過，保證完成任務(wù)。

楚臣連忙說：“多謝神山關(guān)照了。”

他們倆正準(zhǔn)備算算收入，再分贓，這時候尹沖之忽然說：“平時，秘境不使用的時候，你們是怎么養(yǎng)護(hù)的？”

楚臣摸摸鼻子，尷尬地沉默了。

平時，秘境沒有不使用的時候。不是冤大頭在里面被宰，就是小枝在里面宰冤大頭。

“我們不養(yǎng)護(hù)。”小枝直接說道。

楚臣踩了她一腳。

小枝繼續(xù)說：“修道者遺落在里面的東西，我們也不會拿出來。這樣就有種自然形成的年代感，讓體驗者覺得這是很多人探索過，卻有去無回的大寶藏。神秘，刺激，讓人有探索欲望。”

尹沖之略微恍然：“明白了。今天我聽長老們討論怎么養(yǎng)護(hù)，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種法子……我覺得不錯。”

小枝驕傲地點頭：“不錯是吧？”

楚臣：“……”

尹沖之對小枝印象越發(fā)地好，甚至親切地邀請她一起去秘境試玩，制造一點“年代感”。

小枝急著回去數(shù)錢，就謝絕了。

回天機(jī)泄露閣，楚臣拿了個算盤，很認(rèn)真地估算未來收益。

他們跟神山本來是二八分成，后來被尹沖之提成四六了。這個四六，是按人頭算的。來多少個人，分多少靈石。

乍看虧了六成生意，其實很賺。

因為神山客源太穩(wěn)定了，人多，不用費(fèi)勁去找，也不存在什么被冤大頭糾纏的問題。

“這錢賺得可太輕松了……”楚臣忍不住感慨，“只要每次試煉的時候，往那兒一站就行。以后，我準(zhǔn)你養(yǎng)十條龍。”

他們的算盤還沒打完，外面就有人找。

來的竟然是補(bǔ)花劍宗的宗主，一個化神后期的女劍修。她身上絲毫沒有傲氣，看見楚臣、小枝就見禮。

“二位就是與神山一起，負(fù)責(zé)試煉的管事，對吧？”補(bǔ)花劍宗的宗主含笑問道。

小枝點頭。

楚臣問：“您有何貴干？”

“不知二位，有沒有保存此次試煉的留影石？”補(bǔ)花劍宗的宗主笑得越發(fā)謙遜，“我宗弟子素來知道反思，所以很想把留影拿回去看看，了解自己的不當(dāng)之處。不知二位可否……”

“不行，神山有規(guī)矩……”楚臣立即回絕。

“我們不是神山！”小枝踩他一腳，又對補(bǔ)花劍宗宗主笑道，“等我們?nèi)枂栐僬f。”

宗主也是個機(jī)靈人，一聽他們這意思，就知道天機(jī)泄露閣有留影石，只是不能擅自拿給她。

“希望二位在神山面前美言幾句。”補(bǔ)花劍宗的宗主掏出一個儲物袋，塞到楚臣手里。

楚臣神念往里一探，控制不住雙手，就收下了。

等補(bǔ)花劍宗的宗主離開，小枝立即央著要數(shù)靈石。

“這里面少說有十萬靈石……”楚臣惴惴不安，“我們這樣受賄，不好吧？”

“靈石是你收的，神山問責(zé)也在你。”小枝接過儲物袋，興高采烈，“給我，我去喂兒子。”

楚臣沒來得及說什么，她就一溜煙跑了。

小枝回連山城，不僅喂了龍，還給大白改善了一下生活條件。

大白在連山城一直是散養(yǎng)的，找著什么吃什么。好好一只神鳥白鸞，最近毛都禿了不少，也沒那么有光澤了。

小枝斥巨資給它建了個小園林。

白色柵欄，各種奇花異草、假山流水。周郁之專門為它定制了空氣清新陣，還從陸上名山引水。園林內(nèi)溫度極低，鋪了層白雪，讓白鸞仿佛回到昆侖。

小枝溫柔地看著大白：“你是陪我最久的鳥，以前都沒好好對你，現(xiàn)在我知道錯了……這處園林是給你的，你感動嗎？”

大白盯著柵欄外流口水的龍。

不敢動不敢動。

小枝正沉浸在發(fā)家致富，有錢有閑，一兒一女的完美生活中。

忽然，有個小個子藥童跑來找她。

“不好了不好了！白蔻姐姐出事了，蘇醫(yī)仙讓您立刻過去！”

小枝連忙起身離開。

背后大白看著虎視眈眈的龍，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小枝回頭安慰：“不要想我，我馬上就回來！”

她跑去蘇兼住所，這里的藥鼎都已經(jīng)停煉，房中悄寂，也不知有沒有人。

一股股奇異的濃香彌漫在周圍。

小枝輕易辨別出來，這是不老藥的味道。與完整鮮活的不老藥相比，這個味道更淡一點，還透出輕微的腐臭味。

小枝隨手抄起一個燒火棍，走進(jìn)了屋里。

這里一片狼藉，地上鋪滿了死蟲尸體，正是蘇兼煉制的不老蠱。它們看起來是被毒死的，可能是蠱蟲失控，然后被蘇兼一口氣解決掉了。

小枝御燒火棍飛行，越過這段蟲尸，趕緊跑去地下密室找蘇兼。

地下密室的門開始，一大灘血灑在地上。

小枝心中微悸，因為血里有肉沫，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下來的。

白蔻……可能真的出事了。

小枝勉強(qiáng)定神，告訴自己：你也不是謝迢，沒那么容易把一對對眷侶全克死的。現(xiàn)在下去，肯定還有救。

她趕緊下密室，走到一半，一股腥風(fēng)襲來。

小枝定睛一看，是蟲子。

她拔劍……不，是拔燒火棍。寒芒如星，一觸即發(fā)，劍式行璽擊中飛蟲，將其斬落在地。

蟲尸迅速散發(fā)出腐敗的甜香，和不老藥味道很像。

小枝繼續(xù)往下走，更多蟲子撲了出來。她指尖撫過燒火棍，表情凝重，“攝政”一式緩緩成型。

這時候，她聽見下方傳來蘇兼的嘶叫。

“別殺蟲！”他一身血衣從密室里跑出來，臉色蒼白得可怕，身子搖搖欲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密室，“別殺！城主，你把它們困住就是！”

把它們困住？

小枝聞言，反手散劍光如霧，將蟲子都趕到一起，再探出白石枝條，將它們裹成一團(tuán)。

蘇兼?zhèn)}皇地?fù)淞松蟻怼?p/> 小枝緊張地扶住他：“你沒事吧？傷到哪里了？”

“沒事，不是我的血。”

“白蔻姐姐呢？”小枝往下張望。

蘇兼神情愈發(fā)蒼白，眼睛深黑得可怕。他身上有種莫名的惶恐，把小枝也給感染得緊張兮兮的。

“她……變成蟲子了。”蘇兼艱澀道。

小枝心道，我就說，我才沒那么容易克死人，只是變成蟲子了而已……

嗯？變成蟲子了？

小枝僵硬地回頭，看著里里外外一地的蟲尸。

“這些……？”

“都是她。”蘇兼聲音極沉。

小枝覺得若沒有她扶著，這人估計隨時都可能倒下。

“我們坐下說吧……”

小枝御燒火棍帶他飛到上層，把沿途蟲尸都好好收拾起來。她估算了一下，加上白石枝條里困的這些蟲子，還真是一個成年女人大小。

“你把事情重新說一遍。”

蘇兼服了點平心靜氣的藥，這才能開口說話。

他得到陰陽幡、未煉成的不老藥后，很快就將不老藥丹方參透。這些天，他一直在準(zhǔn)備不老蠱，準(zhǔn)備幫白蔻化身為人。

“很順利。”蘇兼語無倫次地說，“從開始，到成型，一直都很順利。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不老蠱種入體內(nèi)的時候，她不是變成了人，而是變成了……”

蘇兼說不下去，他看了一眼小枝的白石枝條。

“變成了蟲子。”小枝幫他補(bǔ)充。

蘇兼看著白蔻服下不老蠱，然后無數(shù)蟲子破體而出，瞬間就將她的血肉吞噬殆盡。蟲子紛紛振翅飛出密室，蘇兼不得已布下毒陣，將它們圍困起來，然后才差人去找小枝。

很快小枝就提著燒火棍殺進(jìn)來了。

但是說實在的，涉及到這么高深的醫(yī)道難題，她也沒有辦法。

剛才蘇兼跟她解釋的東西，她也就聽懂一個“變成蟲了”。

“是不是丹方本身有問題？”小枝惴惴問道。

蘇兼搖頭：“在給白蔻種蠱前，我已經(jīng)用活物試過了，都沒問題。況且我參悟丹方這么久，若有問題，一定能發(fā)現(xiàn)的。”

小枝愁得難受。

“若是青兒在就好了……她的天賦其實不遜于我，常有精妙之思，也許能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小枝離開蜀山很久，卻一直沒忘記蘇青青。她是蘇兼的妹妹，性子溫和善良，多年來未能與兄長相認(rèn)，內(nèi)心也十分哀苦。

“我去找她。”小枝安慰道，“你先保管好蟲子，就算人沒了，好歹還能留個想念。”

蘇兼：“……”

蘇兼：“你都還沒想辦法，就別說‘人沒了’這種話吧……”

小枝趕緊離開，找到周郁之，讓他回一趟蜀山，把蘇青青帶來連山城。

“情況萬分緊急，你速去速回！”小枝鄭重道。

周郁之人悶，話不多。

但這次答應(yīng)她之后，卻多講了兩句。

“青青姐看著性子柔和，其實剛硬得很。蘇醫(yī)仙多年不與她相認(rèn)，這會兒遇上麻煩事，就跑來喊她，她還不得炸了？”

小枝驚訝：“還是你看得透徹。”

她想了想，告訴周郁之：“那你別提蘇兼的事情，就說我變成蟲子了。”

周郁之：“……你真行。”

一日后，蘇青青到了。

她對小枝極為照顧，聽了周郁之的話，頓時亂了心神，甚至沒想到要先跟神山確認(rèn)情況，就跟著周郁之到了連山城。

小枝暗中觀察，悄悄跟蘇兼?zhèn)髀暋?p/> “你別暴露了。”

“知道。”蘇兼隱姓埋名多年，當(dāng)然不會輕易暴露。

但他看著白蔻所化的蟲子，傷心欲絕的同時，真的很難喊出“請你救救小枝”，這樣的鬼話。

所以他見到蘇青青后，一直很沉郁，只簡單解釋一下情況，然后把丹方、陰陽幡、不老蠱都給她看。

蘇青青是局外人，跳出各種情緒后，反而更容易發(fā)現(xiàn)問題。

“不老藥，服下后就長生不老，是成藥。”

“不老蠱則是種在不老藥里的，應(yīng)該屬于藥材。”

“你若想讓她不老，不應(yīng)該給她種不老蠱，而應(yīng)該給她吃種了不老蠱的人吧。”

這個解釋太一針見血，連小枝這個師從殃國翁的未來神醫(yī)都被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