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砂 第五十章 決定

你就是個廢物。

其實(shí)當(dāng)聽到謝柔惠說出這句話后，謝大夫人就覺得自己在做夢。

因?yàn)樵趬衾锼艜牭侥赣H這樣罵她，然后她就會哭著醒過來。

而且后來夢成真，母親真的對著她真真切切的說她就是個廢物。

母親現(xiàn)在不在了，現(xiàn)在也是白天，她竟然又聽到這句話了。

謝大夫人看著謝柔惠。

說話的人還是她的女兒。

我是廢物？原來我的女兒也覺得我是廢物啊。

雖然腦子里轟轟，但謝大夫人還是瞪大眼努力的要聽清謝柔惠說的話。

她每個字都聽清了，但卻覺得一個字也沒聽懂。

“你是說你如今的困境是因?yàn)槲业木壒剩俊彼滩蛔柕馈?p/> 沒有憤怒沒有傷心，甚至適才還激動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謝大夫人扶著桌子，如同聽到自己不懂的問題的孩童，認(rèn)真的好奇的詢問。

“你是說你以前的一切都是一無是處？你沒有讀書讀的很好？你沒有被家里的姐妹長輩們喜愛？你沒有讀的通記得牢所有的經(jīng)書？再往前說，你不是第一個生下來的？”

謝柔惠神情有幾分焦躁。

以前，以前，以前又怎么樣？

“以前我記得你挺好的啊。”謝大夫人看著她慢慢說道，“原來是我自以為是了？”

謝柔惠被謝大夫人看得怔了怔，覺得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安靜的謝大夫人了。

她想起小時(shí)候謝文興陪她們姐妹玩的時(shí)候說過好多次初見母親時(shí)的故事，夸贊母親溫婉柔美，站在人群里宛若一朵蓮花。

對于謝文興連陪孩子們玩也不忘用來討好謝大夫人的行徑，謝柔惠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對他說的那些話也自然不會當(dāng)真。

更何況她真的很少見過謝大夫人溫婉柔美的時(shí)候，有也不是沒有，不過誰會記得那些沒用的事，她要在意記住的事太多，比如謝大夫人今天高興不高興。比如怎么讓她高興，又怎么會讓她不高興。

然后高興的事自己來做，不高興的事讓謝柔嘉那個蠢蛋去做。

更別提后來這兩年，謝大夫人越發(fā)的脾氣暴躁。

現(xiàn)在聽了自己那樣的話后。她竟然沒有大喊大罵，安靜柔順的簡直變了個人。

太嚇人了。

謝柔惠覺得這種感覺脫離掌控的感覺很不舒服。

“以前有什么用。”她深吸幾口氣，冷冷說道，“以前再怎么好，再怎么努力也沒用。別人不喜歡都沒用，祖母不喜歡你，自然也不會喜歡我，祖母看不起你，她也看不起我，誰讓我是你選的。”

謝大夫人哦了聲，手在桌子上撫了撫。

“這么說是我?guī)Ю勰懔恕！彼f道，“我沒用，所以讓你也沒用，所以你跳舞會摔跤。所以你在京城會當(dāng)舞伎，所以打雷會嚇到你……”

啪的一聲，似乎謝大夫人的巴掌還是甩在她的臉上。

“母親！”謝柔惠喝道，上前抓住謝大夫人的胳膊，“你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我認(rèn)為你沒用，而是祖母，就是她認(rèn)為你沒用，祖母不把經(jīng)書給你，所以我們才落得如今。”

謝大夫人看著她依舊神情平靜。

“是啊。我沒用，才落得如今。”她說道。

不哭不鬧的謝大夫人讓謝柔惠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母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現(xiàn)在生氣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么拿到經(jīng)書吧，要不然這次就無路可走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

謝大夫人皺了皺眉頭。

“拿經(jīng)書？不是說比丹女之技嗎？怎么又說經(jīng)書了？”她說道，“你不跟她比了？”

“沒經(jīng)書怎么比？”謝柔惠豎眉說道，“母親，她能有現(xiàn)在不就是因?yàn)樽婺附o她的經(jīng)書嗎？要不然她哪來的底氣跟我比？”

謝大夫人看著她。

“所以你就沒打算比？”她問道，似乎聽到什么奇怪的話。

“我當(dāng)然不比了。我怎么比啊？”謝柔惠說道，“我那時(shí)候不那么說，咱們兩個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不敢，她要是敢這樣做，我就敢那樣死。”謝大夫人扶著桌子站直身子。

有病啊！你想死我不想！

謝柔惠心里吐口氣。

“母親，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就真成了他們口里的罪人了。”她說道，再次握住謝大夫人的手，“母親，你不要在賭氣了，她已經(jīng)喪心病狂了，就是依仗她有的我們沒有的，我們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先退一步。”

謝大夫人看著她。

“沒錯。”她說道，點(diǎn)點(diǎn)頭，“她有的你的確沒有。”

本來就是，她沒經(jīng)書，沒秘技，還一天到晚動不動就罵她這不行那不行，也不想想她是因?yàn)槭裁床胚@樣的。

謝柔惠扶著謝大夫人要她坐下。

“所以啊母親，我們這次后退一步，沒什么丟人的。”她說道，“不到最后一切都有可能。”

謝大夫人站著沒動。

“那你打算怎么辦？經(jīng)書在她手里你也拿不到。”她說道。

“老海木不是說，經(jīng)書根本就沒有挖出來，就藏在郁山里。”謝柔惠看著她，“那我們把它挖出來，挖的是全本的，這樣她有的我們有了，我們有的她沒有。”

“可是郁山那么大，她又沒告訴我們，我們怎么知道經(jīng)書在哪？”謝大夫人皺眉說道。

謝柔惠笑了。

“母親，我覺得老海木一定知道。”她說道。

老海木？

“當(dāng)時(shí)不是都問過了，他說不知道。”謝大夫人皺眉說道，“你太叔祖也都不知道，甚至藏經(jīng)這件具體的事到底怎么回事都只有你祖母知道，他一個不是謝家人，又是罪巫師后人知道什么。”

謝柔惠抿嘴一笑。

“母親，這人但凡說一次謊話，有一次隱瞞，那必然就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伸手撫過光潔額桌面。

原本鮮紅的指甲因?yàn)榻袢盏挠煮@又嚇。竟然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斷了兩個，看上去格外刺眼。

謝柔惠將手攥起來。

“他先是藏著那么久的秘密沒跟咱們說，等說了，卻又只說了一半。前一段又來試探母親，他肯定還藏著什么沒說，說不定就是巫清娘娘藏經(jīng)所在。”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謝大夫人。

“母親，叫他來一問一試便知。”

謝大夫人看著她一刻。

“好。”她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

謝柔惠心中的事落定松口氣，滿身的疲憊襲來。

“母親。你先歇息吧，我去安排。”她說道。

謝大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謝柔惠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惠惠。”她又喊道。

謝柔惠停下轉(zhuǎn)過身。

“母親，你還有什么吩咐？”她關(guān)切的問道。

“惠惠，你是不是很怨恨我？”謝大夫人看著她問道。

謝柔惠走回來在她跟前跪下，拉著她的手貼在臉上。

“母親，我適才說的話不是我要說的話，是我替母親說的話。”她哽咽說道，“是我要對祖母，對謝柔嘉。對所有人說的話，她們都是這樣認(rèn)為，這樣欺負(fù)您，母親，我怎么會怨恨你，要不是為了我，你怎么會這么累這么痛苦。”

謝大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好了，我知道了。”她說道，“你去歇息吧。”

謝柔惠蹭了蹭她的手才起身退了出去。

炎夏的屋子里門窗緊閉，謝大夫人一個人站在廳中。卻覺得遍體生寒，她慢慢的向后退，撞到桌子上，桌子上原本擺著的茶杯盤子花瓶都已經(jīng)掉下來摔碎了。其上再無器物，只有桌子被撞的發(fā)出咯噔的聲音。

謝大夫人靠著桌子，一手緊緊的抓著桌角，但就算如此似乎也支撐不住，身子漸漸的發(fā)抖。

她的臉上先是露出笑容，接著又變成的哭。哭著哭著又笑，來回交換著聲音變的極其古怪。

不對。

走到院門外的謝柔惠停下腳。

剛才的事情有些不對啊。

自己這次也算是說出真心話了，謝大夫人還沒怒，她也沒怎么安撫呢，怎么說著說著話就被揭過去了？

不過管它呢，反正這話又不是她說的，是謝老夫人說的，謝大夫人要怨恨就怨恨謝老夫人去吧。

至于謝大夫人怨恨自己……

怨恨就怨恨吧，當(dāng)逼死謝老夫人的那時(shí)候起，她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再說，有什么好怨恨的，要不是她這么沒用，不在一出生的時(shí)候就掐死那個賤婢，自己又怎么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自食惡果，怨不得別人。

等這次能拿到經(jīng)書，她就趕緊死了吧，省的一天到晚的惡心人。

謝柔惠伸出手看著自己斷掉的指甲，今日屈辱的場面再次浮現(xiàn)，她用力的搖搖頭，想要甩泥水一樣把這些都甩去。

謝柔嘉！謝柔嘉！謝柔嘉！

“嘉嘉！”

院子里傳來喊聲，坐在廊下逗鳥的謝老太爺站起來，帶著笑意帶著歡喜看著邁進(jìn)門的女孩子。

這邊的門沒有像謝文俊那邊上了鎖，但謝柔嘉走進(jìn)來看到謝老太爺時(shí)卻想哭。

謝文俊還好有杜嬌娜相伴，而謝老太爺卻是一個人。

“祖父，我還沒說話，你怎么認(rèn)出我了。”謝柔嘉擠出一絲笑說道，“剛才在五叔那里也是，想騙你們都不行。”

謝老太爺哈哈笑了。

“人都是獨(dú)一無二的，就是長得再像，在有心的人眼里也是能分清的。”他笑道，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謝柔嘉的額頭，“我一眼就認(rèn)出你了。”

謝柔嘉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謝老太爺招呼她坐下，又喊著丫頭們擺出瓜果點(diǎn)心茶水糖水，還把自己新調(diào)教的鳥兒給她看，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就跟以前一樣。

就連小桌案旁的搖椅都擺著兩把，其中一把空著。

謝柔嘉抓過一個脆桃嘎吱咬了口。

“我聽說你把她們氣的不輕？”謝老太爺屏退了丫頭們低聲笑道。

“這可不算氣呢。”謝柔嘉說道，將桃子咬的嘎吱響，“要不是被人搗亂阻止了，今天還有更大熱鬧呢。”

謝老太爺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你什么時(shí)候跟她比？”他說道，“到時(shí)候我也去看。”

這么快家里就傳遍了嗎？

謝柔嘉慢慢的咬了口桃子。

“祖父，我要辜負(fù)祖母的囑托了。”她說道，放下手里的桃子看著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看著她，神情幾分驚訝。

“我這次回來不是來爭丹女的。”謝柔嘉說道，“我是要?dú)У舻づ摹！?p/> 毀掉？

毀掉丹女，沒了丹女，那還是謝家嗎？

那豈不是毀掉謝家了？

謝老太爺看著她神情由驚訝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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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見(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