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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322章 困惑
若生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徑直走出了相府花園。
陸幼筠在她身后連喊了兩聲“阿九”,見她始終不曾應(yīng)聲,也終于斂去了唇邊笑意,變得面沉如水。
她望著若生幾人遠(yuǎn)去的方向,久久不說話,久久不動彈。
侍立在一旁的婢女們見狀,亦一個個低下頭去,誰也不敢作聲。
只有陸離,實(shí)在忍耐不住,輕輕地叫了一聲“阿姐”。
可陸幼筠沒有應(yīng)他。
她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園子的出口看,似乎要從虛空中看出點(diǎn)什么來。陸離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側(cè),又問了一句:“阿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幼筠這回倒是理他了。
她將視線收回來,冷冷地落在了他面上。
陸離禁不住想躲,但委實(shí)心虛,不由得雙腿發(fā)軟,想躲躲不開。這時候,他忽然看見自家長姐笑了。那笑容自然是絕美又動人的。她就像是一塊冰,在春日和煦的暖陽下慢慢地融化了。
融成了一汪人畜無害的春水。
她搖了搖頭,淺笑著道:“我生氣了嗎?我當(dāng)然生氣。你輕浮丟人現(xiàn)眼,我怎能不生氣?”言罷,她略一停頓,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不不,我不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你言行輕佻你倚紅偎翠皆因你年少無知,并非大罪;連三怒火中燒拂袖而去,乃是因?yàn)樗粗辛x妹……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椋以趺茨苌鷼饽兀俊?p/>
她不生氣。
她真的不生氣。
但是,她困惑,她不解。
她難以相信。
她知道連家收養(yǎng)了一個孩子,也知道若生待那個叫做雀奴的孩子不錯。
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若生竟然真的會將人當(dāng)成嫡親的妹子般對待。
連家玉粒金莼供養(yǎng)長大的嬌娘子,怎么會對雀奴這樣出身卑賤的混血雜種視若手足?
這般一想,陸幼筠便愈發(fā)覺得若生這人有趣了。
她雖然一貫不大熱衷于交際,但在二人相識之前她便聽說過若生。那些聽來的話,不多不少剛好夠她不屑的——連若生是連家云甄夫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嬌縱憊懶不學(xué)無術(shù),是個丁點(diǎn)上不得臺面的家伙。
她一直這般相信著,可不曾想后來見著了人,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個仗著家中長輩作威作福,趾高氣揚(yáng),囂張跋扈的貴女,怎么可能是這樣一副模樣?
那個面上帶笑,口中句句不離“姐姐”二字的連若生,分明一點(diǎn)也不喜歡自己的親切。
可是,為什么呢?
從來就沒有人會不想同她交好。
她是權(quán)相千金,音柔貌美,進(jìn)退有度,儀態(tài)端莊,從不與人交惡。
她擅于傾聽分析利弊又能守口如瓶,人人都喜歡她。
可連若生不喜歡。
為什么?
究竟是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且越是這樣便越是想要靠近她。
就是要她不快,就是要弄明白到底為什么。
可靠得越近,陸幼筠就越覺得若生這人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說起來,她連若生也是自幼失恃,同她沒有什么區(qū)別。
父親又是個傻子,縱然有姑姑疼愛她,可老天爺待她也不算是多么厚待。
可她看起來竟是那樣得好。
陸幼筠看著青空,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心里漸漸涌起一股難言的滋味。
邊上的陸離又叫了一聲“阿姐”。
她低頭側(cè)目看過去:“怎么了?”
陸離道:“她們真走了。”
口氣不無遺憾。
陸幼筠撣了撣自己的衣袖,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道:“她既然走出了園子,那自然就是要?dú)w家的意思,難不成還會折返回來?”
“那鴛鴦眼的丫頭瞧著也不像是很生氣,怎么她連三脾氣倒比牛還沖?”陸離嘟嘟囔囔地說著,“我都賠禮道歉了,她還沒完沒了非要走,丁點(diǎn)面子也不給你,真是討人厭!”
陸幼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今日可溫書了?”
陸離愣了下,搖了搖頭。
“可習(xí)字了?”
他遲疑了下,還是搖頭。
陸幼筠審視著他:“功課不做了?”
陸離沒吭聲,低頭摩挲著腰間的一塊白玉帶通天孔小玉蟬。
陸幼筠繼續(xù)道:“看時辰,父親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他雖然一向縱著你胡作非為,但每半月抽查一次功課的事可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今日若是出了紕漏,省不得要受些懲罰。所幸現(xiàn)下還有些工夫,你去臨陣磨槍總好過四處亂逛,依我看,你若是運(yùn)氣好,沒準(zhǔn)今兒個還能逃過一劫。”
“對對對,我這便去!這便去!”陸離聞言急急點(diǎn)頭,腳下不停地也往花園外邊跑去。
與此同時,先走一步的若生和雀奴幾人已出了陸家大門。
門外停著三架馬車。
其中只有兩架是若生認(rèn)得的。
那是她們來時乘坐的馬車。
可另一架……
這時,那架馬車上的車夫轉(zhuǎn)過臉來看見了她們,便急急忙忙又轉(zhuǎn)頭去向馬車?yán)锏娜苏f了句什么。
隨后簾子一掀,里頭探出來一只手。
修長,骨節(jié)分明,拈著一支木簪。
盡管隔著些距離,但那支簪子的粗糙和丑陋還是清清楚楚地映入了若生幾人的眼簾。
若生一張臉,騰地?zé)似饋怼?p/>
太爛了。
那手藝實(shí)在是太爛了。
即便是她親手做的,她還是想說真的太他娘的爛了。
她明明也生得十指纖纖,一副心靈手巧的模樣,可怎么就手笨到了這地步。
繡花繡成一坨牛糞,繡鴛鴦繡成了野雞,雕支木頭簪子也丑得還不如直接從地上撿根木棍兒。
這哪里是能見人的玩意兒。
偏蘇彧說什么也不準(zhǔn)她給毀了去,非留著當(dāng)寶貝。
若生實(shí)在沒眼看,只得捂住眼睛別開了臉。
駕車的三七瞧見了,再一次匆匆扭頭去向馬車?yán)锏娜朔A報:“五爺,連姑娘不想看你。”
話音未落,簾子一揚(yáng),馬車?yán)锍鰜韨€人。
青衣廣袖,施施然站定后道:“她是嫌簪子太丑不敢看。”
三七聞言小聲嘀咕起來:“您怎么知道,沒準(zhǔn)是嫌您長得難看不敢看呢。”
“是嗎?”蘇彧波瀾不動,“那你過會問一問她如何?”
三七哪里敢問,當(dāng)即綻開了笑容揚(yáng)手招呼若生一行人:“連三姑娘,您往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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