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563 請求

可是韓稷一輩子還長，他這么多年的努力不僅僅是為了復(fù)仇而已，復(fù)完仇后，他那學(xué)成一身的兵法武藝又要用到哪里去呢？即使趙雋不會猜忌他，那么因他這欺君之罪，還會讓他繼續(xù)這么威武風(fēng)光下去么？而且那個時候他并不是魏國公世子了。

她不是非得做風(fēng)光的官夫人不可，只是如果趙雋因?yàn)闆]早知道他的身份而責(zé)怪他，對他心生隔閡的話，心疼他無法施展才華罷了。

“先不說這些。”

韓稷拍拍她的手，“萬一他怪我，那不做官就不做官吧，咱們不做官，也餓不死的。”

沈雁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來。

這件事到底沒有那么緊迫，隨著翌日又連綿不斷來訪的命婦女眷們的到來，以及辛乙打聽回來的外頭的消息，沈雁其實(shí)已經(jīng)無暇顧及了。

趙雋的動作挺快，當(dāng)日上晌已經(jīng)命欽天監(jiān)排出吉日，六月初三太上皇以及所有嬪妃們皆搬入南宮，從此不理朝政，不得接見朝臣，無事不得出宮，相當(dāng)于被軟禁。而太后仍居永福宮。至于登基的日子則在半個月后的六月初九，等于是承慶帝剛剛搬出乾清宮，這里便要登基。

于是從眼下開始，各司便開始制作龍袍冕服冕冠，以及草擬各項(xiàng)登基事項(xiàng)。

而趙雋在登基前的這半個月里也沒閑著，先是第一時間將柳亞澤交與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聯(lián)合審訊，又將給陳王平反的要案交給了沈宓。而后緊接著又委任了魯親王世子內(nèi)務(wù)府總管，消息傳出京外，前軍營緊張了一向的局勢松下來。

這些日子京師內(nèi)外簡直是歡聲笑語一片，各大戲社茶樓酒肆空前爆滿。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不是陳王昔年行下的豐功偉績，便是大周新君近來廣開言路重用賢臣撫恤忠烈后輩，京師從陳王死后到如今整二十年，終于讓人有了心里踏實(shí)的感覺奇門圣醫(yī)。

當(dāng)然最初人們還是抱著觀望的心情。

可是隨著柳亞澤罪證的逐步披露，都察院每隔一段時間對陳王蒙冤案的逐步公示，再者又有朝中一系列利民的手段出臺，再之后又傳出包括內(nèi)閣幾位元老及四家第一代出身國公爺在內(nèi)的一批八位大臣被授于“建元八賢”的稱號時。大家終于相信這蒙了二十年陰云的大周天空要云開日出換新天了。

這幾日里。京師里相互串門走動互道喜悅的人也特別多。

趙雋以往給人的感覺總是慢吞吞地又沒有什么迫人的聲勢，但這番動作卻似于無聲處聽驚雷，讓人心生佩服。當(dāng)太子那些年積累的經(jīng)驗(yàn)和學(xué)識。碧泠宮中那些年的沉淀，使他更加成為了一個不張揚(yáng)不浮躁的年輕君主。

沈雁這些天除了應(yīng)酬到府的命婦，也要忙著參加六月初九登基大典后的宮宴。

胭脂去沈家回來帶來的消息，華氏這些日子不比她閑多少。沈宓深受趙雋重用，又是韓稷的岳父。這樣的身份在朝中已是無第二份了，上門拜訪的命婦除了文官，竟是連武官夫人也有去。沈家如今的威望，又讓人看到了當(dāng)年沈觀裕身為首輔時的榮光。

前幾日杜家派人來京催婚。捎來了沈思敏的信，大意是杜峻和沈瓔都到了年紀(jì)，可以成親了。竟是有些想要早些結(jié)親的意思。

陳氏冷笑完了把信給華氏看，華氏淡淡一句：“眼下這會子都忙著朝上的事呢。老爺子要入閣，家里幾位爺又都接手了新衙門，哪有空提這個？”

倒不是華氏成心埋汰人，沈思敏當(dāng)初怎么厭棄自己侄女的大家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如今見著形勢變了立刻又巴著上來催婚，沈瓔再不濟(jì)也是沈家的小姐，哪有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百般嫌棄的道理？華氏對這個姑姐，可真是受夠了。

沈弋的丈夫前日也來了信，自出嫁后沈弋性子平和多了，不知道在謝家過的具體如何，但是來信上大姑爺說其有了身孕，話語里滿是喜悅。每一次往府里寫信都是大姑爺執(zhí)筆，就沖這份體貼，應(yīng)該也算是不錯了。

謝家今年將有幾個晚輩下場會試，正趕上新君上任頭一批，若是大姑爺?shù)弥校髂甏洪澅厝挥钟幸娒娴臋C(jī)會了。

沈雁聽得這些的時候正在試赴宮宴的新衫，還有三日便是登基吉日，各府里的夫人們都行動起來。

太夫人這次特地被邀請進(jìn)宮，沈雁又是如今韓家的當(dāng)家人，這次少不了會有許多應(yīng)酬。

“把太夫人給我的那對翡翠鐲拿出來，然后還有那套鏍絲金鳳的頭面，項(xiàng)圈換成簡單式樣的就好。”

這樣的場合當(dāng)然不能寒酸，沈雁兩世里對穿衣打扮都有心得，這些自不在話下。

說完她站起來：“我再去太夫人那里看看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不曾。”瑣碎事情這么多，不見縫插針地去辦是不行的，還好這幾日各府都忙著這事，沒什么人來串門。

這里才到廊下，胭脂忽領(lǐng)著個太監(jiān)匆匆地迎面來了，沈雁認(rèn)出是陸妃跟前的張枚，遂停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張福含笑躬身：“世子夫人好眼力，娘娘打發(fā)奴才來看看夫人忙不忙，若是有閑，還請移步進(jìn)坤寧宮說說話。”

陸妃不是喜歡閑嘮嗑的人，雖然偶爾也會找沈雁去坐坐，但這個時候肯定不會是尋她閑聊，她想了想，說道：“請回去娘娘，等我把手頭的瑣事理一理，午飯后就過去。”

張枚稱是。

沈雁這里去到慈安堂，與樂氏梅氏一道侍侯太夫人試了新裝，又說了些宮宴上的規(guī)矩，便就回房去了巫界術(shù)士。

樂氏妯娌倆如今在沈雁面前又更恭謹(jǐn)了些，鄂氏病重不能理事，老夫人這里她們沒少近前侍候。

下晌沈雁便進(jìn)了宮。

原先皇后住在鐘粹宮，但皇后殯天未過三年，終不好立刻住進(jìn)去。于是趙雋便讓人把坤寧宮收拾了出來，作為皇后寢宮。

如今宮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齊全了，陸銘蘭正在看著宮人們整理一些女德操守類的書籍，斜陽透過窗棱照在她纖瘦的身影上，使她看去有些弱不勝衣之感。

太監(jiān)上前通報，她頓了下回頭，微笑望著沈雁伸手，“我們?nèi)ツ沁呑！?p/> 到了正殿，簾櫳下已經(jīng)擺好茶點(diǎn)了，除此之外還有一盅藥。沈雁看了眼，說道：“娘娘鳳體不適？”

陸銘蘭淡淡喝了一口，說道：“其實(shí)是老毛病了，那年搬到碧泠宮去不久我便生產(chǎn)了，那里哪能調(diào)養(yǎng)得好身子，能安安靜靜地躺著已經(jīng)不錯了。一來二去這毛病就種了根，太醫(yī)前兒瞧了說是肝氣郁結(jié)，想根治怕是不能了。”

陸銘蘭性子清冷，幾乎不與什么命婦有過密往來，沈雁算是她比較親近的一個，可是也從來沒聽她說過這種深入的話題，她不想在這種話題上深入，遂說道：“娘娘放寬心，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如今天下大定，娘娘也可安心養(yǎng)身子了。”

陸銘蘭揚(yáng)了揚(yáng)唇，端起碗來把藥一口喝了，然后才抬眼望向窗外：“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這種事強(qiáng)求不來。我倒沒有別的，只是將來我若走的早，怕皇上身邊少人照顧。他是個憨性子，這些年我倆的恩義都已經(jīng)分不清了。我若在，我想他是不會輕易讓別的人近身的。”

“娘娘！”沈雁聞言驚了一驚，盡量穩(wěn)住語氣道：“這樣大喜的日子，可不興說這些喪氣話。皇上待您從一而終，這是社稷之福。”

“錯了。”陸銘蘭收回目光，搖頭道：“真正于社稷有福的是皇嗣綿延，我年紀(jì)大了，這病根一落下，自是沒法兒再有孕。但皇上正當(dāng)壯年，身邊怎么能沒有人噓寒問暖，繁衍子嗣呢？你放心，我并不是有什么愚笨的想法，而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沈雁隱約聽也點(diǎn)什么，心下略緊，說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陸銘蘭微嘆著，說道：“沈大人于登基之日也會入閣，承蒙你父親和祖父還有元老們這次出了大力，禪讓之事才如此順利，皇上也常與我說起令尊才華橫溢，膽識謀略都很過人，必是我大周來日股肱之臣，我相信在沈家和各位賢臣的輔佐之下，皇上必能中興我大周。

“你出身名門，眼光自是一等一。我想托你的事，便是想請你替我物色幾名適齡女子，常伴皇上左右，以便給我大周添福添子，以保我大周國祚昌盛。”

沈雁有些微愣，不知說什么好。

陸銘蘭的想法完全符合這個時代賢妻乃至賢后的標(biāo)準(zhǔn)，女人做到極致，她的行為和思維便不是一般婦人的格局了，身為皇后首先該考慮的是平衡后宮，而不是爭寵爭權(quán)，陸銘蘭和趙雋都是吃過宮闈斗爭苦頭的人，他們的行事方針自然不會再陷入這個死胡同里。

尋常人家里對于子嗣的看重都高于一切，對于皇宮來說，皇嗣的多寡豈不也是社稷興旺的象征之一？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兒女眾多。

可是同為女人，沈雁卻更加明白要讓陸銘蘭做出這個決定是多么痛苦。

更何況，她不是無子，而是還有個孩子身在宮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