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章 第十二章 復(fù)仇

吳宣、李恭，便是活下來的兩個九品帶刀侍衛(wèi)。

丁讓身為巡查御史，雖無欽差之名，卻有欽差之實，這次查訪民情，說不定還暗中接了國君旨意，因此才撥了四個帶刀侍衛(wèi)。

這次賀宗的殺手也是做事做絕，不僅陷阱伏殺，刀箭上更是淬了劇毒！

段玉他們救人的時候，丁讓看似被濺了一身血，實則都是別人的。

反而是吳、李兩個，下了山之后就面色烏青，被抬回縣衙。

雖然延請名醫(yī)，但看了都是搖頭，顯然命不久矣。

實際上，這些醫(yī)生能拖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醫(yī)術(shù)過人了。

丁讓念及這次自己興致一起，游覽名勝，竟然落得護(hù)衛(wèi)死絕，最后成為孤家寡人的下場，不由惻然。

“毒傷么？”段玉聽了，眼珠卻是一轉(zhuǎn)：“不瞞大人，在下出身江湖，不善戰(zhàn)場殺陣，但對毒物卻也有些研究，若是信得過在下，不若讓我去看看！”

“哦？”

丁讓眼睛一亮：“便請先生去看看！”

畢竟那些醫(yī)生說了兩個侍衛(wèi)活不了幾天，都是束手無策，此時聽到一根救命稻草，總得試一試，也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我之前混江湖的，只有一把勇力，丁讓就叫我壯士，此時或許還有一手醫(yī)術(shù)，能救人性命，立即就升格成先生？這是社會地位提高了啊……’

行走之時，段玉心里還在暗暗腹誹。

兩個侍衛(wèi)就在縣衙之內(nèi)養(yǎng)傷，相隔不遠(yuǎn)，段玉一進(jìn)院子，鼻子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草藥味。

“大人！”

幾個侍女上前，向丁讓行禮：“剛才葉老醫(yī)師來看過，說是兩位大人外邪入骨，毒氣攻心，已經(jīng)活不過今晚子時了！”

“什么？”丁讓一聽，頓時整個人就有些暈眩：“是我害了他們??！”

“丁大人，不妨讓我一看！”

段玉摻扶了一把，輕聲說道。

“罷了罷了，任憑先生施為，盡人事，聽天命吧！”

丁讓揮揮手，慘然說著。

段玉走進(jìn)廂房，撥開簾帳，就見吳宣平躺，嘴唇烏青，臉上更是隱約有著黑氣游走。

再看傷口，一處處發(fā)紅腫脹，惡臭流膿，果然是命不久矣的征兆，旁邊廂房內(nèi)的李恭也差不多。

“傷口并非致命傷，之所以如此，乃是中毒！”

段玉搖搖頭，拿來幾個醫(yī)者開的方子，又嗅了嗅包扎傷口的白布，略微頜首，問向旁邊一個丫鬟：“大夫們怎么說？”

“大夫說此乃金汁之毒，必須不斷以藥水清洗傷口，一旦發(fā)瘍，便是無救！”

穿著綠色裙裳的丫鬟拭了拭眼淚，小聲回答，顯然是在害怕這兩位貴人死去，她們也要遭到牽連。

所謂的‘瘍’，就是傷口化膿感染，在古代極難救治。

當(dāng)然，這個世界不同，因為有著神通！

丁讓也不是敝帚自珍的人，手上的小回春符早就給二人用了，奈何只是略略好轉(zhuǎn)，又復(fù)惡化。

“先生，你看如何？”

見到段玉走出來，丁讓不由緊張問著。

“此二人中的，并不只有金汁之毒，因此回春符無效……”段玉搖搖頭：“這金汁毒當(dāng)中，應(yīng)該還混了腐尸毒，因為其發(fā)作與金汁毒類似，因此都被忽略了過去……”

“腐尸毒？”

丁讓一聽，有些迷惑，又有些熟悉，頓了頓，終于想了起來一些記載：“怎么牽扯到了煉氣士？”

這腐尸毒的來歷卻非同尋常，能與神通之士扯上關(guān)系。

云瀾大陸南方之地多瘴氣、毒蟲，由此巫蠱之術(shù)大盛，其中就有一脈，名為煉尸之術(shù)。

所謂的煉尸，需要取陰年陰月陰時出生之人死去的尸首，挖掘而出，加以藥物錘煉，配以符法、月露精華，再尋陰地埋葬……耗時日久，若是成功，便可以得到一具力大無窮、唯命是從、不知疼痛的鐵尸。

而這鐵尸周身，就附帶極其厲害的毒素，特別是其居住的尸洞之中，毒氣凝結(jié)，連土層都化為青黑色。

南方有些苗寨中人，就從‘仙師’那求了這尸土來，加以秘藥熬煉，這就是腐尸毒的由來。

此毒與神通之士有些關(guān)系，自然非同小可，普通醫(yī)者束手無策。

甚至若有生辰符合，八字帶陰的人中腐尸毒而死，七日之后便有可能‘尸變’，化為一具行尸走肉。

這‘腐尸毒’酷烈至此，自然令人談之色變，便有一游方書生，將其記錄在了游記之上。

丁讓也曾看過，此時回想起來，不由額頭滴落冷汗：“這……可怎生是好？”

“請大人寬心，腐尸毒以鐵尸身上的為最佳，二位大人中的，已經(jīng)不知道轉(zhuǎn)了幾手，毒性微弱，還有辦法救治！”

段玉寬慰幾句，讓人采買糯米、烈酒，再進(jìn)病房。

此時吳宣已經(jīng)是氣若游絲，段玉也不耽擱，直接灌以烈酒，并將糯米敷在傷口之上。

沒有多久，傷口上的糯米便變得烏黑發(fā)亮，被段玉用小鑷子夾走。

‘說起來，也算這兩人走運(yùn)……腐尸毒雖然凡人談之色變，但在神通士圈子之內(nèi)，還當(dāng)真算不了什么……并且，真正能尸變的八字帶陰之人，終究是極少數(shù)！’

……

良久之后，段玉從廂房中走出，神色有些疲憊。

“如何？”丁讓過來，滿臉急迫之色。

“幸不辱命，已經(jīng)將腐尸毒拔出，讓丫鬟將繃帶、糯米等物都燒了吧！”段玉微笑回答。

“好！好??！”

丁讓連忙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吳、李二人雖然依舊昏迷，但臉上的青黑之氣竟然消退大半，連傷口都有些消腫，不由大喜：“先生真是大才！”

“不敢當(dāng)，只是行走江湖之時，聽過幾個游方郎中講過幾個偏方驗方而已……”段玉連連擺手：“接下來還得交給那些大夫！”

這時候外面一陣喧囂，一名穿著灰色長袍，面容清癯的郎中也被請了進(jìn)來，搭脈之后，就對丁讓拱手：“兩位大人脈象平緩，有著轉(zhuǎn)危為安之兆，不知請了那位國手？”

“呼……”

聽到這句，丁讓也是吐出口長氣，望向段玉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器重的味道。

……

歷元縣。

幾匹快馬奔馳，進(jìn)入城外一處義莊。

這些騎士一個個身手矯健，有男有女，為首者卻是一名身材高大、眉毛如霜的劍客。

“見過泰老師傅！”

李虎親自迎接，又上前持著韁繩，態(tài)度十分恭敬。

這位泰老爺子，名為泰準(zhǔn)，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喚作‘凌云劍’，也是葉州一個大幫的幫主，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

李虎這種人在江湖中只能算三流，遇到此種前輩名宿，天生就要矮了一頭。

“人在哪里？”

泰準(zhǔn)走進(jìn)義莊，被李虎引到一處棺木之前，神色終于變得有些哀傷，揮了揮手。

兩個弟子立即上前，合力打開棺木，見到范井尸首，雖然灑了香料，依舊散發(fā)出尸臭，混合起來，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師兄……”

見到這一幕，其中一名俠女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江湖中人，死于刀劍之下，也是宿命……”泰準(zhǔn)嘆息一聲，讓李虎送上一柄斷劍，撫摸著缺口，沉吟不語，良久才道：“錦鯉幫幫主段玉……老夫久不履江湖，想不到小小一個歷元縣內(nèi)，竟然出了此等高手！”

交手的場景，自然早有斷了手筋的家丁護(hù)院還原，范井的師兄弟們聽到對方竟然以一柄小小的印刀，先斷劍，再殺人，都是自忖不敵，只能望向泰準(zhǔn)老爺子。

“師父，您一定要為師兄報仇啊！”那女弟子更是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雖然是江湖仇殺，但那段玉下手實在太狠！”

泰準(zhǔn)能親身來此，已經(jīng)說明了很多事情，此時就問：“此人在哪里？你替老夫下一戰(zhàn)帖！”

“啟稟泰老爺子，那錦鯉幫幫主段玉數(shù)日前便消失無蹤，我們探查消息，卻是往九山縣去了……”

李虎躬身回答，能獲得這些，足見周家這個地頭蛇的厲害。

當(dāng)然，那等鄉(xiāng)紳，基本不會與江湖巨擘打交道，因此連周子玉都不出來，只讓李虎主持所有。

‘呵呵……我那徒兒之死，段玉一半，這周家也有一半……’

泰準(zhǔn)目中精光一閃，卻沒有動作。

對方是高門大戶，家中還有人在朝廷做官，他這種江湖門派之主，說起來是德高望重，但實際上，在官府那邊，地位說不定還沒有一個舉人高！

因此明知道范井之死周家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也只能忍下。

“我家東主知道諸位俠士前來，不勝欣喜，只是身體抱恙，謹(jǐn)備程儀一千兩，請各位權(quán)且收下……”

李虎笑意充滿，又命人送上白花花的銀子。

這一下，泰準(zhǔn)還沒有什么，背后的弟子們卻是一個個呼吸粗重。

“多謝周老爺子了，日后我這把老骨頭必然上門拜訪道謝……”泰準(zhǔn)讓人將棺木收好，不陰不陽地對答著。

忽然間，一個護(hù)院進(jìn)來，對李虎耳語幾句。

李虎聽了，頓時大喜：“我收到消息，那段玉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