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31章 還于舊都(二)

趙嘉仁對文天祥的評價很高，會犯錯，卻不會動搖。一件事交給他，就會有個清楚明白的結(jié)果。這已經(jīng)很夠了。送走了文天祥，趙嘉仁就拋下朝政，前去找老婆秦玉貞，一見面，他問道：“搬家的東西準(zhǔn)備好了么?！?p/> “好了?！鼻赜褙懟卮鸬暮唵蚊髁恕?p/> 看著屋里還留了許多家什，趙嘉仁笑道：“你帶了多少東西？”

秦玉貞指了指放在墻邊的四個大箱子，“就這么多?！?p/> 趙嘉仁看著如此簡單的行禮，有點懵。秦玉貞則自豪的說道：“只搬這么點，不錯吧?！?p/> “嗯嗯！”趙嘉仁連連點頭。秦玉貞出嫁到泉州知州趙嘉仁家的時候嫁妝讓趙嘉仁都不知道該說啥，那真是進(jìn)士家族的人該有的氣派。而趙嘉仁則是21世紀(jì)的有錢人心態(tài)，覺得老婆帶個小包嫁過來就行。他老婆本人才是趙嘉仁唯一期待的對象，這么多嫁妝實在是累贅。

之后泉州知州變成廣州知州，廣州知州又回到泉州，再從泉州搬到福州去建立福州小朝廷。最近一次搬家是大宋左丞相趙嘉仁從福州殺回臨安，終于在臨安待了快二十年。每次搬家，秦玉貞都跟著。以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來看，秦皇后已經(jīng)受夠了搬運之苦。

看著丈夫的表情，秦玉貞笑道：“你先送走的書到開封了么？”

“來了電報，都到了。”趙嘉仁答道。他最在意的只有他批注過的書，還有密庫里頭很多私人的奏折與信件。至于家當(dāng)么，一套合身尺碼的軍服，一套普通軍人的吃飯用品，一床被褥，一條毛巾，一個刷牙漱口兼喝水的茶缸就已經(jīng)足夠。這些東西隨時可以去警衛(wèi)團(tuán)要一套，根本不用操心。

秦玉貞知道趙嘉仁對生活的期待，也懶得理他，只是嘆道：“這園子啊，真不錯?！?p/> “你我祖上都是開封人，回了開封……”

秦玉貞給了趙嘉仁一個白眼，“你家是天水趙氏，我家乃是山東秦氏。都不是開封人?！?p/> “哦？你去你家看家譜了？”趙嘉仁笑道。秦玉貞以前只是知道她家是南遷來的，可沒有這么清楚到底是哪里的秦氏。

秦玉貞沒有搭理趙嘉仁，她祖上雖然是北方人，也有一百多年未曾與北方有關(guān)系。老趙家好歹還有開封這個祖?zhèn)鞴示?，秦家對于北方的感情可淡薄的多。突然就要‘榮歸故里’，秦玉貞實在是沒辦法生出歡喜之情。

就在此時，隨著一陣腳步，趙遜帶著老孩子從外面進(jìn)來。見面之后就說道：“爹，這是真的要遷都了么？”

“嗯?！壁w嘉仁應(yīng)了一聲。

“我覺得是不是太倉促了？”趙遜很含蓄的表示了反對。

“你又不跟著走，急不急沒分別。”

聽老爹的話這么打官腔，趙遜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慢慢搬不是更好。也不至于弄到現(xiàn)在流言蜚語?！?p/> “有人說文天祥要做南院大王，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別的流言蜚語？”

“嗯……各種說法都很多?！?p/> “說一個我聽聽。”

在趙嘉仁的追問下，趙遜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在意的一個流言是趙遜也許有機(jī)會有可能有幾率大概可能做南院大王。當(dāng)然，趙遜實在不敢把這話說出口。

看兒子說不出什么，趙嘉仁說道：“別聽那些人瞎說，根本就沒有什么流言。朝廷要從杭州搬回開封，就這么簡單一件事?！?p/> “哦?！壁w遜整個人就意氣消沉。他雖然不至于想和大哥爭皇位，當(dāng)個南院大王也是能勉為其難。沒想到老爹這么干脆的把這個夢鄉(xiāng)的肥皂泡戳破，心里頭空蕩蕩的。

既然沒能得到期待的說法，這次家庭會面就稍顯無趣。不過秦玉貞倒是把她的所有東西都向趙遜的老婆打開，得知這些任自己挑選，還是第一個來挑選的。趙遜的老婆倒是很高興。于是兩個女人就對秦玉貞的衣服品評一番，除了衣服樣式、材質(zhì)之外，更有許多衣服代表的歷史。秦玉貞穿著某套打扮參加了某次舞會或者酒會。倒也很是熱鬧。

等趙遜離開，秦玉貞看著漂亮的衣柜意猶未盡。卻聽趙嘉仁說道：“既然你準(zhǔn)備好了，三天后出發(fā)?！?p/> “這么快？”秦玉貞很是訝異。

“沒辦法，我改主意了。現(xiàn)在朝廷里面有許多人開始吵吵著南北院，早點走，就能早點讓這幫人認(rèn)清局面?！壁w嘉仁答道。情報局也不是吃干飯的，二太子有可能在南邊出任比較重要的職務(wù)，這種說法更加秘密的流傳著。也變成了報告出現(xiàn)在趙嘉仁面前。

“再晚幾天？”秦玉貞遲疑著說道。

趙嘉仁毫不妥協(xié)，“梅雨季節(jié)剛過，南邊也該熱了。不用再等，馬上出發(fā)。你要是想再等幾天，那我先出發(fā)?！?p/> “……我和你一起走。”秦玉貞說完之后，微微嘆口氣。

在各種助力下，趙嘉仁提前了行程，在大宋334年五月底出發(fā)。出行的船隊非常炫目，船體上掛了許多的旗幟和彩帶，打扮的跟游街的神轎一樣。真的是旗幡招展，繡帶飄揚。秦玉貞第一次坐這種派頭的船，看著河岸兩邊無數(shù)人矚目，甚至有人跟著船在走。至于河道里的船只更是在先遣船只的驅(qū)逐下靠在岸邊，就忍不住笑道：“卻不知道你怎么改了性，如此招搖起來?！?p/> “《史記》上記載，魏僚說秦始皇，居約易出人下，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這描寫很讓我喜歡，不過后來他大擺陣仗出巡六國。有個說法我其實非常認(rèn)同，他出巡不是早了，而是晚了。讓六國民眾見識到大秦的強(qiáng)盛，有利于穩(wěn)固統(tǒng)治。”

秦玉貞愣了愣，丈夫的話實在是太有文化氣息，卻與文人相距太遠(yuǎn)。如果不是文人，大概是不會看秦本紀(jì)認(rèn)真到這個地步，但是文人絕不會如此對秦始皇的出巡的實際作用有如此深刻的看法。

思忖了片刻，秦玉貞突然展顏一笑，“既然你愿意讓別人看，我也覺得很好?！?p/> “嗯嗯?！壁w嘉仁也笑道：“這是文戲，看著雖然傻，不過距離產(chǎn)生美。十幾年前我就上演過武戲，那就是拳拳見肉……”

秦玉貞豎起一根手指擋在趙嘉仁嘴前，讓趙嘉仁不再說話。趙嘉仁把那段歷史當(dāng)做他的功績，并且為之自豪。在趙嘉仁在中原和北方殺的人頭滾滾之時，秦玉貞在家里為出征的丈夫提心吊膽。每次提到這些，秦玉貞心里都感覺不到絲毫歡喜。

看著丈夫閉口不言，秦玉貞心情平靜了許多?？吭谶@艘華麗大船的扶手上，秦玉貞想起了當(dāng)年成親時候的局面。那時候天空中的熱氣球向下拋灑著玫瑰花瓣，紅色迎親的車帳看著炫麗喜慶。而那天更艷麗的色彩是用蒲壽庚家上千口人的鮮血寫成。這么多年來，趙嘉仁好像一點沒變。

三十五年前，秦玉貞的叔祖在天童禪寺當(dāng)方丈。秦玉貞跟著母親在方丈叔祖凈室的里屋第一次聽到趙嘉仁的聲音，也是第一次見到趙嘉仁那手瘦金體的銀鉤鐵劃。剛因為鄂州之戰(zhàn)的大勝而名滿天下的趙嘉仁寫下了那殺氣騰騰的偈子。

秦玉貞的母親對這個才氣縱橫年少輕狂的二十歲進(jìn)士并不太滿意，秦玉貞也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她只是好奇，能寫下‘忽聞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的同齡青年到底看到了什么樣的自己。

而且她當(dāng)年已經(jīng)二十歲，如果再不嫁人，大概只能嫁給年齡大她許多的某個進(jìn)士，或者只能嫁給進(jìn)士家族的男子。既然如此，和一個年齡相仿，出身相同，并且讓秦玉貞感興趣的男子成親，是秦玉貞最能接受的選擇。

成親三十多年，秦玉貞覺得趙嘉仁的自我并不是單純的殺戮。自己的丈夫就是個一往無前的人，無論是敵人、朋友、傳統(tǒng)，擋在他面前的所有都會被摧毀。當(dāng)秦玉貞和趙嘉仁的二兒子露出了一絲對更大權(quán)力的覬覦，趙嘉仁就毫不遲疑的提前北上。雖然趙嘉仁不說，秦玉貞也不說，但是秦玉貞心里面清清楚楚。

這樣的一個人卻始終停留在自己身邊，想到這里，秦玉貞覺得很滿足。成婚這么久，秦玉貞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趙嘉仁。做了三十多年，還有這樣的感受，這樣的認(rèn)知讓她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想到這里，秦玉貞開口問道：“官家，以后咱們出行，儀仗都弄得這么花哨，好不好？”

“不好！”

“為什么？”

“因為我會害羞?！?p/> “哈哈！哈哈哈……”秦玉貞大笑起來。這才是她熟悉的丈夫，在別人眼里銳氣萬丈的皇帝，其實是個更愿意待在家里照顧家人，懶洋洋看書睡覺的人。如果天下太平的話，他一定會這樣度過自己的一生。但是天不遂人愿，趙嘉仁被逼著走出大門的時候，外面的一切就被這家伙掀起的血與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