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漢室 第五百四十四章 火之始然

不過一兩日的功夫，有夫之婦杜羅敷被董承強(qiáng)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安。

由于才發(fā)生秦誼入獄，廷尉出面干涉卻被京兆尹橫加阻撓的事情，許多人本以為京兆尹是正常的公事公辦，現(xiàn)在卻斷定是董承在貪圖美色、假公濟(jì)私。

流言一旦傳出來，很快就在熱衷于臆測權(quán)貴私隱的民間議論紛紛，越是與此事毫無關(guān)系的人，越是猜想非議得十分起勁——尤其是京兆尹胡邈嚴(yán)令禁止議論后，更是加速了事情的傳播，很快蔓延至三輔。

跟好事者的閑言碎語比起來，偏偏是那些牽涉其中或大約知道內(nèi)情的人噤若寒蟬，不發(fā)一語的同時卻也在密切關(guān)注事情接下來的走向。

就在這流言四起，氣氛微妙的尷尬時刻，侍中、平尚書事楊琦的馬車從弘農(nóng)轔轔的駛?cè)肓碎L安城，在一眾護(hù)衛(wèi)的簡單擁簇下，徑直向著宮城方向而去。

承明殿中，董承正神色如常的招來少府張昶、大司農(nóng)劉和、度支部尚書韓斌等掌握朝廷財(cái)計(jì)的大臣，向他們陳說新定的政令：“關(guān)東戰(zhàn)事日頻，糧草之需，不能光靠今歲秋收農(nóng)賦、往年倉儲。我看近日因豐收之故，三輔糧價(jià)低于往常，少府等官不妨出資采買，既補(bǔ)國用、又能保農(nóng)之不傷。”

此事初聽上去沒什么問題，張昶等人相視一眼，見司空趙溫低眸不語，不做什么表示，知道這必是出自于他二人的共識。

張昶略顯多余的說了句：“此事早有前例，但有詔書政令，我等自無不從，可使平準(zhǔn)、均輸去辦。”

“詔書不日即下。”董承眉宇間縈繞喜色，淡淡道：“只是先說與爾等知道，有個預(yù)備。”

張昶等人唯唯稱是，見楊琦來了，又向他拜了一拜，帶著好奇的神色退了出去。

“倒以為楊公得過兩日才到。”趙溫看見楊琦神情嚴(yán)肅的走了進(jìn)來，眉頭一挑，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似得，開口說道：“楊公可是一下車就來了？”

“是有一事想當(dāng)面問太尉。”楊琦不假顏色的說道：“可還有將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么？天子率軍東征，將長安托付給我等大臣，太尉就是這么奉公職守的？”

“侍中這是何意？”董承忍不住豎起眉頭，回道：“侍中一回來就出口教訓(xùn)，我還未問侍中是怎么守禮制的。”

尚書令吳碩察覺到氣氛不對，趕緊對四周閑雜人等打了個眼色，又熱情的上前邀楊琦入座：“楊公，快請坐下，此事或有誤會，得先說明白……”

“此事或與你逃不掉關(guān)系，你少在此作態(tài)！”楊琦把袖一拂，厭惡般甩開吳碩伸來的手，直接走到趙溫那邊坐下。

吳碩實(shí)在是冤枉，此事還真與他沒有關(guān)系，若是董承事先稍微征詢他的意見，這件事就根本不會發(fā)生。可誰讓吳碩圓滑機(jī)警，很早沒有主動登門私會董承，這兩年也盡量轉(zhuǎn)變作風(fēng)，干些實(shí)事，故而這回未曾參與卻被外間誤解，讓吳碩心里很不是滋味。

“楊公回弘農(nóng)一趟后，脾性倒是見長。”董承冷冰冰的直視著他，語氣不善：“不知我做了什么，讓楊公致怒？”

楊琦就是來興師問罪的，此時回話也毫不客氣：“秦誼入獄，是故意羅織罪名，還是確有其事？”

董承尚未回答，趙溫突然間搶白說道：“此人有些嫌疑，故才被京兆拿去問詢，廷尉過問之前，便已將其開釋。”

楊琦胡子一抖，又說道：“既如此，那秦誼之婦為何被接去了太尉府上？三輔流傳，皆稱太尉愛其婦美色，有意陷害秦誼，逼其讓妻保命，可是如此？”

董承正氣惱于趙溫的直白，絲毫不給他掩飾回避的余地，又被楊琦的咄咄逼人所激，脫口道：“真是荒唐，閭里小民妄議大臣，這話豈能輕信？”

“里正、亭長及若干人等皆見杜氏入太尉府中，秦氏宅邸如今只剩一孤兒，這還有假么？”楊琦說著，居然羅列了一大批證據(jù)。

董承又驚又疑，心想楊琦真的是才到長安么？

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吳碩，希冀善機(jī)變的吳碩能為他開口分擔(dān)一二，哪知吳碩緊緊抿著嘴，面色微沉，坐在一旁像是沒看見董承的眼神似得。

“太尉果真是為了一個女人，蓄意構(gòu)陷良善？”趙溫后知后覺的驚嘆道：“我原道太尉處置秦誼一案，于理于法皆不失公道，豈料……竟有這等隱秘私事。”

董承一聽話風(fēng)不對，扭頭看向趙溫道：“趙公這是何意？秦誼一案該如何判，你也是附和了的！”

“我是附和過。”趙溫一副無辜的樣子，又遺憾的搖了搖頭：“然而有這一層隱秘，太尉何必瞞我？”

“你！”

“若是單以此案論，京兆判秦誼如何都是秉正，但若加上這一女子，這公私與否，可就說不清了。”趙溫語氣從容，循循善誘道：“太尉可要看清風(fēng)評，早些彌補(bǔ)才是。”

楊琦看了趙溫一眼，也是目光冷淡的看向董承。

董承立時醒悟了，他們是想著法的坑拐他，好讓他低頭認(rèn)錯、殺他的威風(fēng)！

他若是認(rèn)了錯，以后不但在承明殿將失去部分話語權(quán)、增加妥協(xié)的代價(jià)，更會將把柄交到他們手上，這是董承所不能接受的。

“子虛烏有的事，有什么好彌補(bǔ)的！”董承拍案起身，嘴硬道：“黎庶黔首的話，當(dāng)不得真。與其議論瑣事，不如多綢繆朝廷要務(wù)！”

他這一番斷喝直接將趙溫、楊琦等人也打入了‘黎庶黔首’的范疇，楊琦聞言色變，正要反駁，卻見董承說完之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何時變得如此蠻橫？”楊琦也不顧吳碩在場，徑直對趙溫說道：“跋扈不法，他想做什么？”

“董公心里想必也是有所憑仗吧。”說著，趙溫似若無意的瞥了吳碩一眼。

吳碩身子立時一顫。。

承明殿的一場爭執(zhí)鬧得不歡而散，吳碩在董承負(fù)氣走后，也不肯久留，又不敢去尋董承，只好找借口回尚書臺去了。此事看似是趙溫、楊琦將董承的氣勢打了下去，但吳碩也看得明白，他們?nèi)詣硬涣硕蟹趾痢?p/> 只是這場爭執(zhí)讓吳碩嗅到了危險(xiǎn)的苗頭，讓他潛意識的開始作壁上觀，試圖與董承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