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夜 220.駕崩

黎臻的靈柩停在了比翼殿。眾位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都換了素白孝服跪于殿前，等待聽宣大?；实圻z詔。那圣旨就被放在紫鸞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李公公已經(jīng)派了眾位首領(lǐng)大太監(jiān)，一同前往查驗請取。

連夜趕回長安，明月夜甚至來不及見過黎臻的遺體，以及云貴妃，就被宮女們忙不迭的套上了孝服。她木然的站在夜斬汐身邊，仿佛身邊這些人都是陌生人，這些嘈雜事都是無關(guān)事。她緊緊咬住嘴唇，一言不發(fā)失著神。

在回來的路上，李公公哭著訴說，黎臻是罹患了心痛病，夜半時分突然在龍榻上吐血而亡，身邊并無一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軀體冰涼，御前醫(yī)官束手無策，回天無力。而且，三名資格最老的御前醫(yī)官都已查驗過，證明大?；实勰送话l(fā)急癥駕崩，并非意外。

明月夜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負(fù)氣下的那些斷腸草，但因為劑量不夠，根本不可能造成生命危險。她又想到了柳心玉，但李公公說雖然黎臻召見了柳貴妃，但他親自送熟睡的貴妃娘娘回的華清殿，然后回來長生殿歇息，還喝了一盞云貴妃親自熬煮的梨子甜湯，才睡。

因為黎臻的病癥發(fā)得實在太急，后宮幾乎亂成了一團，柳貴妃的華清殿也緊閉大門，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東西六宮目前只靠云貴妃，勉力支撐一切禮儀事宜。

夜斬汐和哥舒寒都是小心謹(jǐn)慎的人，若他們都沒有懷疑黎臻的心痛病。明月夜明白，那不會再有意外以及，奇跡發(fā)生。此刻，她的心情又豈止百感交集這么簡單，她甚至不知所措，恍然如夢一般。

忠王黎玨和越王黎熹，這兩位皇子心情最緊張，他們身邊各種跪著自己的擁臣，形成了左右兩個鮮明的陣營。

黎熹身邊自然是柳程君為首，這兩日隨著落霞苑一案真相大白，他簡直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如今連柳貴妃身邊的宮人都聯(lián)絡(luò)不上，不知后宮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蹊蹺，他心下大駭，隱隱感覺到或許大限將至。

“柳大人，貴妃宮里還是沒有半點消息？不知……人可平安！”黎熹與柳程君竊竊私語道：“本王是貴妃義子，若再無消息，本王就要闖宮去一探究竟了?！?p/> “事發(fā)突然，老夫派去了幾撥人前去打探，都無半點消息。很有可能，貴妃……遇到難事了……但娘娘是何等聰慧之人，宮內(nèi)若無消息傳出，王爺暫不可輕舉妄動。”柳程君擦擦額上的冷汗道：“再說，夜斬汐急調(diào)十萬暗軍在長安附近駐扎。老夫在兵部的人又被調(diào)往神武城，城內(nèi)禁軍也盡數(shù)被換了統(tǒng)領(lǐng)，恐有生變。王爺不要，自投羅網(wǎng)才好。”

“咱們自己的人呢？本王不是讓你們提前準(zhǔn)備了嗎。”黎熹蹙眉。

“事發(fā)突然，實在……措手不及。再有落霞苑一案，讓咱們的擁臣如履薄冰，尚無倒戈已屬不易。王爺稍安勿躁。務(wù)必萬事謹(jǐn)慎小心?！绷叹⌒囊硪泶蛄恐箶叵c哥舒寒，這兩人表情淡淡然，實在深不可測。

“不會是夜斬汐和哥舒寒聯(lián)手逼宮，要攛掇皇位吧？”黎熹低語，恨意昭然。

“此話可不敢亂講，王爺?！绷叹窇值睦±桁涞母觳玻拥吐暤溃骸凹幢闳绱耍鯛斠睬形鹱鲞@出頭之鳥。不是還有忠王呢，讓他去逞這一時之快。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就好?！?p/> “宣大常炎宗文武大圣大廣孝皇帝，遺詔?！崩罟p手舉起一個明黃色的卷軸懿旨，畢恭畢敬。

只聽李公公念道：“皇上有旨，屬纊之后，七日便殯，葬于昭陵。文武官人，三品已上，并三日朝晡哭臨，十五舉音，事畢便出。四品已下，臨於朝堂，其殿中當(dāng)臨者，非朝夕臨，無得擅哭。宗社存焉，不可無主，忠王黎玨即於柩前即皇帝位，晉夜王夜斬汐、西涼王哥舒寒為攝政王，扶助新君總理朝政。依大常舊制，軍國大事，不可停闕，尋常閑務(wù)，任之有司。欽此?！?p/> 忠王與越王同時愣住了，前者還有驚喜，后者則充滿了妒恨。

“陰謀，陰謀，這都是陰謀！”黎熹猛的站了起來，憤怒道：“皇上曾口諭貴妃娘娘，要將皇位傳于本王，今日突生變故，一定是有人暗中耍詐！”

“黎熹，你這般就是在質(zhì)疑圣意了？”夜斬汐斜著一雙桃花眼眸，不波不瀾道：“口諭？空口無憑！這可是圣旨。”

“三省六部的各位大人，請過來驗證旨意真假。”哥舒寒淡淡附和道。

三省六部的九位尚書大人，互相凝視數(shù)眼，由中書令宇文冕帶頭聚集在李公公周圍，一一取過圣旨，仔細(xì)查看多時，遂而相互點點頭，連柳程君都不得不承認(rèn)，這圣旨上國璽御印都絲毫不差。

宇文冕朝著夜斬汐點點頭，表示認(rèn)可。

夜斬汐一展衣袖，帶頭跪拜在黎玨面前，不溫不火道：“臣攝政王夜斬汐，恭迎新君?！?p/> 黎玨眼中帶淚，他深深的望了一眼夜斬汐，趕忙上前一步，分別扶起夜斬汐和哥舒寒，恭敬道：“本宮……寡人……不敢愧受兩位攝政王如此大禮，快快請起。這大常的江山社稷，還要靠兩位王爺鼎力相扶。寡人愿與兩位御弟一同勉力而為，為大常的黎民百姓，帶來真正的太平盛世，拜托了！”

年輕的帝王一半審時度勢，一半發(fā)自真心，他朝著兩位攝政王，深深鞠禮。眾臣識趣，紛紛跪下行禮。

鶴立雞群中的，也孤獨而立的黎熹深深吁氣，只見連那柳程君也老實跪下，自知大勢已去。自己終歸與這皇帝之位，再也無緣了。他只好頹然的，也跪了下來，淹沒在文武百官的朝拜身影中。

明月夜對這忠王向來并無太多感悟，只覺得他不過一位平淡無奇的皇子，心腸倒比較善良。但對于黎臻將皇位傳于他，多少有些意外。但想起那日哥舒寒所說，夜斬汐為了蓮弱塵，自愿放棄了皇位之說，終歸相信了，心中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更增添了莫名好感。

新皇被夜斬汐扶上了皇位，百感交集。眾臣前往紫鸞殿，準(zhǔn)備商議先皇后事。夜斬汐看了一眼依舊立在人群中面無表情的明月夜，又深深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哥舒寒，后者了然般輕輕點頭。

“十七，去看看他吧……我陪你?！备缡婧∶髟乱沟氖郑⑽Ⅴ久?，第一次他覺得她的手指，簡直猶如寒冰。

“你不用同去紫鸞殿嗎？”明月夜干笑道：“還看什么，反正……人沒了……”

“斬汐已經(jīng)看過了，他說，先皇雙目微睜，似有心事未了。怕是……再等什么人……十七，去吧。內(nèi)殿沒有別人，你有什么話要與他告別，這是最后的機會。我會在外面……等著你?！备缡婧?，他拉住她，緩緩朝著內(nèi)殿走去，她并未抗拒。只是，這一步一步走得，實在太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