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大師 035 刁難

程小樓雖說算不上七竅玲瓏心，但再怎么說也是兩世為人，自然能把院子里大多數(shù)人的心思猜個七八分。

之前他不過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一夜之間躥紅起來必然會有人心里發(fā)酸，不服氣那是肯定的。

只要在玉瑯戲院登臺，他的彩錢和每場一成紅利就算想瞞都瞞不住。

既然如此，還不如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攤開了說，也省了以后的麻煩。

更何況眼前這位陶先生明明約了他談事情，還讓玉瑯戲院這么多人在這兒等著，意欲何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呵呵，今兒個天氣確實不錯，那咱們就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

陶之秋定定的看了程小樓兩眼，爽朗一笑便邀請他在院子里坐下，又讓小竹泡了一壺茶過來。

“程先生前兩日跟太和春那場軋戲聽說非常精彩，就連張之火張老先生和錦生先生都對你贊不絕口啊。”

陶之秋分別替程小樓和段藍(lán)泉斟了杯茶，不疾不徐的品了一口香茗稱贊道。

“那都是張先生和錦生先生兩位前輩抬愛，小樓才疏學(xué)淺，以后還請?zhí)障壬椭T位師兄師姐多多關(guān)照才是。”

程小樓也不客氣，端起杯子大大方方的抿了一口謙虛道。

“程老板一出《鎖麟囊》紅遍綿山城，我們可沒那個資格關(guān)照，要說關(guān)照，也是程老板關(guān)照我們才是。”

程小樓話音剛落，陶之秋身后一名穿著白色練功服，面容姣好，身材異常豐滿，燙著一頭時髦大波浪卷發(fā)的年輕女子，翹著蘭花指攏了攏頭發(fā)看著天邊的云彩不咸不淡的說道。

程小樓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陶之秋，后者專心的拿起茶壺替他的茶杯蓄水，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肉戲這么快就來了么？”

程小樓唇角微微上揚(yáng)，勾起一抹淺笑道：“這位姐姐想必就是玉瑯戲院的當(dāng)家花旦俏三姐吧，三姐您太客氣了，關(guān)照不敢當(dāng)，如果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盡管說話。”

他將自身姿態(tài)放的很低，臉上始終帶著禮貌的笑。

盡管程小樓已經(jīng)把姿態(tài)放的這么低了，可豐滿女子的臉卻一下子黑了下來。

“哎喲，程老板這眼光就是高，眼里除了俏三姐這樣的紅角兒就容不得其他人了呢，不好意思，您認(rèn)錯人了，我可不是您口中的俏三姐。”

豐滿女子雙手環(huán)在胸前，本就異常高聳的胸脯不受控制的輕輕發(fā)顫，似乎又大了一圈。

“什么眼神呢，這是玉里紅紅姐！”

有人態(tài)度不善的大聲補(bǔ)充道。

“啊？原來是紅姐，真是對不住，怪我眼拙沒認(rèn)出來，您大人大量別往心里去。”

程小樓一驚，趕忙站起來向她賠禮。

“哼！”

后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不輕不重的陰著臉冷哼一聲。

“我一直以為玉瑯戲院只有俏三姐一位花旦呢。”

頓了頓，程小樓又嘴角帶笑的補(bǔ)了一句。

“你！”

玉里紅臉色一白，猛的轉(zhuǎn)頭死死盯著他，氣的胸都快炸了。

其實在來玉瑯戲院之前，程小樓就把他們戲院的大致情況都了解了一遍，自然知道玉里紅是玉瑯僅次于俏三姐的花旦。

不過跟俏三姐比起來，這位玉里紅就要差上一截了。

玉里紅自視甚高，名氣和身價雖不如俏三姐，脾氣和心氣兒卻要高出不少，這兩年跟俏三姐一直都不怎么對付。

來之前程小樓就聽說玉里紅心眼小，見過本人后才知道果然如此，他這還沒在玉瑯登臺呢，這位紅姐就第一個站出來找茬了。

無論是哪家戲院，永遠(yuǎn)都只會有一位唱大軸的角兒，一代新人換舊人，在梨園行里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程小樓早就料到他無論去哪家戲院登臺，都有可能招人妒恨排擠，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就相當(dāng)于搶別人的飯碗，稍有不慎就可能使得原本正當(dāng)紅的角兒過氣，成為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他原以為最先站出來找茬的會是玉瑯戲院的當(dāng)家花旦俏三姐呢，沒想到居然會是二號花旦玉里紅。

俗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程小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心里準(zhǔn)備，自然不懼玉里紅的冷嘲熱諷和刁難。

陶之秋這么安排，恐怕也是有意為之，若是他手上的玩意兒無法服眾，之前在電話里談好的那些條件十有八九都會作廢。

這一點，程小樓心里也清楚。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他又是一夜爆紅，紅的突兀、紅的有些不真實。

玉瑯戲院畢竟是綿山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戲院，陶之秋這么做程小樓完全可以理解。

“聽說程老板前兩天一出《鎖麟囊》讓人難辨雌雄，驚為天人，我玉里紅唱戲十幾年，還從來沒見過真有哪個男旦能做到不辨雌雄的地步。程老板不如露兩手，也讓我們見識見識唄？”

玉里紅強(qiáng)壓住心里的怒火，忽然盯著他笑瞇瞇的說道。

“沒錯，現(xiàn)在男旦可是越來越少，我也想見識見識。”

“我還聽說程老板身上有真功夫，不用椅子都能在臺上坐五六分鐘，厲害啊。”

“看來程老板是想成為自燕秋大師之后的第二位大青衣呢。”

玉里紅一番擠兌后，又有幾人七嘴八舌的也笑著調(diào)侃起來。

剩下的人要么不置可否的冷眼旁觀，要么饒有興致的等著看好戲。

程小樓看到臉上有幾顆不太明顯雀斑的小竹原本想站出來說點什么，但又被她旁邊一個小姐妹給拉住了。

“露兩手就露兩手，小樓，讓他們見識見識！”

向來脾氣火爆，最見不得程小樓受欺負(fù)的段藍(lán)泉早就忍不住了，當(dāng)場就拄著拐棍站起來梗著脖子大聲說道。

“都跟著瞎起什么哄，該干嘛干嘛去。”

陶之秋不輕不重的偏頭呵斥了一句身后的玉里紅等人，然后又嘴角含笑的看著程小樓說道：“程先生別介意，她們就是這兩天聽有些戲迷把您都快傳神了，所以才想瞻仰一下您在京劇上的風(fēng)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