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醫(yī)館 第106章 神經(jīng)病

虧心事？

單單只看，巡防司光明正大的配合朱醫(yī)師昧了自己的財貨，便可以想象如今的巡防司到底是個什么環(huán)境。

更別說，楚少爺因一個醫(yī)者的過錯，便動用私刑，甚至禍連家人仆役，趕盡殺絕的行為了。

“恐怕不是沒有虧心事，而是許多事，您都習(xí)以為常，并不虧心而已！”墨白微微一笑，心中想道。

但這話，他自然也不會當(dāng)著楚老爺?shù)拿嬲f出來，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道：“是在下沒有說清楚，并非是指您做了虧心事，良心不安。請恕在下冒昧，敢問楚老爺，從您發(fā)病至今，想必您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考慮過自己起不來的后果了吧！”

“這是當(dāng)然，老夫又不是一塊木頭，怎么可能躺了兩個月，卻什么都不想？”楚老爺點點頭，理所當(dāng)然道。

一說完，還不待墨白開口，他又緊接著道：“先生的意思，難道是說老夫如今的恐懼就來源于這個？若真是如此，那先生小瞧老夫了，怎么說老夫如今也已五十而知天命，還不至于會因此嚇破了膽！”

“楚老爺莫急，您如今的情況，在下并不陌生，甚至還親手治愈過，所以如果您信得過在下，那便稍安勿躁即可，只要配合在下，在下保您天亮之前下地如何？”面對他的反問，墨白卻并不做解答，只是輕聲言道。

“天亮之前下地？”楚老爺眼神頓時精光大放。

“在下如今就在府中，距離天亮也不過還剩兩個時辰而已，若在下不能做到，那這副藥，在下便不吃了！”墨白從床邊拿起那服藥，舉到楚老爺面前，聲音不大，但很明顯，他不是開玩笑。

楚老爺望向這副藥，沉默著不出聲。

墨白見狀，微微一笑，卻沖著門外聲音提高，開口道：“楚少爺，您可在門口。”

果然，門立刻便開了，只見楚若先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先生，有事您請吩咐！”

“楚少爺，麻煩進來一下。”墨白點頭，輕聲笑了笑。

楚老爺看著墨白在自己家中，鎮(zhèn)定自若的做主安排，卻沒出聲。

“楚少爺，你用手摸一下我的脈搏！”待楚若先走到近前，墨白將左手放于床邊，開口道。

“嗯？”楚若先不由一愣，有些茫然道：“先生這是何意？”

“沒事，不是讓您幫我診病，您摸一下就知道了。”墨白搖頭道。

“這！”楚若先納悶，卻看了一眼父親，卻見父親神色平靜似在想著什么。

既然墨白先前說過，讓他配合，他配合就是，說著便學(xué)著醫(yī)者的模樣，瞇起眼睛，深處三根手指搭上墨白的脈搏。

初時，并無感覺脈搏跳動，他等了等，卻仍未感覺到，不由眼神里一抹疑惑閃過，有些尷尬的看向墨白：“先生，不知我按的位置是不是不對？怎么感覺不到脈搏？”

沒脈搏，那不是死人了？

“瞎說什么？”墨白還沒說話，楚老爺卻是口中呵斥，但隨即頭卻一偏，眼睛連忙朝著墨白的手看去，但見楚若先的手指正是搭在墨白的脈搏之上沒錯。

這讓他臉色陡然一變，自然是想到了墨白已是絕癥病體的情況。

也明白了墨白讓楚若先搭脈的意思，是向他證明，所言不虛。

“沒錯，就是這里，你靜下心來，當(dāng)可以感覺到微弱波動的，再等一等！”墨白卻只是輕聲一笑道。

楚若先聞言，連忙尷尬點頭，手指微微用力按下，當(dāng)真細心感應(yīng)。

這一下，還當(dāng)真感覺到那氣若游絲，雖然不是醫(yī)者，但是個人也知道這情況不對，他臉色變了，正待開口，卻突然又只覺得手指微跳，墨白的脈搏瞬間如鼓劇震，波動劇烈。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將他嚇了一跳，手連忙拿開，臉上變色道“先生……有了，跳動好快……”

墨白點點頭，站起身來對楚若先拱了拱手：“楚少爺，麻煩了，還請您先出去，再等待一會。”

楚若先帶著滿頭霧水出了門，站在門口心中仍自思索剛才異狀，又用手搭上自己的脈搏，做對比……

房間里。

墨白將衣袖拂下，帶著一抹笑意輕聲道：“楚老爺，在醫(yī)學(xué)上，這種長時間摸不到脈，便是心脈枯竭。而脈一來又鼓跳如雷的情況，則有一種俗稱，便是回光返照之象。想必您不必通醫(yī)道，也應(yīng)當(dāng)知曉，在下的確已生機微弱?！?p/> 這一幕后，楚老爺?shù)拇_不能不信了，畢竟這是常識，他還是懂的。

“所以，這副藥對在下來說，可是續(xù)命必須，先前在下說過，并不想死，所以您放心，您的病，在下不用摸脈，便能確定，的確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否則，在下當(dāng)斷不敢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p/> “好，先生只管問！”楚老爺終于深吸一口氣，眼神里亮了起來。

墨白見之，不由暗嘆，楚老爺這種人心思太過復(fù)雜，不拿鐵一般的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心中總會對一件事多繞幾遍，帶著懷疑。

“那在下就直說了，您的病癥相較其他中風(fēng)患者，要更嚴(yán)重，關(guān)鍵便是那條蜈蚣，那日在下已經(jīng)向您說過，這條蜈蚣便是由于頭部血管淤堵，壓制視覺神經(jīng)所致的幻影。”墨白神色正經(jīng)下來，微微凝眉沉聲道。

“不錯！”楚老爺點頭，的確墨白曾解釋過。

“在下曾接手過眾多中風(fēng)病癥，您這種情況，比例并不多。如果在下沒有猜錯，這幻影，并非是患病之初便有，而是患病之后才越來越清晰的?！蹦子值馈?p/> 這一點，楚老爺還當(dāng)真沒有注意過，微微皺眉細細回憶了一下，又點頭道：“好像的確如此，具體日期老夫記不得了?！?p/> “嗯?！蹦字苯狱c頭，并不含絲毫猶豫道：“這便是由于您病后思慮過多導(dǎo)致的，人的情緒和病癥息息相關(guān)，而您這種情況，便是恐懼過甚的象征，的確，就像您說的，每個人如果換成您的情況都會緊張，害怕。但緊張，害怕到您這種程度的卻是極少，甚至如今，您都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明明已經(jīng)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您卻不相信自己已經(jīng)好了。這定是您心中的結(jié)，已經(jīng)到了偏執(zhí)的地步所導(dǎo)致的。相信您應(yīng)該聽說過，這世間其實有一種病，叫做神經(jīng)??！”

“你……說老夫神經(jīng)?。俊背蠣敱緛磉€心平氣和的聽著病癥，但墨白最后一句話一出，他卻還是沒忍住，差點當(dāng)場便呵斥起來。

“神經(jīng)病并非乃是罵人，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醫(yī)學(xué)上稱之為精神障礙疾病。這種病癥有重有輕，重則迷失了心智，不知道德尊卑，茫然于世。輕則如一個醉漢，就難以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行為，這便是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所導(dǎo)致的。又或者一個人暴怒，控制不住情緒，明知花瓶貴重?zé)o比，卻仍然砸碎了它。這種情況很多人都有，其實不用諱言?！蹦c點頭，神色依然正經(jīng)的解釋道。

其實也就是神經(jīng)病三個字，不好接受。如今楚老爺對著墨白發(fā)不出脾氣來，只能平心靜氣的聽和接受，這一番話解釋之后，他倒也并不難受了，卻還是聲明道：“也就是說，老夫只是因為久病，情緒有點問題而已。”

墨白望向他，微微一笑道：“您這句話總結(jié)的好，人若是能夠控制情緒，那便不叫做病。而如果控制不了，那就是病，而這種病，是最難治，又最易治的。”

“老夫明白！”楚老爺竟然直接點頭，唏噓一嘆道：“自古人心莫測?。　?p/> 氣氛很好！

墨白卻是心底搖頭，越是明白人，便越執(zhí)著，便越認(rèn)為自己什么都懂，也就越難改變。

但這也沒辦法，還是得循循善佑，不過還好，這也正合他意。

光只是治療之恩，人一旦痊愈之后，未必便會多么看重，尤其是這種官家人物，和他們之間只講情誼，不講利益，那是幼稚。

而如今，治這心病，又何嘗不是在交心，在拉近距離，在成為熟人？

墨白眼底再是微閃：“若能再給他見到些自己的有用之處，那便更好了?！?p/> 隨即，墨白道：“楚老爺，您說的是，人心莫測，這四個字很恰當(dāng)?shù)恼f明了您現(xiàn)在的癥結(jié)所在，您的心思只有您自己知道，沒有人能夠揣測，您如今獨自去想，可能很難想到自己究竟糾結(jié)在了哪里，在下縱是有再多手段，對不了癥，也是下不了藥的。”

楚老爺此刻已經(jīng)能夠贊同他的觀點，但又是一番細想，卻仍然皺眉：“先生，并非老夫有隱瞞之處，而是老夫真不覺得自己心里有解不開的結(jié)，從病倒之后，至今為止也從未放棄過要尋找名醫(yī)治療，未曾有過心灰意冷。就按照您說的，我若是當(dāng)真起不來了，會怎樣，老夫的確擔(dān)心，但也只是擔(dān)心一些工作上，或者家里之間的瑣事罷了?！?p/> “請恕在下冒昧，在下雖只來楚家兩次，但卻可見您在家中定是一家之主，威嚴(yán)莫測，不知您可曾會想，若當(dāng)真起不來了，這些敬畏您的家眷會逐漸不再將您當(dāng)回事？甚至將您當(dāng)成累贅，今后會讓您看盡臉色。”墨白眼神微凝，目光前所未有的銳利，直直盯著楚老爺?shù)难劬Γ蛔屗薪z毫退縮之意。

“誰敢……”楚老爺當(dāng)場臉色一紅，就是一聲低喝。

但墨白此時的目光仿佛直直透入了他心底一般，讓他的話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