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560 這不是夢

她忙強(qiáng)行將兄長的思緒拉回來，沒話找話地問：“大哥可怪我嗎？”

這個時候再說怪與不怪，根本毫無意義，但穩(wěn)住兄長的情緒才是要緊。

“我怪二妹作何？”張秋池苦笑一聲，盡量清醒地道：“那時我正值秋闈，又中毒未愈，二妹若同我說了實(shí)話，別說考試了，受驚之下，只怕一命嗚呼都是有可能的……”

那時他單單只是猜測，就已經(jīng)要嚇得魂不附體了。

張眉壽微微松了口氣。

看來大哥上回即便打消了懷疑，可心中好歹也比父親多了一份準(zhǔn)備，眼下狀態(tài)還不算太差。

兄妹二人不緊不慢地走了一會兒，張秋池又忍不住問道：“二妹，你既是早已知道了既安的真實(shí)身份，為何還能那般從容？”

換作他，只怕根本裝不下去吧。

甚至眼下他回想起來，只覺得劉大人等人，都比不得二妹演得那般圓滿，甚至稱得上是毫無瑕疵。

他不止覺得二妹面對既安之時毫無懼怕之意，甚至前幾年還暗下覺得二妹待對方十分疏離冷漠。

當(dāng)然，若是細(xì)說，倒并無失禮之處。

但二妹待誰都不曾失禮，這也無甚稀奇的。

張眉壽輕咳一聲，道：“我也不知為何，興許……是見他脾氣好吧。”

張秋池聽得默然片刻。

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欺軟怕硬么？

二妹果真很坦誠……

“對了，我聽聞父親他昏倒了，此時可是還未醒來？”張秋池遲遲回過神，才連忙問道。

到底他回來時已聽下人說了，據(jù)大夫稱并無大礙。

張眉壽微微點(diǎn)頭：“還未醒。”

張秋池嘆了口氣。

自家父親的心思，他隱約也能看得懂。

眼下既安忽然成了太子，父親定然是最難以接受的那一個。

難以接受這個事實(shí)的張巒，直到天黑才醒來。

他睜開眼睛時，就見妻子坐在床邊，正低頭做著針線活兒。

張巒沒急著開口，而是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妻子手中之物。

妻子在納鞋底——

他記起來了，前些日子他同妻子說起過，既安獨(dú)自一人在京城，雖不缺什么，可貼身衣物之流，總歸比不得自家人親手做的妥帖——妻子聽后，便道要親手做一雙春靴給既安。

他將此事說給既安聽，既安雖先是婉拒了一番，可也看得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喜。

真是個惹人疼的好孩子啊。

思及此處，張巒無聲扯了扯唇角，笑著問道：“可快做成了？”

突然聽得這聲問話，宋氏被驚了一跳，手中的粗針險(xiǎn)些刺破手指。

“你醒了？”

她忙看向丈夫。

卻見丈夫臉上掛著極平和的笑。

宋氏眼皮子一陣狂跳，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芩娘，我做了場極荒唐的夢……竟夢見既安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說到此處，張巒壓低了聲音，道：“而是當(dāng)今太子殿下。”

說著，笑了一聲。

“你說這荒唐不荒唐？”

宋氏艱難地笑了笑。

荒唐的倒不是這個……

又聽丈夫笑著說道：“在夢中，你和母親可是嚇得當(dāng)場昏厥過去了——直叫我好一陣忙活。”

宋氏眼神怪異地看著他。

“那不是夢……”宋氏盡量聲音和緩而無奈地道：“昏過去的人是你，若不然你此時為何會躺在床上？”

雖然有些殘酷，但事已至此，總也沒有哄著騙著的道理。

“什么？”

張巒腦中轟隆一聲響，不可置信地看著妻子。

而此時，在外間聽到說話聲的張老太太忙問道：“老大可是醒了？”

宋氏應(yīng)了一聲，便有下人打起了簾子，蔣媽媽扶著張老太太走了進(jìn)來。

“老大，你覺得如何？”張老太太語氣關(guān)切之余，又有些無奈。

現(xiàn)在的年輕人承受能力不行啊。

雖說同樣是暈倒，可她是裝的，老大卻是真暈了。

畢竟當(dāng)時那種情形，實(shí)在叫她無法面對，她只是想裝暈緩一緩而已。

適當(dāng)?shù)奶颖墁F(xiàn)實(shí)，也是養(yǎng)生的手段之一。

“母親，我還好……”看著和以往一般精神抖擻的母親，張巒慚愧地笑了笑，雙手撐著坐了起來。

“張賢弟，我來賠罪了。”

王華此時走了進(jìn)來。

他一直也守在外間。

聽得這道聲音，張巒腦子里忽然重現(xiàn)了今日在花廳中的種種，一時只覺得再沒辦法欺騙自己那只是一場夢。

此時看著滿臉自責(zé)的王大人，他有心想質(zhì)問兩句，卻已然沒了力氣。

前日里他還找到王家，操心著要給王大人指一條明路——

眼下，誰倒是能給他指一條明路……

張巒望著頭頂?shù)拇矌げ徽Z。

“張賢弟放心，太子殿下既說了不會追究，便斷然不會多作計(jì)較。”王華寬慰道。

張巒點(diǎn)著頭，無力地道：“好……”

這固然能叫他放心，可他付出的感情又該怎么辦？

哎，能保住命已經(jīng)不錯了，還瞎想什么呢。

見他情緒還算穩(wěn)定，王華才看向外間，道：“劉大人，你們都進(jìn)來吧。”

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張巒僵硬轉(zhuǎn)頭，愕然望去。

劉大人，柳大人，蒼千戶都來了。

他們也都知道了？

不……

看著好友們個個自責(zé)難當(dāng)?shù)纳袂椋瑥垘n腦中又是一陣巨響，眼神顫動。

不知道的……從來都只有他一個而已！

眼前忽然閃過好友們面對既安時的欣賞、甚至是無形的尊重——

張巒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曾經(jīng)他天真的以為是自己眼光太好，選中的女婿萬中無一，惹得好友們過分青睞。

如今看來，不外乎心計(jì)二字而已。

見他半字不發(fā)，柳一清等人不由越發(fā)愧疚。

“張賢弟，你且罵哥哥們幾句吧。”劉大人聲音沉痛。

張巒緩緩搖頭。

“罷了，諸位大人亦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怪只怪我太過愚鈍，竟是毫無察覺。”

說著，看向一旁跟著進(jìn)來的張敬和張秋池，語氣復(fù)雜地道：“二弟，池兒，且陪著各位大人去前廳說話，切記要好生招待……”

劉大人忙道：“那張賢弟好生歇息。”

雖然他覺得這句好生招待莫名令人瘆得慌。

柳一清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將一早就搶到手中的雞毛撣子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也罷，他瞧著張賢弟眼下應(yīng)當(dāng)也沒力氣動手。

果然，最深的失望總是無聲無息的。

眾人跟著張敬和張秋池走了出去。

一時間，屋內(nèi)只剩下了張巒夫妻和張老太太。

“老大，老大媳婦，我今日想到了一處關(guān)鍵來。”老太太屏退下人，正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