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第兩百八十二章 砌磋

貼木兒勇士的兇猛眾所周知。朱棣雖不懼他，但瞧了眼天邊滾滾而來的烏云，還是略有遲疑。

蓋蘇耶丁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陛下，臣絕無不敬之意！實在是鄭大人的本事和大明的神兵利器讓臣心癢難耐！機會難得。相信鄭大人也非常樂意與臣交流武略，還請皇帝陛下及鄭大人不吝賜教！”

說話得挺好聽，朱棣頷首道：“你想比試什么？”

“砌磋而已！”蓋蘇耶丁強調(diào)。“陛下的神機營舉世無雙!但是也有弊端。”他望著天色，“一旦遇雨天，火槍即會失效！請問鄭大人，如若沒有佩配其他兵器，您的部隊豈不是要兵敗如山倒？”

話音剛落，轟轟的驚雷滾滾而落！

欽天監(jiān)的大人們心肝亂顫，不敢直面陛下冷凜的眼神：怪了，明明算好了今日無雨，怎么突然飄來那么大的烏云？！

白棠眼見雷公發(fā)怒，將一番勸說太孫重視海洋霸權(quán)的話暫時埋回了肚子里。

校場上飛快的撐起幾十把大傘，使臣們皆躲在傘下，鄭和與蓋蘇耶丁仍站在校場中紋絲不動。

鄭和見貼木兒派出一名騎兵縱馬行至校練場中，身上彎刀、弓矢齊備。微微挑眉，眼光到處，自家的火槍營里也出列一名騎兵，卸下弓弩與佩刀，只余一把火槍。

徐三不禁擔(dān)憂道：“鄭大人怎么想的？雨一下，火槍就不能用了啊！”

兩大帝國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一觸即發(fā)，就在豆大的雨點飄落的那一瞬，戰(zhàn)馬嘶鳴，大明騎兵舉起火槍，右手在槍管處用力一按，一柄半尺長的雪光刺刀挑出，尖銳鋒利無比，占著長度的優(yōu)勢向貼木兒騎兵的鎧甲猛刺！貼木兒騎兵促不及防，舉刀格開刺刀，但對方將火槍使得與長矛般嫻熟輕巧，相比之下他的彎刀便略顯笨重了。

蓋蘇耶丁贊道：“刺槍與火器并為一體，厲害！”

貼木兒也有火槍隊，雨中作戰(zhàn)是他們的噩夢。多年來幾任君王一直在追求改進之道，卻懸而未決，此際他欲借大明的智慧替自己解決這個難題。

白棠心中一動。大約明朝末年，有個牛逼的火器專家發(fā)明了一種撞擊式燧發(fā)槍，改進了鳥銃的發(fā)火裝置。解決了鳥銃用火繩點火的最大缺陷怕風(fēng)怕雨。簡而言之，燧發(fā)槍利用彈簧壓迫彈膛內(nèi)的火石猛烈撞擊摩擦起火。是火器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項變革，可惜白棠覺得最近可惜這兩個字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多了些，可惜這項技術(shù)只能在清朝皇帝狩獵時方得一見。

如果他想提前發(fā)明燧發(fā)槍，老天會不會劈了自己？

白棠斜瞅了眼天空，叭唧一聲巨雷轟的炸在校練場上！驚得纏斗中的貼木兒騎兵大驚，分神之下被對方刀尖刺中盔甲！

好好好，白棠亦驚得面無人色！我不說行了吧？！千萬別劈我！

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這聲雷可是幫大明贏了砌磋呢，老天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蓋蘇耶丁見自家騎兵敗落，并不生氣，反而贊道：“貴國的士兵聞雷而不驚，迎暴雨而不亂，臣佩服！但是，雖有刺刀彌補火槍遇雨時的不便，可惜火槍的發(fā)射問題還是不能解決啊。”

鄭和并無避諱，點頭道：“不錯，雨天火槍使用不便。但是兩軍作戰(zhàn)，遇到意外，當(dāng)隨機應(yīng)變。化不利被動成主動才是上策！”

皇帝贊許頷首。眼見風(fēng)雨狂作，竟來了興致，吩咐道：“鄭和，讓他們好好見識你的厲害！”

鄭和立即傳令。校練場上錯落豎起幾十只人形草靶。

蓋蘇耶丁亦用母語大聲對騎兵喝了句話。

貼木兒騎兵被雷所驚輸了比試，心里頭正憋著口氣，見狀，他在縱馬疾馳中取下背上的彎弓，雙手脫韁立在馬蹬上，連珠箭疾射。

眾人只聽風(fēng)鳴般的咽嗚作響，白棠心知那是箭上帶著穿孔骨質(zhì)物的裝飾物，突厥特有的弓箭名喚鳴鏑，和江南的紙鳶有異曲同功之妙。

風(fēng)鳴聲嘎然而止，貼木兒騎兵連發(fā)十箭，皆中紅心！

校場上響起片叫好聲！

皇帝頷首：畢竟是馬背上的民族，騎術(shù)與箭術(shù)結(jié)合，又是這般惡劣的天氣條件，能夠十箭十中，功夫了得！

太孫不禁皺緊眉頭：“鄭和的部下……行不行啊？”

白棠淡定自若的道：“絕無問題！”

太孫奇道：“白棠對鄭大人這般有信心？”

話音方落，卻見自家騎兵重整戰(zhàn)隊，疾馳的馬蹄濺起無數(shù)泥濘飛得半人高，大混在雨水中模糊了士兵的視線，勁風(fēng)陣陣影響了弓箭的軌道。但風(fēng)雨中，騎兵縱橫交錯，隊列整齊，箭無虛發(fā)，正中紅心！更可怕的是，第一支箭竟然悄無聲息的穿過了草靶，以至于后頭的箭一枝枝的穿洞而過，現(xiàn)場震天價的鼓噪叫好！

白棠望著太孫驚喜的神情，笑道：“鄭大人和他的部屬在大洋之上，所受的風(fēng)浪暴雨不知幾許，加上大海顛波，故他們在惡劣天氣下亦能應(yīng)對自如！”

太孫眼露恍然之色：“原來如此！”

蓋蘇耶丁卻盯著那些刺透草靶的長箭，眼睛透出驚駭之色：大明朝煉制的烏滋鋼竟然厲害如斯，比天竺的質(zhì)量更好？

皇帝看他的神情，與白棠會心一笑：誤會了？誤會了好啊！

玄鐵揉和烏滋鋼鑄成的箭簇總共才上百只。鄭和這支分隊得了三十枚，借著突如其來的暴雨，用來效果奇佳！貼木兒的宰相臉都綠了。

“宰相大人。”蓋蘇耶丁嘆息，“您現(xiàn)在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唉！”所有的不甘畏懼都化作一悲嘆。時不逢我啊！

“大人。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回國平定叛亂，等天下一統(tǒng)后再與大明爭鋒。”

連貼木兒都偃旗息鼓，其他小國的使臣更加太平。唯有徐三最嫌棄的東瀛使臣的武士們，握著武士刀一臉的躍躍欲試。

“你看看高麗使臣、琉球使臣，再看看東瀛使臣！”徐三忍不住吐槽，“他們怎么就有本事把自己弄得這么丑？”

白棠噗嗤一笑，正想看看東瀛使臣的模樣，徐三忙道：“別看別看，看了還得洗眼睛！”

白棠倒是怔了怔，一群東瀛人中，為首的男子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年紀(jì)，長得意外的儒雅俊秀，文質(zhì)彬彬。臉上也沒留形狀難看的胡子，若是換身大明朝的服飾，便是位風(fēng)度十足的、與前世的許丹齡同一類型的中年美大叔！但他身后其余男子，的確如徐三所說，一個賽過一個的丑。

白棠不由問了句：“東瀛使臣的首領(lǐng)是誰？”

徐三想了想：“間仲……龜密？還是鬼密？太孫，他叫什么來著？”

太孫失笑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心里嘀咕了一句：孤也沒記清啊……

間仲龜密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手中折扇輕抵胸前，略略躬身向白棠非常優(yōu)雅的頷首輕笑。

白棠還以一笑。

“這個閨蜜還挺好看。”白棠隨口一句夸贊，徐三心里一酸。對東瀛使團更無好感。

眼看大雨還要再下一陣，皇帝宣布打道回府。

徐三護著白棠離開時狩獵場時，東瀛的使臣團騎馬趕到他們身邊。

“練公子。”

仲間龜密如山間最優(yōu)雅的一株幽蘭，一言一行無不彰顯著他高貴的出身與良好的教養(yǎng)。

“閨蜜先生。”白棠挑眉，怎么，繼高麗、貼木兒之后，小日本也找上自己啦！

仲間龜密客氣婉轉(zhuǎn)的道：“在下一到北京，就聽聞練公子的大名。練公子若不嫌棄，在下想向您討杯松竹齋的茶喝。”

白棠失笑，他松竹齋的茶室可以開一局三國殺了！

來者是客。白棠拱手道：“歡迎閨蜜先生來品茶。”

徐三朝天翻了個白眼。待他們走遠后，對白棠道：“東瀛這幫子人哪，外表對你越是客氣，心里頭的算計反而越重。你小心些。”

白棠亦點頭道：“你說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