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斗在洪武末年 第482章 英雄來自民間

柳淳到了北平，卻沒有得到王妃的歡迎……按理說，燕王，世子都不在，身為王妃，應該見見柳淳，作為將門虎女，徐氏也不是尋常婦人，可問題是她就是繃著不見。

弄得不少人都猜測，王妃是不是厭惡柳淳啊？

那為什么如此呢？

聽說王妃偏愛次子，結(jié)果柳淳是世子的人，雙方就不對付……

“大姐，你怎么不見他啊？流言蜚語四起，以后都是一家人，多不好啊！”徐妙錦忍不住埋怨。

王妃徐妙云哼了一聲，伸出手指，用力戳小妹的腦門。

“你個小呆瓜！到現(xiàn)在還糊涂呢！”

徐妙錦捂著腦門，委屈巴巴道：“我怎么糊涂了？”

“你姐夫是什么人了？你姐姐又是什么人了？”徐氏淡淡問道。

徐妙錦晃著腦袋，想了想，憨笑道：“好人唄，還是親人，近人，一家人！”

“呸！”徐氏氣得啐罵道：“你個小妮子，跟我裝什么蒜？你姐夫以后要當皇帝的，姐姐呢，也就是皇后，皇后啊！”

徐氏眼睛發(fā)亮，在妹妹面前，她才懶得裝穩(wěn)重。

“你是皇后的妹妹，去給那小子當妾，你讓姐姐的臉往哪里放？讓你姐夫的臉往哪里放？我告訴你，什么都別說了，姐姐給你找一個合適的，青年才俊，軍中多的是，比柳淳強的，也不是沒有！總之啊，姐姐就要當一回王母娘娘。”

徐氏氣呼呼道：“我要讓那小子知道厲害！”

徐妙錦苦著小臉，“大姐，你這是要棒打鴛鴦，我不服氣，你，你為什么跟柳郎過不去啊？”

徐妙云眉頭緊皺，拳頭不由自主攥了起來，她簡直要氣炸了，用力敲著桌子，“我也不知道柳淳給了那三個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湯，老大給我說，要讓老二當太子，老二偷著告訴我，他覺得大哥更合適。老三告訴我，只要不是他就行！”

徐氏能不生氣呢！

“他們?nèi)齻€混小子說什么呢？在他們眼里，這一國儲君，九五至尊算什么？他們都不在乎，是不是我這個皇后也分文不值了？我就要讓人們瞧瞧，我有多大的本事！一句話，有我在，你們倆就別想湊在一起，不行！”

徐妙錦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她才不信大姐真的會棒打鴛鴦呢，瞧這樣子，就是氣順不過來。徐妙錦也不跟她對著干，只是笑道：“既然姐姐說了，小妹都聽姐姐的。我這剛到了北平，比起多年前，變了太多。大姐，能不能領(lǐng)著我出去玩玩。”

徐妙云遲疑片刻，點頭道：“行，只要你聽話，就算天上的月亮，姐姐都給你摘下來。”

這姐倆竟然真的結(jié)伴出了王府，徐妙錦知道東門外有熱鬧看，就故意催著徐氏，直奔東門外。

等她們出了東門之后，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頭，足有幾萬人的模樣。

在人群中間，有一個高臺。

高臺的一側(cè)，有一張桌子，背后坐著一個老者，正是羅貫中，他提著筆，準備記錄。

柳淳站在中間，沖著所有人拱手。

“鄉(xiāng)親們，將士們，一年多的苦戰(zhàn)，北平安穩(wěn)如山！你們守住了北平，也就守住了靖難大業(yè)的根本！你們都是有功之臣。我知道，在這一年多，有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有無數(shù)的英雄好漢。他們或是戰(zhàn)死沙場，或是留下了終身殘疾，或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們不能忘記每一個英雄，要替他們樹碑立傳，讓他們個的事跡，永遠被后人銘記。”

徐妙云站在人群的外圍，聽著柳淳講話，眉頭緊皺，別的不說，柳淳風度翩翩，模樣英俊，難怪小妹死心塌地，可越是這樣，就越是可惡！

“小妹，他又搞什么花樣？”

徐妙錦甜甜一笑，“姐姐，你瞧著唄！”

徐妙云冷哼道：“故作神秘，你呀，都跟他學壞了。”

終于，柳淳講完之后，過了一會兒，才從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個老者，這老頭拄著拐杖，能有六十多歲的樣子，背是駝著的，可步伐卻很穩(wěn)。

“俺老漢說件事，你們給記不？”

“老先生請講。”龍鐔代替老師，笑呵呵道。

老漢吸了口氣，努力挺起胸膛，大聲道：“俺說個人，他是俺的鄰居，是個醫(yī)官，他替好些人治傷，救了不少人的性命，這事行不？”

龍鐔遲疑片刻，道：“軍醫(yī)官當然有功，我們會核實給予獎勵，老先生，能說一下他的名字不？”

老頭似有不滿，斜著龍鐔道：“獎勵，你們給多少獎勵？是給錢，還是給官做？”

龍鐔依舊含笑，“我們會根據(jù)情況處理，老先生請放心，絕對會公平的。”

“哼！公平？你們還能還給他一個女兒嗎？”老頭帶著火氣道。

“女兒？什么意思？”龍鐔主動站起來，請老頭平靜心緒，仔細說說。

“我這個鄰居是醫(yī)官，替你們的人看病治傷，結(jié)果他的女兒染了病，孩子燒得昏過去了……家里頭去找他，讓他給開藥，可他卻說軍中藥材有限，要都給士兵留著……他娘子跪下來求，他就是不答應。兩天之后，他的閨女病死了。還不到十歲哩，那么好的一個娃娃，就，就死了！”

龍鐔渾身一震，“老先生，你這位鄰居，能不能讓我見見？”

“唉！”老頭重重嘆口氣，“他現(xiàn)在可是太慘了，好不容易不打仗了，他娘子說他無情無義，跟著他鬧和離，他岳父家里頭，三天兩頭來罵，還說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東西！以后再也別想娶妻，打一輩子光棍吧！”

龍鐔聽到這里，急忙看向柳淳。

柳淳起身，“老先生，你現(xiàn)在就帶路，立刻去見見你這位鄰居。”

柳淳面前的男人有三十出頭的樣子，身量不高，五官也十分普通，還有些害羞，一直低著頭。或許是頭一次被這么多人圍著，有些手足無措。

旁邊的老頭卻說道：“杜醫(yī)官，你可別怪老漢多事啊，今天在東城門，他們問打仗的時候，我就把你的情形說了，老漢就是覺得你，你太委屈了，總該有人給你做主吧！”

杜醫(yī)官痛苦搖頭，沙啞道：“都過去了，還有什么好說的，我，我沒什么好說的。”他竟然要關(guān)門，退入小院。

柳淳輕笑道：“杜醫(yī)官，你先別生氣，我想請教，你是怎么當上醫(yī)官的？還有，你在軍中，救了多少人？”

杜醫(yī)官瞧了瞧柳淳，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似乎是個大人物，他低著頭道：“我爹就是軍醫(yī)官，我是承襲他的位置，要說我救了多少人？應該有上百個吧，記不清了。我也是盡一個醫(yī)者的本分，只是可惜，我的醫(yī)術(shù)不精，有好些人，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鉆研醫(yī)術(sh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過問。”

杜醫(yī)官再度拒絕柳淳，他轉(zhuǎn)身要去，結(jié)果從懷里掉出了一本書，他慌忙低頭撿起，卻沒想到，有人搶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袖珍方》，這是周王編的書啊！”柳淳點頭，“這里面的確有些不錯的方子，還有急救之法。”

杜醫(yī)官很寶貝這本書，天天帶在身邊，當成了命根子。

他原想搶過來，聽柳淳的話，卻忍不住驚道：“大，大人知道這本醫(yī)書？”

柳淳輕笑，“怎么會不知道，周王編書，還是我替他出版的呢！”

“啊！”杜醫(yī)官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瞧著柳淳，“大人認識周王殿下，大人懂醫(yī)術(shù)？”提到了醫(yī)術(shù)，他眼睛冒光。

柳淳搖頭，“醫(yī)術(shù)我不懂，但我知道，你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是研究不出高明的醫(yī)術(shù)的，醫(yī)者要學會醫(yī)自己。把你遇到的事情，說出來，讓所有北平的軍民百姓，給你評理，看看你做的是對是錯？”

“……我，我不是個好父親，我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可我不后悔，我是個醫(yī)者，百姓常說，醫(yī)者父母心，每個病人，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因為疼惜自己的孩子，就把其他的孩子放在一邊啊！”

杜醫(yī)官握緊了拳頭，“那些受傷的士兵，小的才十幾歲啊，比我女兒也大不了多少。別的道理我不知道，可我懂得，要是守不住北平城，不光是我的女兒，我的家人，我的鄰居，還有整個北平，都要遭難！”

“軍中的藥材本就不夠，一份藥材，要當兩份用，最難的時候，連藥渣都舍不得扔……我，我聽著那些傷兵喊疼，我，我就跟讓刀子扎了心似的……我，我怎么拿他們的救命藥，去，去救我的女兒，我，我不能拿一命換一命啊！”

杜醫(yī)官聲音悲涼，泣不成聲，蹲在臺上，捂著臉，痛哭流涕。

下面的百姓，許多人也跟著抹眼淚。

柳淳緩緩站起，“鄉(xiāng)親們，將士們，杜醫(yī)官說完了，很湊巧，我剛剛添了一個女兒，小孩子還不會說話，整天光知道笑呵呵的。這女兒是當?shù)男念^肉，杜醫(yī)官如果竊取藥物，情有可原，軍法不容。而杜醫(yī)官選擇堅守原則，卻他也痛失了女兒。我在這里只能說，他是守衛(wèi)北平的大功臣！應該記頭功一件，大家伙有意見嗎？”

短暫的沉默，人群之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呼聲，還有不少士兵，竟然跪了下來，向杜醫(yī)官磕頭拜謝，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從今往后，您就是我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