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1538. 沒有答案

沒有流露出擔憂——

豈止如此。巖橋慎一的神情，漸漸變得輕松。渡邊萬由美發現這一點，深覺意外，以至于笑了出來。

巖橋慎一打趣她，“萬由美桑說的嚴重，人卻很放松。”

渡邊萬由美沒有好氣，“是受到了慎一君鎮定自若的影響。”她話說出口，才回過神被他擺了一道，索性閉口不言。

巖橋慎一適可而止，正經起來：“其實，這也未必是樁壞事。”他說出自己的判斷，“至少有一點讓我很放心，我們的敵人現在是明確的。”

“只要周防桑那邊有動作，那BURNING就是我們在業界唯一的敵人。”巖橋慎一笑了笑，“對現在的GENZO來說，能有一個明確的敵人，是件好事。”

既然安室奈美惠的存在，誤打誤撞把這樁不能言明的事放上了臺面，不如將計就計。

“說起來，小室桑雖然是音樂制作人，但他制作音樂，是徹頭徹尾的商人思路。他對自己的定位，恐怕也不是藝術家，而是音樂商人。這就是他為什么和松浦桑關系微妙的理由。本質上，他和松浦桑是一路人，兩人的秉性也十分相似。”

巖橋慎一突然提起松浦勝人，渡邊萬由美輕輕挑眉。

這一位松浦桑，在投誠巖橋慎一，成功經營起迪斯科以后，正式以音樂從業者的身份被巖橋慎一接納，GENZO正在協助他，推出愛貝克斯·DD制作的第一組歌手。

渡邊萬由美身為合作方，當然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和事跡。不過，對于他和小室哲哉之間的各種交鋒，以及這份微妙的塑料交情，還是第一次聽巖橋慎一這么完整的做出介紹。

她仔細聽完，“你把兩個相似的人一道納入麾下……”

渡邊萬由美忽然笑了。她看到巖橋慎一不動聲色的冷靜決斷力：“慎一君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和小室桑一直合作下去。”

所以，渡邊萬由美曾一度感受到的那份相似感，之所以能被她很快覺察到是一種錯覺，未嘗不是來自于她的判斷力。

“小室桑從來都不是久居人下的人。把發展的希望寄托于這樣的人身上，是將自己置于險境的做法。我想做的，只是要搶占先機而已。

小室桑這個人，他的人生履歷太過完美，他所得到的這一切過于順利，配合那種孔雀一般的性情，越是成功，就越是增加他以身涉險的膽量，直到他的目標遠大到GENZO無法承載。我調動全部力量支持小室桑，你認為結果會是什么？”

巖橋慎一以陳述的語氣說道，“當他的成就達到現時的頂點，他會覺得傾GENZO全力也不過如此，他需要更多力量。小室桑就是這種人。這并非是人性的丑陋之處，我也不認為這是丑陋的。但這會成為人性中的弱點。”

他第一次對旁人剖析小室哲哉的性格。渡邊萬由美聽著，腦海中浮現巖橋慎一曾說過的話——

這就是人性。

說出這句話時，他成竹在胸。

渡邊萬由美忽然大徹大悟，“有一個簡單的道理。GENZO能給的，BURNING都能給。既然如此，如果GENZO無法滿足小室桑的遠大理想，那BURNING也實現不了。”

巖橋慎一點頭，“如果周防桑意識不到這一點，小室桑就會成為一顆定時炸彈。”

她被這句話逗笑了，覺得此情此景過于幽默，“小室桑固然是位天才音樂人，也是一塊燙手山芋。”

“先前，BURNING的樋口桑遞來合作邀約，小室桑為內田有紀制作了單曲。這是常規范圍內的邀約，一個漂亮的偶像演員，演而優則唱，沒人會覺得有什么大不了。以她的人氣，無所謂是誰當制作人，發一張學貓叫的唱片也能大賣。”

“但安室奈美惠不一樣。”

她過于有天分，以至于突破了常規。她與小室哲哉的音樂，或許會擦出相當絕妙的火花。然而，如果巖橋慎一通過以往那種合作共贏的方式來化解，安室奈美惠只要演唱了小室哲哉的歌并且爆紅，就會坐實一件事：

小室哲哉創造的流行，實質上是一種壟斷。

所以，在安室奈美惠這件事上，不存在合作共贏，只能有一個贏家。BURNING那邊鼓動了小室哲哉的野心，拋出安室奈美惠這顆誘餌，那么，也就必須要承擔起相應的代價。

巖橋慎一安撫渡邊萬由美，“不必擔心。接下來無論發生什么，都有應對的策略。”

“你什么都早就想好了？”渡邊萬由美看著他。

巖橋慎一搖頭，“只是從一開始就告訴自己，我不需要家臣。”

“家臣？”

渡邊萬由美為這個詞心中一動。

巖橋慎一說道：“如果一直都用家臣效忠的那一套，希望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最終，就一定會走向被業界包圍削弱的老路。為了避免業界的包圍網，就要把自身的勢力織成一張網。”

“松浦桑和小室桑很像，他也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但那又有什么關系？現下他需要我的支持，而他本人展現出了新奇的制作人眼光，那么，我就情愿栽培他。”

他只要占得先機，就無所謂之后如何。

“我需要的不是家臣。”

這一瞬間，渡邊萬由美看到他展露出的光彩。

巖橋慎一不常流露出明確的對什么人的喜惡，但這一回，他對渡邊萬由美說：“BURNING是我們的敵人。那邊對小室桑出手的時刻，就是我們和BURNING開戰的時刻。”

渡邊萬由美愣了一下，不由得苦笑：“如果開戰的引子是小室桑，那我就無法不站在你這一邊。畢竟，GENZO對小室桑的支持是‘全力’的。”

為了這場流行，動用了最好的資源。所以，BURNING只要對小室哲哉成功伸手，所有全力支持過小室哲哉的勢力，都無法無動于衷。

她發出被擺了一道的嘆息，“你還說你不是什么都想好了。”

巖橋慎一微笑：“那倒沒有。無論何時都不可能會有‘什么都想好了’這種事。但是，準備已經做好了。”

稻川會在關東，是哪一方勢力都要避其鋒芒的組織。巖橋慎一喝下那杯交杯酒時，心里就已經預感到了不可避免的一戰。

渡邊萬由美沒有笑。巖橋慎一到底是走一步看一步，還是在遇到小室哲哉時，就已預謀了此時此刻？

她無法問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