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指南 581、絢爛的自殺式告別

候彪坐在地上，仔細(xì)地端詳著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

這是一個實景夢。他已經(jīng)能夠很熟練地做這種夢，和周圍的真實的世界融為一體。現(xiàn)在，他的身體也正坐在同樣的鏡子面前，周圍是一樣的地板、墻壁和輕輕晃著的沙袋。唯一不同的就是鏡子里的他，在真實世界里是與他一模一樣的鏡像，而在這里，他坐著，鏡子里的他卻站著。

夢是個奇怪的東西，只要潛意識敢想，就可以破壞一切物理規(guī)則，比如平面鏡成像原理。但他很清楚，這不是他的潛意識想要的結(jié)果，他也從未想過構(gòu)造一面不符合光學(xué)原理的鏡子。

鏡子里的他，并不是他，是一個影子，一個入侵者。

在陪梅教授在洛杉磯參觀畫展的時候，這個影子入侵了自己的意識。作為一個保鏢，他別無選擇，無論遇到什么，都必須擋在教授的前面，不管是子彈，還是一個入侵的意識。

候彪記得那次畫展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那幅少女的畫像，和那條沒有人、只有影子的雨后長街。少女走丟了，向觀畫的人凝眸求助。候彪在長街的無數(shù)影子里找到了她，她回來了，撐著傘，在雨中款款地走著，一回頭，他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胸口的火苗便熱烈的躍動起來，而他的腳下，也開始凝聚起了影子。

慶幸的是，姚菁菁在那個關(guān)鍵時刻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回到了現(xiàn)實。他用口香糖遮住了用于意識引導(dǎo)的標(biāo)牌，讓他們精心設(shè)計好的對付教授的陰謀付之東流。

這件事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那個影子在他的意識里慢慢成長，直到有一天站起來用手來掐他的脖子。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但他不是萊斯特，也不是夏文遠(yuǎn)，他是候彪，一個在拳臺上無數(shù)次倒下又無數(shù)次站起來把對手擊倒的地下拳王，一個曾經(jīng)殺人無數(shù)的雇傭兵。這樣一個人，經(jīng)過叢林獵人和后來的青木的點醒，擁有了強(qiáng)大的精神力之后，又怎么會輕易讓一個影子把自己殺死！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候彪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說。

鏡子里的他說“你知道我要什么。”

候彪說“你們的目標(biāo)是梅氏實驗室的資料，但你們明知道我只是個保鏢，根本沒有拿到那些資料的權(quán)限。我覺得沒那么簡單，你一定有別的目的是我所不知道的。”

“你我一體，我根本無法對你隱瞞，就像你不能對我隱瞞一樣。”

“如你所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那么就算我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你打算用什么辦法傳遞出去呢？我看不到你

有任何傳遞消息的渠道，也沒看到有什么人和你有關(guān)聯(lián)。”

“等你真的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的人會聯(lián)系你的。”

“哈哈哈！”候彪大笑起來，“這么說你只是他們派來盯著我辦事的？太可笑了！我為什么要聽你們的話，為什么要把東西交給你們的人，你難道以為你對我已經(jīng)寄生成功了？”

“也可以這么說。”寄生者說，“至少你和我已經(jīng)分不開，雖然我不能取代你，但我們現(xiàn)在比孿生兄弟還親，這樣也未嘗不可。”

“就算是這樣，你總還是要傳遞消息出去，你們的人才會知道我拿到了你們想要的東西，不然他們怎么知道什么時候來找我？所以你一定還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那又怎樣？”

“我可以放你進(jìn)來，也可以趕你出去。甚至——”候彪盯著鏡子，惡狠狠地說，“殺了你！”

鏡中的寄生者不為所動，看著自己腳下的和候彪的腳相連的穿透鏡子的陰影說“你殺我，也是自殘。”

候彪哈哈笑道“我死都死過幾回了，還怕受點傷？”

“這可不是小傷，這是精神上的傷害，痛苦遠(yuǎn)大于上的傷害。的傷害可以慢慢修復(fù)，精神和意識上的傷害永難平復(fù)。”寄生者警告道，“后果很嚴(yán)重的！”

“怎么個嚴(yán)重法？”

“你可能會變成個傻子，智商和大猩猩相等；也可能相伴神經(jīng)系統(tǒng)受損，癱瘓在床；也可能失去記憶的能力，雖然你的記憶都在你的大腦皮層里存著，但你無法調(diào)取，連夢都沒得做了！”

候彪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我還是要殺了你呢！”

寄生者說“不，你不會的。是你自己選擇了我，站在那幅畫前的時候，你原本可以拒絕我的，但你沒有。雖然你表面上改邪歸正了，但你無法改變你的過去，你是個惡人，是一臺殺人機(jī)器，你在血腥和死亡中成長，你的內(nèi)心充滿了陰暗、憤怒和仇恨，殺戮和嗜血是你的本性。我誕生于你內(nèi)心的陰影之地，是你那原始的本性接納了我，你不會趕我走的，更不會殺我，我就是你的那一半。”

候彪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在潛意識的世界里，原本也沒有什么語言的藝術(shù)，一切都是意識的直接呈現(xiàn)。

他曾以為自己早已告別了過去，在蔣得官死后，他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是青木拯救了他的精神，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不一樣的自己。

然而，要完斬斷自己的過去又談何容易！當(dāng)他的精神力變得越強(qiáng)，過去

的部記憶就變得越清晰，自己內(nèi)心那陰暗的、嗜血的一面也越來越暴露出來。

原本他沒有勇氣做什么，直到他心里點著了那一點豆大的火苗。他決定做點什么，用一種決絕但聰明的方式，向過去告別。于是，他借助一個入侵者，承接了自己大半的罪惡。

“最后一次問你，你們傳遞消息的方式是什么？”候彪說。

寄生者在鏡中歪著頭看他“哦，我在你心里看見了火焰，好熱烈的火焰！像盛開的玫瑰！她讓你心中產(chǎn)生了愛意——愚蠢的人類所特有的一種情感！不過我能接受，只要你愛她，我也會愛她，我就是你！而且我知道，一個有愛的男人是不會自殘的！”

“你怎么知道有愛的男人不會自殘？”

候彪突然站起來，手里多了一把軍用匕首，鋒利的刀鋒上隱隱泛著一層白光。

“你要干什么？”鏡子里的他顯出一絲慌亂，因為他從候彪的意識中感覺到殺意。

“你難道忘了，愛是可以治愈一切痛苦的。這正是人類優(yōu)于你們的地方。”候彪緩緩地走向鏡子。

“不，情感是無用的東西，是生命進(jìn)化過程中的程序錯誤。只有拋棄情感，才能理性地走向終極進(jìn)化！”

“去你媽的終極進(jìn)化吧！”

候彪挺匕往前一刺。他的動作很慢，像慢放的電影特效鏡頭——刀尖插進(jìn)了玻璃，又從鏡面反射出來。鏡子里的匕首插進(jìn)了寄生者的心臟，反射而出的匕首也插進(jìn)了候彪的心臟。

寄生者痛苦地扭曲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候彪。

鏡子嘩啦啦碎了一地。

候彪的胸口忽然亮起一團(tuán)火焰，裹住插進(jìn)他心臟的尖刀。刀化成水，迸放出絢爛的火花……

。天才一住三五第一35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