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百四十一.新的靈魂

新生在一道道呼喚中走入樹冠禮堂。

坐席上的教授們與長桌間的學生們用掌聲歡迎著。

陸離安靜地站在禮堂邊緣，仿佛和喧囂熱烈隔絕，不被察覺、不被矚目。

掃過禮堂中每一張微笑、歡呼、雀躍的臉孔。

不在這里。

陸離向禮堂外步去，手掌抵著大門緩緩推開。

披風鼓起像只貼地滑行的褐色蝙蝠的守門人長老帶領(lǐng)著低年級學生們從走廊外經(jīng)過。陸離跟隨他們，闖入樹干層延伸出的平臺。

生長翅膀的眼珠在空中漂浮，瞳孔散發(fā)著比螢石稍亮的熒光，成群游蕩，猶如破碎云層籠罩的碎月。

低年級學生們鵪鶉般聚縮在一起，不敢散開。

陸離邁出隊伍，注視每一個學生和教授的臉孔和身形。

這里也不是。

陸離踏上臺階，邁入晃動著昏光的陰影。

噠噠噠噠——

站在擁擠著居民的街道兩旁，參加三月爭霸賽的陣營正緩緩通過長街。陸離凝視著經(jīng)過的輪廓們。

也不在漫長車隊中。

陸離轉(zhuǎn)身擠進人群，四周忽然晦暗，壓抑地呼吸聲周圍響起，巨樹學院的選手們正乘坐著升降梯降入沼澤地。

在選手們之間擠過，看向每個顯露出的臉龐。

也不在這里。

陸離側(cè)身鉆過兩道肩膀構(gòu)成的間隙，猶如通過一扇柵欄門，延伸的街道在眼前展開，輪廓們站在午夜城街道兩旁。

重走這段最后路途，平靜地觀察每一道輪廓，但直到抵近存放古樸石印的圓形廣場，也未能找到園丁靈魂的源頭。

陸離脫離夢境，緩緩轉(zhuǎn)醒。

“它是誰？”用木梳為黑貓梳毛的克萊爾低頭問。

“沒找到。”

陸離恢復坐起，不過也有意外之喜：“我找到一號蜥蜴女仆了。”

“她是誰？”

“一名參加三強爭霸賽的高年級學生，我不知道名字。”

“你想怎么做？”

“替我準備畫板和筆。”

陸離離開克萊爾和那柄梳子：“用夢境和知識冠冕歸還記憶，但在此之前要讓她相信。”

沒有故事，沒有接觸，夢境和知識冠冕只能作為砝碼，而不是讓蜥蜴女仆相信的證據(jù)。

克萊爾讓一號蜥蜴女仆將陸離需要的東西帶來，繼續(xù)問：“那園丁呢？”

“可以暫時略過它。”

陸離還沒想好如何幫助園丁。

“它不會答應的。”克萊爾說，園丁還在焦急等待著結(jié)果。

但想要確認園丁身份他們必須縮小范圍，確認什么人可以成為領(lǐng)主——農(nóng)場主和廚師長是唯二目標。

蜥蜴女仆帶來畫板、顏料和筆，要出去時被女仆長留下。

希望她能敏銳意識到女仆長對她的變化以及接受真相。

讓克萊爾將畫板鋪在地毯上，陸離用貓爪抓起畫筆，沾著顏料在畫板作畫。但沒有末日啟示書，陸離的繪畫僅能勉強分辨出長發(fā)、鷹鉤鼻等明顯特征。

“想不到小蕾咪的風格這么童真。”克萊爾地偷笑聲被微風帶到臥室每個角落。

“你可以直接說畫的難看。”

陸離放棄用畫還原看到的園丁靈魂和蜥蜴女仆，改為釋放入夢之人。

“讓它也看著嗎？”克萊爾看向蜥蜴女仆。

“如果你準備好現(xiàn)在告訴她們真相的話。”

克萊爾猶豫后決定讓蜥蜴女仆留下。他們需要幫手，越多越好。

撤掉畫板，陸離躍上書桌，夢境從背后暈染，浮現(xiàn)所見的蜷縮在園丁體內(nèi)的輪廓。

“我也不認識……”

克萊爾說，她當然不記得。陸離隨后又想象出一道站在身旁，亞麻色長發(fā)披散，捧著水晶球的長袍女人。

“這是你。”

黑色貓瞳看著蜥蜴女仆。

“我不理解客人的話。”蜥蜴女仆嘶啞地說。

克萊爾配合地拿出《沉沒之地》：“答案在這本書里……它出過場嗎？”

“沒有。”陸離回答。

他們只是同乘坐一臺升降梯。

克萊爾繼續(xù)說：“盡管你沒出場，但你的過去和故事息息相關(guān)。”

面對遞到面前的書籍，蜥蜴女仆低垂頭顱：“主人，我不認識字。”

“呃……”

欣快徘徊的微風停滯剎那。

“你可以講給她。”

“為什么不是小蕾咪講？”

克萊爾表示抗拒，然后知道陸離準備潛入城堡或血色農(nóng)莊。克萊爾建議后者，而且由她去做——他們弄出的“詭影”讓蝙蝠怪頻繁徘徊在領(lǐng)地周遭，城堡成為禁地，農(nóng)莊也難以潛入。

“那么講故事就交給小蕾咪了。”克萊爾取下陸離的蝴蝶結(jié)，親昵拍了拍貓頭，和蜥蜴女仆說話時恢復上位者的冷漠：“你可以將小蕾咪的話視作我的話，不許違逆，不容辯駁，任何安排都要照做。”

“是的，主人。”

克萊爾從露臺離開。蜥蜴女仆關(guān)閉露臺門，在陸離端坐的書桌前安靜站好。

陸離指揮蜥蜴女仆打開抽屜，取出胃袋從一堆藥劑里找到睡夢藥劑，然后讓蜥蜴女仆服用——不要抵抗地進入夢鄉(xiāng)。

比起枯燥地轉(zhuǎn)述已經(jīng)丟失海量信息熵的文字，有更好辦法讓蜥蜴女仆理解這些，那就是讓她親自經(jīng)歷一遍《沉沒之地》的故事。

即使她不曾出場。

蜥蜴女仆熟睡后陸離也進入夢境，融入斑駁光暈，喚醒蜥蜴女仆的意識，然后開始《沉沒之地》的故事。

被陸離帶領(lǐng)著，蜥蜴女仆經(jīng)歷他曾經(jīng)的漫長故事。當回到現(xiàn)實，外界只過去了十幾分鐘。

“這就是你的故事。”

只是蜥蜴女仆的追尋記憶之旅不出意料地沒有達到克萊爾的效果，因為她不在故事之中。

陸離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

“如果你有疑問可以告訴我。”

陸離的鼓勵沒讓迷惘的蜥蜴女仆講述內(nèi)心，她維持著類似酣醉的朦朧，無法掌控混沌的自我意識。

也許接下來陸離會發(fā)現(xiàn)許多仍有靈魂的深夜城幸存者，但他們的悲慘命運不會發(fā)生改變——猶如失憶的蜥蜴女仆，這也將成為許多靈魂的共同命運。

它們注定無法追溯過去，只能如行尸般失去過去記憶，以怪異的方式重新開始生活。

或許告訴它們真相是種另類的殘忍。

天才一秒：m.dushuz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