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癥候群.第七章

“早上好，陸離先生。”

“早上好。”

活樹比昨天有了更多變化——褶皺的樹皮蛻為相對光滑，如白樺樹皮般平整，原本化作根須的四肢重新浮現(xiàn)肢體的輪廓，但手掌與腳掌仍黏連一起，像是套著笨重的話劇演出服。

現(xiàn)在的活樹像人多過像一棵樹。

陸離猜這才是“小琳娜”的真正模樣。是蔗糖讓它恢復(fù)正常？

“你喜歡蔗糖嗎？”陸離問小琳娜。

“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吃掉它！”

連聲音也不再嘶啞粗悶，像個重感冒的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簡單交談幾句，陸離來到走廊上。

流淌著安靜的走廊不復(fù)昨夜的幽冷，輪椅少女不知何時起來，依舊坐在窗邊。

陸離來到210號病房，從米爾德麗德·漢普里那里用“狗肉”的故事?lián)Q來消炎藥，然后來到207病房。

男孩皮膚的潰爛已經(jīng)止住，表面結(jié)了一層痂，不再散發(fā)招惹蒼蠅的腐臭。

“謝謝你，我好很多了……”

男孩向陸離表示感謝，給了他第三塊蔗糖。

陸離并未就此離去：“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照明工具嗎？”

男孩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隔壁病房的烏鴉面具女人。”隔壁病床的海妖突然說道，“我看到過她有支手電。”

得到新線索的陸離向海妖道謝，不過她要的不是輕薄的感謝：“你要手電做什么？”

“有用。”

“你想在晚上出去對嗎？”海妖徑直揭穿陸離的想法，于他沉默中說道，“記得帶上我。”

“那活動區(qū)呢？”

“為什么不能一起去。”

白天活動區(qū)的門也是關(guān)著的。

陸離答應(yīng)海妖在拿到手電后再來找她，準(zhǔn)備離開時，尖銳的叫聲突然響起。

“小子，我注意你很久了。”

那只靠在枕頭上像是某個病人遺落的臟兮兮布偶娃娃對陸離說：“你這幾天到處跑來跑去幫了不少人？如果你這么閑的話也幫我個忙。”

它的布偶手戳了戳沒有眼睛的臉孔：“我需要雙眼睛！”

“我要在哪兒找到它。”

“嗯？你他媽問一個瞎了眼的玩偶東西在哪？你有沒有同理心！”陸離的問題遭到布偶的激烈回應(yīng)。

陸離望向海妖，猶如美人魚般側(cè)臥病床的她攤開雙手，沒法幫忙。

成功接到兩個委托的陸離在罵聲中回到走廊，拜訪了有著手電的烏鴉面具。

“等你取回我的東西，我可以把它交給你。”

“不可以先給嗎”

“我怎么知道你拿了東西會不會不辦事？”

沒辦法提前拿到手電，趁著捉摸不定的黃昏未至，陸離沿著走廊尋找先前未開的病房。

他停在202號病房前。

一只黑貓，一位瘋癲女士，還有一個腫脹、皮膚下似有液體涌動的女性。

陸離視線在看起來比潰爛男孩更需要藥物治療的腫脹女恩身上短暫停留，落向那只猶如淑女般優(yōu)雅端坐的黑貓，想起什么，從口袋取出“狗肉”給的魚干。

“你想要它嗎？”

黑貓仰頭盯著陸離，纏繞一圈的長長尾巴忽然伸出，鉆進(jìn)枕頭下面，扒拉出一個毛線團(tuán)。

明白它的意思的陸離將魚干放在黑貓面前，拿起線團(tuán)，然后交給205病房的女士。

“謝謝你，但我還缺一根毛線針……”女士溫和地說。

“我要去哪找到它？”

“我不知道……”

“我會試著找到毛線針的。”

“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好……”

這位女士和人偶是兩個極端。

陸離應(yīng)接下委托，離開病房來到走廊時，窗外的黃昏不約而至。

回到204病房，陸離整理目前的委托：

從210病房的米爾德麗德·漢普里拿到消炎藥，從207病房的男孩拿到蔗糖給小琳娜；

206病房的烏鴉面具和207的海妖需要進(jìn)入活動區(qū)，后者還要帶其于夜晚出去；

205病房的女士需要毛線針；

207病房的人偶需要“眼睛”；

201病房的失去雙腿的輪椅少女似乎渴望重新起舞，拖著腸子的女人在尋找“孩子”；

而陸離身上只有一枚將要使用的蔗糖。

窗外逝去的昏黃代表夜幕將近，陸離關(guān)上房門，將蔗糖交給活樹，但無意再探索深夜的走廊，躺上床鋪進(jìn)入夢鄉(xiāng)。

“早上好，陸離先生。”

和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粗糙的摩擦聲，也不是粗糲的嗓音，而是女孩的清脆聲音。

樹化特征近乎完全褪去，只剩一株從棕色長發(fā)里鉆出的幼苗的小琳娜乖巧縮在病床上。陸離仿佛看見陽光從窗外灑金，浮塵游走著，浮動臉頰上的細(xì)小毫毛。

“你恢復(fù)了？”

“嗯啊，謝謝你的糖。”小琳娜拿出藏在身體另一邊的東西，“我要出院啦，這個給你。”

那是一個盆栽，嫩芽從泥土中長出。

“謝謝。”

“應(yīng)該謝謝你。”

很快，陸離發(fā)現(xiàn)出院的不止小琳娜，還有狗肉——

床頭柜上的日歷顯示第八天。

陸離已經(jīng)在病院里待了超過一個星期——盡管從感知上一天也沒過去。

陸離捧著盆栽來到走廊，看見病房里收拾行李的狗肉。

“感謝你無畏危險(xiǎn)。”出院的狗肉向陸離告別。

還有米爾德麗德·漢普里——

“我沒藥能給你了，護(hù)士今天給了我正常的藥。她們還告訴我，隨時可以出院了。”米爾德麗德·漢普里和善地說：“謝謝你那些有趣的故事。”

“你準(zhǔn)備今天出院嗎？”陸離看到收拾好的行李箱。

“沒錯……”

老人發(fā)出這個年紀(jì)獨(dú)有的感慨：“我們總要面對現(xiàn)實(shí)。”

像是被陸離送走的惡墮和金毛犬，現(xiàn)在輪到老人。

如果老人不再提供消炎藥，那么男孩呢？

陸離來到男孩所在的病房，將不再有消炎藥的消息告訴他。

“我已經(jīng)不需要藥物了。”潰爛皮膚完全結(jié)痂的男孩說，“應(yīng)該很快就能痊愈出院，謝謝你。”

男孩爬下病床，誠懇地向陸離表示謝意，并告訴他：

“我的哥哥在三樓，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到303病房找他，他一定會幫你的。”

“我記下了。”

最后，男孩真誠地向陸離道謝：

“謝謝你的仁慈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