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 第0265章 告丁謂

“郭淮？！”

就在趙禎六神無主的時候，寇準(zhǔn)重喝了一聲。

郭淮一個哆嗦，仰起頭，慘兮兮的對寇準(zhǔn)道：“奴婢在呢。”

“扶太后去寢宮歇息，著御醫(yī)好生診治，太后要是有個好歹，老夫先斬了你。”

“奴婢……奴婢遵命。”

“向敏中！”

“在！”

“你和王曾出使遼國，一路舟車勞頓，不宜再過度操勞，就隨著郭淮一起，送太后回宮，盯著御醫(yī)為太后診治。”

“諾！”

寇準(zhǔn)拍了拍坐下寇公車，緩緩起身，目視群臣，朗聲道：“其余百官，隨官家和老夫一起去看看，是何人敲響了登聞鼓，又所謂何事！”

“諾！”

隨后，寇準(zhǔn)瞪了一眼還傻乎乎站著的寇季，“還不過來推著老夫？”

“孫兒這就過來。”

寇季答應(yīng)了一聲，湊到了寇準(zhǔn)身前，拱手道：“孫兒遠(yuǎn)行歸來，無病無傷，讓祖父擔(dān)憂了。”

寇準(zhǔn)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番，緩緩點頭道：“出去了一趟，長進(jìn)了不少。”

“走吧。”

寇準(zhǔn)吩咐了一聲，讓寇季推著他往外走去。

趙禎小跑著走了上來，跟寇季并行。

寇季腳下一頓。

趙禎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端起架子，認(rèn)真的道：“朕隨為君，但太師是長著，朕允許太師先行一步。”

聽到這話，寇季才推著寇準(zhǔn)繼續(xù)往前走去。

走了沒幾步，寇準(zhǔn)敲打了一下寇公車的扶手，“走快些，老夫有話問你。”

“朕也有話問你。”

趙禎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寇季腳下的步子快了一些，甩開了百官。

寇準(zhǔn)拍著扶手喝斥道：“你小子出去了也不給老夫省心，老夫恨不得打死你。”

寇季挑起眉頭，一臉愕然。

他不明白剛才還一臉和顏悅色的寇準(zhǔn)為何翻臉。

寇準(zhǔn)瞪著眼，喝斥道：“你在遼國攪風(fēng)攪雨，可把老夫嚇了個半死。

你說你沒事去撩撥遼皇做什么？

他要是真的當(dāng)眾對你嚇殺手，老夫也護(hù)不住你。

你要是死了，老夫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朕也擔(dān)心你。”

趙禎像是個應(yīng)聲蟲一樣在一旁道。

寇季聽到這話，愧疚的道：“讓祖父您擔(dān)憂了，不過孫兒這不是什么事也沒有嗎？”

寇準(zhǔn)哼哼了兩聲，訓(xùn)誡道：“沒規(guī)律，先回官家的話！”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回官家，臣在外多日，并沒有傷到，也沒有性命之憂。

多謝官家掛懷。

也請官家不要怪罪臣之前失禮之處。”

趙禎咧嘴笑道：“沒關(guān)系，朕不怪你。”

寇季撇了撇嘴。

趙禎繼續(xù)問道：“聽說你在遼國跟遼國一個公主有染，還聽說你在遼國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鍛造技藝，打造出了一柄柄神兵利器，還有還有……”

趙禎吧啦吧啦的問了一大堆。

寇季只是翻了個白眼。

趙禎一愣，目光在寇季，寇準(zhǔn)二人身上盤亙了一二。

“你們祖孫先說……”

“謝官家。”

“對官家要有禮。”

“孫兒記下了。”

寇準(zhǔn)教訓(xùn)了寇季一句，詢問道：“聽說遼皇耶律隆緒很看重你，為此不惜以韓德讓為例，相邀你入遼國？”

寇季低聲笑道：“談不上什么看重不看重的，遼皇耶律隆緒只是不愿意看到在我的影響下，大宋越來越強。”

寇準(zhǔn)瞇了瞇，冷聲道：“其心可誅！”

寇季聞言，一臉愕然。

祖父您是不是飄了？才打敗了一個西夏而已，您就想隨意誅遼皇耶律隆緒了？

然而，趙禎卻在一旁認(rèn)真的點著腦袋。

寇季覺得這君臣二人都飄了。

寇準(zhǔn)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繼續(xù)問道：“那你跟遼國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寇季有些尷尬了瞥了趙禎一眼，“祖父您放心，孫兒向來潔身自好，絕不會胡來的，跟遼國公主也沒有來往。”

“空穴未必來風(fēng)……”

趙禎一臉認(rèn)真的道：“聽說跟你有染的那個遼國公主，原本是要嫁給朕的。”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無稽之談！臣向來潔身自好！”

趙禎低聲笑道：“朕還以為你真跟那個遼國公主有染，原本想問遼皇討要過來，幫你養(yǎng)在宮中，免得她成為遼皇要挾你的把柄呢。”

寇季聞言，一臉汗顏。

孩子啊！我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你還小了。

你要知道，綠帽子這種事情，是所有男人都不能容忍的。

寇準(zhǔn)卻沒在意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他對寇季淡淡的道：“沒有瓜葛就好，此事已經(jīng)作罷，以后不要再提及了。”

“知道了，祖父。”

“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再跟人提及了。王曾不說，向敏中不說，難保別人不說。

你不要以為，回了大宋，一切就能萬無一失了。”

寇季聞言愣了愣。

寇準(zhǔn)這是在提醒他，弄死耶律吳哥的事情不要說出去，不然難保不會傳到遼皇耶律隆緒耳中。

遼皇耶律隆緒真要知道了此事的真相，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情。

他要是昭告天下，拿寇季的人頭可以到遼國換高官厚爵，肯定會有人惦記上寇季的腦袋。

“孫兒知道了。”

寇季應(yīng)答了一聲，寇準(zhǔn)點了點頭，詢問道：“敲響登聞鼓的是李昭亮？”

寇季沒有隱瞞，點點頭。

寇準(zhǔn)嘆息道：“老夫猜測也是他，除了他，其他人也敲不響登聞鼓。”

頓了頓，寇準(zhǔn)繼續(xù)問道：“李昭亮可有搬到丁謂的把握？”

寇季認(rèn)真的道：“有……”

寇準(zhǔn)幽幽的道：“那就好……”

眼見趙禎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寇準(zhǔn)無奈的道：“你陪著官家聊聊吧。你們二人許久不見，應(yīng)該有很多話要說。”

趙禎聽到這話，喜形于色，“快說快說，你真的會鍛造兵刃？”

“會……而且會很多。”

“比將作監(jiān)的大匠們?nèi)绾危俊?p/> “嗯……各有千秋吧。”

寇季到?jīng)]大言不慚的說將作監(jiān)的大匠都比不上他。

比如將作監(jiān)匠人們會做的鬼工球就不是寇季能輕易模仿出來的。

當(dāng)然了，他會的，將作監(jiān)的匠人們不一定會。

“哦……那也沒什么。”

寇季謙遜的話，到了趙禎耳中，就變成了真話。

在趙禎看來，寇季的技藝跟將作監(jiān)里的大匠們既然平分秋色，那也就沒什么。

畢竟，將作監(jiān)的大匠有數(shù)百人。

在這個數(shù)字面前，寇季就顯得不怎么珍貴。

“聽說你從遼國弄到了一批馬？”

“嗯！”

“馬呢？”

“在保州，交給了保塞軍將士看護(hù)。”

“哦！那還行，在咱們自己的地方放著，有咱們的人看著，不怕別人惦記。”

寇季聽到這話的時候，神色如常。

寇準(zhǔn)聽著嘴角直抽抽。

合著在趙禎眼里，只有保州是他的地盤？

天下其他州府的百姓聽到這話，還不得哭死。

滿朝文武聽到這話，還不得氣死死。

“對了，朕聽陳琳說，保州的軍民給咱們立了長生牌位，還有生祠？”

“嗯！不止保州，凡是受過我們恩惠的人，都給我們立了長生牌位和生祠。”

“那豈不是要日日祭拜我們？”

“差不多吧……”

寇準(zhǔn)聽到二人對話，有些心累。

他為官多年，為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如今也不過混了幾個萬民傘而已……

耳聽兩個小家伙說話越來越氣人了，寇準(zhǔn)冷哼的一聲，讓寇季加快了步伐。

寇季這個不知羞的居然告訴趙禎，說百姓們供奉他們供奉久了，等他們百年以后，百姓們就能把他們傳唱成神。

趙禎聽了居然一臉喜出望外，還非要拉著寇季一起，各自給各自起個神號。

寇準(zhǔn)怕這兩個小子再商量下去，兩個野神的神號就出來了。

更關(guān)鍵的是，趙恒修仙的下場歷歷在目，他害怕趙禎有一天會變成趙恒，也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道。

寇季推著寇準(zhǔn)出了宮門，到了登聞鼓處。

登聞鼓前早就圍滿了百姓，在登聞鼓兩側(cè)，站著一百個威風(fēng)凜凜的禁軍將士。

在登聞鼓前，跪著滿身鮮血的李昭亮。

在他手里捧著一封書信，信上粘滿了血。

寇季瞧見李昭亮慘兮兮的，微微一愣，他推著寇準(zhǔn)到登聞鼓前坐定以后，隨手拽過來一個守衛(wèi)登聞鼓的禁軍，喝問道：“你們還真打啊？”

禁軍將士慘兮兮的道：“我也不想打啊。可我舅舅說了，不打他的話，我們就得因此丟官罷職。

他讓我們打的，我們才打的。”

“你舅舅？”

“昂！”

“最近別回家。”

“啊！”

“我怕你老娘打死你。”

聽到這話，那個禁軍將士的臉要多苦有多苦。

隨著寇準(zhǔn)坐定，趙禎站定，滿朝文武也徐徐而來。

有人看到了李昭亮，一臉震驚，有人看到了李昭亮，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這大多都是文官。

武勛們看到了李昭亮，除了憤怒，就是憤怒。

他們的憤怒不是沖著李昭亮去的，而是沖著丁謂。

丁謂在看到了李昭亮以后，腿都嚇軟了。

當(dāng)他看到了李昭亮手里拿著的東西的時候，徹底癱坐在了地上。

最后還是兩個文臣一路把丁謂架過來的。

等到滿朝文武到齊以后，寇準(zhǔn)盯著李昭亮，緩緩開口，“你既然敲響了登聞鼓，官家就該受理你的案子。

你有何冤屈，只管訴來，自有官家，自有老夫，自有滿朝文武，自有天下萬民，為你申冤。”

李昭亮捧著信封，擲地有聲的道：“臣李昭亮，肯請官家為臣申冤，為慘敗在遼國手里的十?dāng)?shù)萬將士申冤。”

百官們聽到這話，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百姓們聽到這話，轟隆一下炸開了鍋。

朝廷在丁謂回朝以后，就把李昭亮強行定為有罪之人。

百姓們?yōu)榇藳]少罵李昭亮。

如今聽到申冤的是李昭亮，他們怎么能不驚訝。

寇準(zhǔn)卻不在乎百姓反應(yīng)，他盯著李昭亮喝斥道：“罪臣李昭亮，你既然活著，既然有冤，為何不盡早回京申冤，反而在外逃亡了一年半載？”

“有人派人半路伏殺臣！”

“誰？”

“臣所要狀告之人，參知政事，丁謂！”

李昭亮之所以沒供出劉娥，不是因為他不恨劉娥，也不是因為他害怕劉娥。

純粹是劉娥派人伏殺他的時候，他沒抓到活口，不好攀咬到劉娥。

要是他一口咬定是劉娥干的卻拿不出證據(jù)，反而會壞事。

雖說魚游可以幫忙作證，可魚游那身子骨，恐怕熬不到汴京城，就會涼了。

所以，先咬住丁謂再說。

等到審丁謂的時候，再往劉娥身上引，才是正確做法。

此話一出，現(xiàn)場再次一片嘩然。

寇準(zhǔn)冷哼一聲，“肅靜！”

百姓們緩緩靜了下來。

寇準(zhǔn)目光落在丁謂身上，“丁謂，你可要辯解？”

丁謂強提起一口氣，指著李昭亮顫聲道：“他……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懷州兵敗的事，都是他的錯，跟老夫無關(guān)。”

寇準(zhǔn)看向李昭亮，道：“你又作何解釋？”

李昭亮雙手捧起信件，“臣有丁謂親筆信為證！”

寇準(zhǔn)讓人取來了李昭亮手里的信件，閱覽了一遍以后，目光陰沉的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老臣奏請官家，就在這登聞鼓前，審清此案。”

趙禎點頭道：“可！”

“設(shè)堂！”

隨著寇準(zhǔn)一聲令下，立馬有宦官去搬來了審案所用的一切。

同時，又給百官設(shè)了座椅，請他們坐下，一起審理此案。

寇準(zhǔn)并沒有驅(qū)趕百姓，而是留下了百姓觀審。

審案所用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以后。

寇準(zhǔn)請趙禎居上，他居左，大宗正趙元儼居右。

百官分別坐在兩側(cè)。

等所有人坐定以后，趙禎宣了一句。

“開審！”

寇準(zhǔn)開口，一臉威嚴(yán)的道：“李昭亮，起來說話。”

李昭亮顫顫巍巍起身。

寇準(zhǔn)質(zhì)問道：“你既然要狀告參知政事丁謂，你當(dāng)清楚，誣告一位參知政事，得擔(dān)多大罪過。”

“臣知曉。”

“既然你知曉輕重，那老夫就不再多言。一旦查明你是誣告，就別怪老夫心狠。”

“不怪！”

“那好，你既然要狀告丁謂，那就把丁謂所犯的罪行經(jīng)過，一一說來。”

“中書舍人？”

“下官在！”

“詳細(xì)記錄在案！”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