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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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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進(jìn)階寶典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光(八) 隴青放下背上的竹筐,躲在帝都的黑暗當(dāng)中,他給竹筐里的女孩梳了梳頭發(fā),扎了根暗色的繩子,沒有點燈。 神界的夜晚剛剛開始,盛大的歡愉剛剛掀開了一角,隴青的眼中卻只有寥落,神族最繁華處隱藏著最深切的悲哀,這些神是踏在其他人的脊背之上活著的。 隴青回來后,床下依次鉆出幾個神色呆滯的孩子,伸出手來要糖。 隴青在他們的手心里放下糖,他們眼底透出一點欣喜,很快又呆呆地遵從命令,鉆回了床底。 其實他們并不是真的想吃,而是,某種殘念吧。 赤色的燈光落在小宦官的臉上,他們走過神界的小攤、酒家,嗅著濃烈的脂粉味,貼著貴公子的衣角走過。 盡管柳佞走的并不是一條直路,小宦官還是察覺到,他們這是往露臺的方向走去。 遙遠(yuǎn)的露臺幾乎在天的盡頭,被無數(shù)的星星環(huán)繞,今天的月色不顯,只如一層朦朧的紗落在暗處。 露臺的金光流溢出華貴的色彩,卻仿佛悲憫地凝視著帝都之人。 柳佞哼起歌來,小宦官回過了神來。 “仿佛翩然竹影,流離幻夢......” 這是剛才的戲臺上唱的一句。 柳佞哼得不在調(diào)子上,他唱完這一句,自己先笑起來。 小宦官躊躇著說道:“您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柳佞愣了一下,大笑起來:“不過只有一次機(jī)會,選了這個,就不能選那個了。” 柳佞說完這句話,忽然壓低了聲音:“你跟戟狼有所往來吧?” 小宦官頓時驚起了一身汗,他驚懼地看著老頭,老頭卻再次攬住他的肩膀,搖晃著腳步,向前走去。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神王的,我已經(jīng)很多年不跟他說這些瑣事了。” 小宦官滿身冷汗,卻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您有恨的人會怎么樣?” “殺了他。”柳佞毫不猶豫地說道。 “可是如果他是為天下蒼生而活呢?” 柳佞用煙桿撓了撓頭:“以前我管他是什么天王老子,我都要殺了他,現(xiàn)在不行啦。我要做正確的事才行,我畢竟也算是一個大人物了,我可不是為自己而活啊。” 柳佞的神色頗為自得,但他身上酒氣熏天,此時的表情其實越發(fā)像個白癡,神界的俊男靚女們來來往往都避開這個小宦官和這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老頭子。 “您醉了嗎?”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柳佞十分肯定。 “您真的沒有醉嗎?” 柳佞“哎喲”了一聲,站直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號稱千杯不醉的,曾經(jīng)以一人之力喝倒了半個村的人。” 柳佞心想,雖然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雖然那時候一個村才不到二十個人,但那二十個人可是無一例外地都稱他為酒圣啊。 “那如果您想要殺的人呆在很高的地方呢?”小宦官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帝都最高的地方不就是露臺?還有更高的嗎?難道是天上?”柳佞的臉被燈籠照得紅白閃爍。 小宦官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所以說,你選好了沒有?”接近露臺之后,四周的燈火越發(fā)明亮,人聲卻遠(yuǎn)了。 “我想好了。”小宦官低聲說道。 柳佞笑瞇瞇地看著他:“想要離開,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會告訴神王說你不小心死了,我這里還有點錢,夠你用了。” 柳佞在懷里掏了掏,拿出一張巨額的銀票,這是他最后厚著臉皮從銀發(fā)老人錢袋里掏出來的。 拿著這張錢,他可以遠(yuǎn)走高飛,再去江南道開一家店鋪,從此安心地等死,離開這里,就跟過去的恩怨再也沒有任何瓜葛,誰不想清凈地活一生呢。 小宦官顫抖著手,摸到了銀票干燥的邊緣。 柳佞的臉上滿是鼓勵,小宦官咽了口唾沫,最后看了一眼露臺的方向。 他緩緩收回了手。 柳佞遺憾地問道:“決定了?” 小宦官垂著頭,再抬起頭來已經(jīng)滿是淚水:“我決定了,我還要留在這里,不能離開。” “哪怕會死?” “像我這樣的,大概對于其他人來說,死不足惜。” “哎喲,年紀(jì)輕輕的,不應(yīng)該吃肉喝酒騎馬和追女人嗎?怎么這么多傷心事啊。”柳佞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沿著前往露臺的光明大道走去,四處都是穿著鎧甲的神王侍衛(wèi),他們護(hù)衛(wèi)著神界曾經(jīng)的榮耀。 柳佞輕聲說道:“其實,你可以當(dāng)我的徒弟。” 小宦官的心再次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老頭,成為柳佞的徒弟,那將會是多大的榮耀啊。 柳佞緩緩地說道:“其實我現(xiàn)在有個徒弟,名為隴青,但我思來想去,實在覺得他不適合接替我的位子,他心里的愛恨太強(qiáng)烈了。但你可以,你已注定無后了,不會對任何人偏頗,等這件事過去之后,這世上大部分與你有關(guān)的事情也算是隨風(fēng)遠(yuǎn)去,你也有足夠的耐心,可以勝任我這個位置。” “可是......” 柳佞微微一笑:“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許諾你的那個愿望也是同樣,只要我活著就有效。” 神界的雨毫無征兆地落下來,夏夜忽然變得很冷,神王的侍衛(wèi)恭敬地送來傘,小宦官舉在柳佞的肩頭。 “我是......檐鏡道的人啊。” “我知道你是檐鏡道的人。”戟狼在雨中噴著煙霧,背后的繁華混亂了一瞬,又重新恢復(fù)了秩序,甚至變得有些旖旎。 細(xì)雨是漆鶴道的好天氣,讓這些從來不知愁苦為何物的男男女女心里生出些哀傷的意味,哎呀下雨了,這是老天在為我而哭嗎? 柳佞一邊樂顛顛地想著,一邊對小宦官做了個“噓”的手勢。 前方已經(jīng)是露臺極高的臺階,柳佞裝模作樣地哀嘆了一聲,提起衣服開始往上走。 就在此時,黑夜里滾下一個圓潤的東西,柳佞大驚失色。 神王抓住柳佞的衣服,險些把這個干瘦的老頭給撲倒在地。 神王屁滾尿流地跑出來,神情無比激動:“老師!老師!今天我見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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