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第五百八十二章 傾覆

乾人在前些年被燕人教訓(xùn)過后，在其官家的帶領(lǐng)下，推行新政，提高武將地位，重修武備，確實有了一番新氣象。

其中就包括對武舉人地位的提升，甚至，仿國子監(jiān)為武人提供了一個新的培養(yǎng)門檻，為了顧忌士大夫階層的反撲不至于做得太過激進(jìn)，姚子詹兼任祭酒。

姚師還組織過一批人編纂過教材，倒不至于說從“啟蒙”開始，仿的是燕國平西侯爺早年間所著《鄭子兵法》，將兵家之法和戰(zhàn)例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倒是有不少武將在里面給出過意見，至于說里面的文人，只能說，讓他們?nèi)嶋H指揮一支軍隊怕是沒那個能力，但讓他們?nèi)プ鍪潞笾T葛亮來分析，倒真不能小覷他們的業(yè)務(wù)水平。

教材之中有一騎兵之法的最為經(jīng)典也是最為推崇之案例，為五年前靖南王鎮(zhèn)北王率鐵騎開晉。

案例中的借道于乾，被一筆帶過；

并非乾人為自己諱，因為接下來虞慈銘身為晉皇自開南門關(guān)，也被一筆帶過，隨后的燕國在晉地的部署安插之密諜以及各種先手導(dǎo)致軍寨被開，也是被一筆帶過。

整場仗，最為乾人所看重的，是燕國鐵騎悄無聲息間出現(xiàn)在了正在攻打燕國的赫連家聞人家聯(lián)軍身后。

整個戰(zhàn)役里的這一戰(zhàn)，是真正的一錘定音。

隨后，十日轉(zhuǎn)戰(zhàn)千里，一舉擊潰兩家所有的野戰(zhàn)力量，導(dǎo)致泰半的城池地方都被傳檄而定。

這里頭，兩位王爺對騎兵用法之精妙，讓乾人迷之神醉。

這份教材還沒定下名字，因為有說法，燕國新君按照規(guī)矩將會在近期用上他自己的年號，而乾國朝廷以及官家，似乎也有改元的意思。

改元之后，教材就能定名為《某某武錄》。

不過，可以預(yù)見的是，教材之中的騎兵用法之最，將從一變成二；

這添上的一筆，

來自于世間公認(rèn)的靖南王傳人……平西侯爺。

茍莫離他瘦了，人也憔悴了。

當(dāng)被選派為先鋒軍主將時，他就一肚子的氣。

這里頭，三分是氣平西侯不拿家當(dāng)當(dāng)回事兒，千金之子竟還喜歡動輒壓上身家，剩下的，是氣為何這個差事落在自己頭上？

為什么不讓梁程去？

為什么不讓金術(shù)可去？

為什么就是讓我去？

知道這有多苦，知道這有多累么！

一路前撲，行進(jìn)，為后續(xù)的中軍開辟平穩(wěn)的行軍路線。

這里的路線，還要指的是適合大軍的隱藏，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讓大軍憑空消失亦或者是躲入山溝溝里，而是讓楚國地方駐軍和朝廷以及當(dāng)?shù)匕傩罩g，形成一個信息差。

百姓可以知道，但附近的楚國駐軍亦或者是縣城不能知道，他們要是知道了，也不能讓他們在第一時間將消息給遞送上去。

最終，形成一種戰(zhàn)略上的正大光明和戰(zhàn)術(shù)上的完美遮蔽。

渭河的楚人駐軍知道燕人從那里渡河了，但并不知道燕人具體地奔赴哪個方向要攻打哪里，本能地先拱衛(wèi)燕人可能的攻打郢都的路線，做好戰(zhàn)爭動員準(zhǔn)備，所謂的“八百里”加急，也一封封地向上報。

所以，這會兒在楚國南方，已經(jīng)廣為流傳一個說法，燕人平西侯率軍想要再行靖南王舊事，打穎都！

甚至，南方的百姓已經(jīng)在焦急地互相問詢，燕狗打到哪里來了？啥時候打到自家這里？

朝廷的兵馬和駐軍，在“政治正確”上有著極大的主觀能動性，兵馬自發(fā)地在允許范圍內(nèi)調(diào)動，保衛(wèi)皇城，做好新郢都保衛(wèi)戰(zhàn)的準(zhǔn)備。

而燕軍向西行進(jìn)的路上，自然是不可能拔掉所有城池的，事實上，能繞開的基本都繞開，除了就糧于敵時耽擱一會會兒，但也就一會會兒，故而過境如蝗蟲。

附近縣城則被這陣仗給嚇得瑟瑟發(fā)抖，等到燕軍過去后，才敢派人下去查看情況以及問詢燕人的動向。

一步遲緩，步步遲緩，燕軍又在平西侯的命令下，不惜一切代價地突進(jìn)，速度上，可能也就比你“八百里加急”慢上一點點，而當(dāng)你的行動力已經(jīng)接近對方的情報訊息傳送力時，軍情就追不上你了。

且遲緩送上去的軍情里，有楚人固定思維作祟，總覺得燕人燒了一次自家國都就可能要再燒第二次，還有一些消息混亂的軍情給出的燕人進(jìn)軍路線竟然是相悖的。

再加上獨孤牧所率大軍，是進(jìn)入了屈培駱當(dāng)初的活動區(qū)，這里面驛站等方面被破壞得很厲害，外加范家這些年的布置和滲透，其影響力，早就不止區(qū)區(qū)一個范城了；

這就導(dǎo)致在獨孤牧眼里，他平范家，是在楚國境內(nèi)平滅一家叛逆，但實際情況更像是踏入敵國的土地，沒有地方體系的依托，軍情信息傳遞只能靠軍中的快馬，效率，自然就低下了。

自始至終，獨孤牧就只收到了兩封來自東面的軍情，第一封講的是燕軍在渭河搞事情了，第二封講的是，燕軍開始進(jìn)軍了。

時間上，很模糊，位置上，也很不詳，因為楚國朝廷那會兒也是一頭霧水之中。

所以，在獨孤牧看來，應(yīng)該是年堯先前的一通行軍借道，激怒了那位燕國的平西侯爺，燕國平西侯清楚救援范城是來不及也不可能了，故而只能在渭河那兒開開仗，撒撒氣。

等到楚國朝廷好不容易確認(rèn)了燕軍的確實動向后，卻沒能夠?qū)⑾鬟f到獨孤牧手中，因為，茍莫離，已經(jīng)到了。

他到了，然后他藏起來了。

五千多的兵馬作為先鋒軍，一路上戰(zhàn)損倒是不多，但掉隊的極多，同時還分派出去了一股股截殺信使的，等終于到達(dá)目的地外圍時，自己身邊就只剩下兩千余騎了。

這點兵馬，怎么看都不像是來做援軍的，更像是去送菜的。

故而，茍莫離忍了下來，隱蔽好了自己的這支兵馬，靜靜地看著情況。

楚軍并不認(rèn)為燕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就像是你在家抓老鼠時，還會去防備著你隔壁鄰居偷偷潛入你家里舉著菜刀對著你么？

這也太擔(dān)心過度了。

故而，楚軍的斥候并不算很活躍，茍莫離憑借著自己的經(jīng)驗和高超的指揮藝術(shù)，成功地完成了“燈下黑”成就。

“這一次，倒是長見識了。”瞎子說道。

“哦？”茍莫離有些意外。

“擱以前，我對騎兵的認(rèn)知還是在戰(zhàn)場上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對面也追不著的程度，這一次，遮蔽戰(zhàn)場視線，確實做得讓我大開眼界。”

“北先生客氣了，諸夏有句話，叫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當(dāng)初要是家里有您這樣的人物坐鎮(zhèn)，呵呵，當(dāng)初也不會被主上堵在關(guān)內(nèi)了。”

要是瞎子是曾經(jīng)自己的手下，那自己怕是早就將雪原整合得七七八八了。

二人這邊商業(yè)胡吹的時候，

那邊，

探子傳來了消息：

“將軍，北先生，范城被楚軍攻破了！”

“真他娘的晦氣?！逼埬x罵了句臟話，轉(zhuǎn)而對瞎子問道，“北先生覺得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你是主將，你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p/> “得救啊，不救的話，楚軍占了范城，總不能讓主上帶來的大軍奔襲過來后再砍樹準(zhǔn)備攻城吧？”

“你說該怎么辦？”

茍莫離伸手掏了掏耳朵，

又放在面前，吹了吹，

“主上所著作《鄭子兵法》，北先生看過么？”

瞎子點點頭，那是他默寫出來的。

“《鄭子兵法》第二十九計，樹上開花！”

“所以，你是早就準(zhǔn)備了是么？才在前日就吩咐他們?nèi)フ覍ぬ俾葜?？”瞎子問道?p/> “總得預(yù)備著不是，那位屈大善人已經(jīng)做得可以了，該怎么上去，搭把手了?！?p/> 樹上開花，其實很類似于“虛張聲勢”，再引申成具體操作后，讓瞎子第一個想到的是諸葛孔明的空城計。

茍莫離這不是抄襲，而是真正的兵法大師，在不同空間位面下的一種共感。

戰(zhàn)馬后頭被綁上了枯枝，像是大掃帚一樣，沖鋒時，每個人都得最大程度地呼喊起來。

被卷起的沙塵加上呼喊聲，

最重要的是，

早就潛伏在附近的自家小股兵馬的突然殺出，

給了楚軍一種上萬乃至更多的燕軍騎兵眨眼之間就出現(xiàn)在自家腦門上的驚愕。

大營里的楚軍，直接就崩盤了，這里頭，輔兵民夫居多，心理素質(zhì)也更差，且今日楚軍要一鼓作氣拿下范城，故而也是精銳盡出，營寨里穿著甲胄的還多半是傷病號。

軍營直接就“炸”了，

茍莫離身先士卒，不是在沖殺，而是在控制馬速，引導(dǎo)自己麾下的方向。

他想要將這種“千軍萬馬”的虛假威勢給維系得更長久一些，看著營寨里的楚人向前軍去跑，看著楚人前軍開始出現(xiàn)的慌亂。

茍莫離在心里有一點小小的期待，

星辰，

賜給我一次機(jī)會，

就讓楚人就這般來一遭卷珠簾般的潰散吧。

“上萬，數(shù)萬燕人騎兵，怎么可能就忽然冒我眼前，而且是從這里冒出來的。”

獨孤牧清了一下嗓子，目光一沉，將自己的佩劍遞給自己的孫子獨孤念：

“阿念，領(lǐng)爺爺?shù)挠H兵營去壓陣，軍陣之中，敢擅自后撤過輦者，殺無赦！”

“爺爺……”

“還不快去！”

“喏！”

獨孤念領(lǐng)著獨孤牧的親兵下去了，伴隨著老柱國下令變陣以及獨孤念開始斬殺潰卒，軍陣逐漸安穩(wěn)了下來。

原本的后軍改為前軍，中軍兩翼鋪陳，后軍填補(bǔ)中央，新的抵御陣形排列而出，準(zhǔn)備迎擊燕軍。

只能說，獨孤家的私兵不是什么烏合之眾，而且訓(xùn)練有素，且獨孤牧依舊站在帥輦上不停地下達(dá)著指令，所以，茍莫離所期待的“卷珠簾”，并沒有出現(xiàn)。

“星辰果然是個騙鬼的東西，老子這遭回去后，就正式信佛祖，廟距離家還近?！?p/> 奉新城剛建了一座呢不是。

一邊的瞎子也跟著茍莫離一起勒住了韁繩，諸葛亮的空城計，是不動的，讓魏軍忌憚；茍莫離這個難度更大，自己這邊要動，而楚人那邊，并不需要動。

很快，這種“撲朔迷離”，將不攻自破。

楚人的潰散止住了，騎兵也派出去開始對這支忽然出現(xiàn)的燕軍進(jìn)行包抄打探，終于，這支燕軍的真實情況被送到了獨孤牧的帥輦上。

“柱國，對面燕軍騎兵，人數(shù)也就兩千余人?！眳R報道。

“呵，應(yīng)該是一直藏在這附近，瞧著城破，憋不住了，倒是有點腦子，若非這里是本柱國在這里壓陣，換做其他的軍隊正在攻城時被這么來一手，說不得就直接嚇崩了。”

“柱國，這支燕軍兵馬是早就潛伏在這兒的？”

“應(yīng)該是屈培駱那小子藏的后手，甚至，那打著旗號穿著黑甲的騎兵到底是不是燕人也說不定，可能就是屈培駱自己的人假扮的。

屈家的那小子，是想最后跟老夫賭賭運氣啊。

可惜，

運氣，

怎可能會眷顧一個無君無父的叛逆?！?p/> “傳令，兩翼騎兵繼續(xù)包抄迂回，前軍進(jìn)發(fā)，把這支騎兵，給我吃嘍！”

“另，再通知已入城之兵馬，控制城墻即可，先不用急著肅清城內(nèi)，穩(wěn)一穩(wěn)。

我擔(dān)心除了眼前這支以外，還藏著另一支兵馬，可別讓范城內(nèi)的人突圍后被接應(yīng)了出去！

陛下登基在即，

屈培駱和范正文，是本柱國和大將軍早早預(yù)定了要送給陛下的賀禮！

罷了，

先行勸降吧，給里頭傳話，自縛請降，老夫以大楚柱國之名擔(dān)保，可留他們二家一絲血脈圈禁。

送倆活人入京道賀陛下登基，這才有喜慶的派頭?！?p/> “喏！”

“北先生，您看……”

“我瞎?！?p/> “嘖。”茍莫離笑了起來，“楚軍壓過來了?！?p/> “然后呢。”

“兩條路，要么咱們現(xiàn)在一頭悶進(jìn)去，要么，就撤?！?p/> “屈培駱和范正文，好像不值得咱們倆為他們送命?！?p/> “我也是這般想的。”茍莫離點點頭，下令道，“回撤，速度慢點。”

燕軍開始后撤，楚軍開始追擊，騎兵包抄，步卒壓制。

帥輦上，已經(jīng)交接了親兵營的獨孤念重新站回到了自己爺爺身邊：

“爺爺，那支燕軍這是在做什么？”

很顯然，獨孤念也看出了對面的燕軍似乎并非鐵了心地要逃。

“為了吊著咱們，給范城里的余孽，多一些希望和所謂的機(jī)會?！?p/> “這些燕人的心，也夠大的。”

“應(yīng)該不是燕人，燕人哪里會為兩條狗這般豁出去的，那位鄭侯爺，也應(yīng)該是個會算賬的人才是。

傳令，

不用再兜圈子了，將哨騎和斥候喚回來整合一起，添作一支騎兵過去，在前面的河灘，將他們給我堵住！”

“喏！”

茍莫離想要兜圈子，但獨孤牧也不是吃素的，反正城內(nèi)的勸降也需要點時間，獨孤牧不介意在這里多耍一會兒，包個圓圓滿滿的餃子。

等著等著，獨孤牧終于找到了機(jī)會，也是燕軍輕敵了，在一處河灘旁，被另外出現(xiàn)的一支楚軍騎兵給堵住了側(cè)翼。

“上坡。”

茍莫離不假思索地下令，領(lǐng)著麾下上了坡。

楚地多山，故而，楚人喜歡叫一些小山包為坡，山的標(biāo)準(zhǔn)，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

見“燕軍”上了坡，

獨孤牧下令包圍起來，同時派人上去勸降，勸降的標(biāo)準(zhǔn)，可比對范城內(nèi)的范正文和屈培駱高多了，既往不咎，高官厚祿。

“爺爺，這是為何？”

“虛張聲勢，揚(yáng)塵裹兵，對方主將，是個有腦子的；

后撤時，兵馬井然有序，這支騎兵，素質(zhì)上也是極好的；

為了主子的安危不惜舍身來救，沒有直接逃離，可謂是個忠心的。

這樣的人，值得老夫親自招攬。

再者，我楚國想要繼續(xù)對抗燕國的話，就必須在騎兵上多下功夫，這種人才，陛下會喜歡的?！?p/> “喲，北先生，對面的獨孤家柱國，要勸降咱呢。”

“你想降么？”

“瞧您這話說的，狗子我對主上，可是忠心不二?！?p/> 說完，

茍莫離對身邊的士卒吩咐道：

“告訴勸降的人，就說我們要考慮一會兒?！?p/> “是，將軍。”

“爺爺，還是緩兵之計？”

“是，但可以給對面主將這個面子，老夫，給他半個時辰?！?p/> 半個時辰還沒走呢，

確切地說，是話音剛落。

自東邊，忽然又傳來了馬蹄聲，以及，漫卷的沙塵。

黑龍旗，雙頭鷹旗，迎風(fēng)招展；

黑甲的騎士，策馬奔騰，馬槊堅挺，長刀森然。

一切的一切，

和先前那般，一模一樣。

這一次，楚軍沒有慌張，反而很多人笑了起來。

獨孤念也笑了，道：“爺爺說的是，還有一支兵馬藏在這兒呢，這燕人，是只會用這種法子么？”

獨孤牧沒急著說話，

帥輦位置，是軍陣之中的最高點，站得高，自然看得遠(yuǎn)。

獨孤牧年紀(jì)是大了，但絕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其眸子目光，宛若鷹隼一般掃向東方，他的射術(shù)極好，眼力，自然也極好。

那支騎兵隊伍，停下了，停在了一處坡地上，只有兩排騎士，人數(shù)也就數(shù)百。

先前的馬蹄聲安靜了下來，塵土，也停歇了下來。

隨即，

楚軍軍陣?yán)铮芏嗍孔溟_始呼喊起來：

“來??！”

“直娘賊，有種沖下來??！”

“你當(dāng)你爺爺是嚇唬大的?。　?p/> “來啊，下來啊，孫賊！”

楚軍將校也沒有阻止士卒的喧嘩，攻城這么多日子，今日也攻城了，還圍堵坡上的那支騎兵這么久，士卒們其實早就疲憊了，眼下就靠著一口士氣在撐著，在此時，也就由著他們了。

“爺爺，那支燕軍估摸著是見咱們沒反應(yīng)，自己就停了。”

獨孤牧忽然伸手抓住了獨孤念的肩膀，

蒼老的身軀在此時像是被箭矢射中了一樣，猛地顫抖了幾下。

他看見了那塊坡地上，

有一人身著玄甲，騎著一尊……一尊貔貅出列立于軍前。

貔貅，是貔貅，不是貔獸，是正兒八經(jīng)的貔貅！

燕國軍中，只有四尊貔貅。

一尊，應(yīng)該隨著田無鏡西去了；

一尊，因鎮(zhèn)北王的死，應(yīng)該留在鎮(zhèn)北王府；

一尊，是大皇子的，但燕國的大皇子應(yīng)該在燕京城總領(lǐng)京畿防務(wù)，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所以，

僅剩下一個人了。

而當(dāng)那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時，

意味著……

平西侯爺坐在貔貅上，它有些累，但看著身邊的戰(zhàn)馬還在堅挺著脖子，它也不好意思張開嘴吐舌頭去哈氣。

在鄭侯爺身邊，分別的是梁程和金術(shù)可以及不可能少的劍圣。

四娘策馬在鄭凡身后，樊力徒步，扛著雙斧，不顧形象地喘著氣。

阿銘的面色依舊蒼白，但他仍然跟著隊伍來了。

“本侯是真沒料到，那位楚國的獨孤柱國，竟然這般客氣，見本侯大老遠(yuǎn)地跑來了，竟然舍下面子，要和本侯對戰(zhàn)于野。

對了，四娘，楚國我記得應(yīng)該是四大柱國來著。

前頭那是獨孤家的，石家的見過，屈氏的見過，還有個姓什么來著？”

“主上，姓謝?！?p/> “嗯，那行，以后記得提醒我，還差一個姓謝的柱國，我就圓滿了?！?p/> 四娘笑著應(yīng)道：“是，主上。”

眾人也一起笑了起來。

此時，

若是將視線不斷地抬高，向上拉，

可以看見鄭侯爺身后的那一道土坡后頭，密密麻麻立著數(shù)之不盡的黑甲騎兵，幾乎看不見邊際。

他們，

是平西侯府麾下，最為精銳的兵馬，也是真正的嫡系。

此時，全軍上下都很安靜，在等待著他們侯爺?shù)拿钕逻_(dá)。

鄭侯爺看了看身邊的魔王們，

“又到了我最喜歡的時刻了。”

樊力一邊哈著氣一邊喊道：

“事兒杯?！?p/> “來，阿力，到前頭來，待會兒你沖在最前面?！?p/> “唔……”

樊力撓撓頭，舉著斧子，走到了最前面。

“可惜了，這次沒帶畫師。”

“主上放心，奴家記在腦子里，回去可以繡出來?！?p/> “哦，那好，辛苦了，好了，我要開始了。”

魔王們?nèi)疾唏R讓開了一些，留出了足夠空間。

劍圣看著這一幕，他真的想不通，辛辛苦苦地策馬奔襲了這么久，現(xiàn)在，到底在干什么？

隨后，劍圣也默默地調(diào)轉(zhuǎn)了韁繩，挪開了一些，不像是留空地，更像是此時不想和他靠太近。

鄭侯爺這次沒有抽出烏崖，

而是雙手撐開，

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

發(fā)出了一聲舒服地長嘆，

隨即，

“罷了，今兒個狀態(tài)不好，沒感覺，咱就簡單點?！?p/> 緊接著，

很是隨意地伸手向前一指，

淡淡道：

“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