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不周 第二章 想不起來的冷笑話

在早期的鍵盤游戲中，玩家對游戲世界的探索往往基于一個個的任務提示，為了讓路癡玩家也能準確找到任務點，甚至還有自動導航等功能。但自從vr游戲漸漸取代鍵盤游戲，“自由度”成了評判游戲優(yōu)劣的重要指標，古早游戲的任務模式也被逐漸取締。

畢竟，身臨其境的vr游戲和只是角色扮演的鍵盤鼠標操縱有本質(zhì)的不同。當玩家處在vr情景中，卻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線觸發(fā)既定的劇情時，就會產(chǎn)生失去人身自由的強烈不適乃至恐懼。這種不適感最早來源于因延遲而產(chǎn)生的不能如臂指使地操縱自己身體的恐慌，被古早玩家稱作“囚徒情境”。

為了避免陷入“囚徒情境”，除了恐怖游戲以外，vr游戲制作的第一定律就是要保證玩家的絕對自由。

“山海經(jīng)”無疑是自由探索游戲中的佼佼者。只是這一天，當姜若攜帶著自己制定的任務而來時，竟也用這種畫地為牢的方式多少體驗到了“囚徒情境”，掛擋掰動操作桿的姿勢都有一點僵硬。

周周倒是適應良好，看了一眼表盤上的時間和經(jīng)緯度，提筆記下：.asxs.東經(jīng)98°40′，北緯23°05′，向正西方向行進。并標注時間：18點37。

原本姜若開車的時候不愛說話，但是本著嚴格執(zhí)行計劃的精神，他不得不沒話找話說，“北緯23°，在地球上的話接近北回歸線了吧。秋城好像也差不多這個緯度？小時候老師說我們的秋城是太陽回頭的地方......”

每個城鎮(zhèn)的小學好像都會有這樣的“地域自豪感”教育，形容起故鄉(xiāng)來要么鐘靈毓秀要么四季如春，實在不行就拿緯度的特殊說事，總之故鄉(xiāng)就算是一坨干牛糞，也是獨一無二的干牛糞?；貞浧饋硗刃邜u又有意思。

周周奮筆疾書——姜若：秋城是一坨糊在北回歸線上的干牛糞。

第二天姜若看到這行字的時候堅決否認：“我絕對不是這么說的?！敝苤苷f，“白紙黑字，你就是這么說的?！苯粽f，“我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這些就都是后話了。

途中他們遇到幾個搭車哥，但都沒有停，徑自颼颼地開了過去，只是周周難免要記上一筆：東經(jīng)102°10'，北緯24°23'，路遇搭車哥一枚，高大胖。

姜若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冷笑話：“天堂的科學家玩躲貓貓，牛頓卻沒有躲起來，而是在腳下畫了一平方米的正方形。他說，我是牛頓每平方米，所以我是帕斯卡?！?p/> 周周記錄：n/m2pa

如果說到此為止姜若還算正常的話，后面才是匪夷所思的行為藝術(shù)的開始。

姜若找到一處開闊地帶，要求周周穿好防護服跟他出去做一套廣播體操。

就是學校里面每天做的那種廣播體操。

周周殘疾多年，早就不用出操，于是被要求跟著姜若學，并把每個分解動作畫在記錄本上。

其間有三個玩家路過，無一例外滿臉“哪里來的智障”表情地走過去了。雖然防護服有面罩遮臉，不用有什么偶像包袱，但還是羞恥感爆棚。

即使這么奇葩的行為，周周還是默不做聲地照做了。

周周第一次拒絕姜若，是姜若找到了一坨不明動物的糞便，帶著一臉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表情，堅定地踩了上去。

周周：......

姜若：“來，踩一下?！?p/> 周周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姜若：“我認為這是會在掌管記憶的海馬體里留下鮮明印記的行為?！?p/> 周周又退了一步。

終于結(jié)束這一天的行程時，周周滿腦子已經(jīng)只剩下“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靈魂拷問，茫然的表情一直保持到姜若把她從vr倉里拉起來。

“還記得嗎？”姜若一改在游戲里的大灰狼面孔，溫和甚至稱得上溫柔地發(fā)問，“游戲里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周周滿臉的一言難盡。

“我們來回憶一下，”姜若拿出筆記本和一支筆，“我們匯合后在傍晚出發(fā)，.asxs.東經(jīng)98°，北緯......”

“北緯23°，”周周補充，“當時我們在一個沼澤邊，往正西方向行駛的時候，有一條文鰩魚忽然飛起來，在擋風玻璃上撞了一下。”

姜若點頭表示他也記得，“西行二十五公里，遇到斷崖，掉頭朝東偏北30°方向走了四十公里......”

一起回憶完走過的路線，他們又開始標注一路發(fā)生過的事情。在哪里遇上過試圖搭車的壯漢，在哪里下車做了一套廣播體操。

“有沒有彎腰動作？”姜若試探著問周周。

周周迅速在筆記本上畫了幾個示意圖，“有，在轉(zhuǎn)體運動那一節(jié)。還有這節(jié)是跳躍運動......”

“我有沒有踩到過動物糞便？”

“......有?！?p/> “你有沒有踩過？”

“......沒有?！?p/> 最后他們開始細細回憶這一天說過的話。

“你說了秋城在北回歸線上什么的?！敝苤芑貞浿?，“還有......”她頓了一下。

姜若下意識抓住了她握筆的手，“還有什么？”

“我印象里你好像講了個冷笑話，但想不起來了?！敝苤芴ы此澳阕约褐v過什么你不記得了？”

出游戲還不到一個小時，沒有理由這么快就忘記了。就算聽的人沒有上心，講的人也總該記得才對。

姜若閉眼回憶，卻漸漸皺起了眉：“我也想不起來?！?p/> “也許我記錯了？”周周不確定道，“你是會講冷笑話的人嗎？”

“不，我也覺得自己講過?！苯糨p輕捶了一下攤在膝頭的筆記本，“我們忘記的肯定比我們以為的要多?！?p/> “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一點點。”周周揉了揉眉心，想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一個算不得公式的公式。

“我總覺得我記錄過這個式子?！敝苤苡悬c茫然，“不過這是什么意思？”

姜若看到式子的瞬間便想起來了，但是看著周周的表情，再想到自己方才同樣毫無印象，沉默良久，才說，“這就是那個冷笑話?！?p/> “喔？”周周盯著式子看，“那這冷笑話還怪簡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