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手記 三十九:狡兔三窟

清早七點(diǎn)。

克萊兒抬起帽檐，瞇起眼睛，這時候煤煙很稀薄，朝陽在遠(yuǎn)處林立的巨大煙囪間難得地露出了尊容。

“真是個好地方。”她回頭看去，香街公寓大門旁的兩盆大葉蘭在晨風(fēng)里輕晃，“不過你一個人住在這里真的安全嗎？”

“這離梵舍廣場很近。”雷往街對面看了一眼，崗哨邊執(zhí)勤的安保人員正在換班，“那里治安很好，連帶著這附近也沒有小偷強(qiáng)盜。而且，別忘了。”他咧嘴笑道，“我有槍。”

“我只是好奇。”克萊兒說，“難道那些高級社區(qū)的安保人員比警察還厲害嗎？除了這兒，其他的地方可亂透了，我姑媽家里半年就被偷了兩次。”

“這是個誤區(qū)。”雷搖搖頭，“他們只管這個社區(qū)，警察得管整個街區(qū)。而且，這些保安的飯碗可沒那么穩(wěn)定，摸魚的話，雇主會讓他們很慘。”

“我聽說那些房子每周租金至少5鎊。”克萊兒看向街對面，廣場邊有一幢獨(dú)棟住宅正對著這邊。透過漆黑的生鐵門柵，可以看見門口的臺階連接著那幢三層住宅的同時，還延伸向底部的仆人居住的地下室。

“這包括了管理費(fèi)，據(jù)說無孔不入的狗仔們也沒法在這兒盯梢。”

“真是難得的安保力度。”克萊兒低笑。

二人沿街北行。

“就送到這吧，回見，雷。”

在街道拐角處，克萊兒回身吻了一下雷的臉頰，轉(zhuǎn)身離開。

雷看著克萊兒的背影消失，折返回到公寓。

片刻后，他帶上挎包離開公寓。

往南進(jìn)入郁金香街，步行十二分鐘，人流愈發(fā)擁擠，涌進(jìn)地下通道。

雷融入人流。

沒多久。

一個男人走出地下通道。

棕紅卷發(fā)、撲了粉的蒼白膚色、鼻梁上架著一副半月形金絲眼鏡，把鑲假鉆的手杖戳在地上，他看向商店櫥窗的倒影。

“還不賴。”

雷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揚(yáng)起手杖招來街邊的人力車。

……

梵舍廣場管理處。

侍者對著名錄，再次看了一眼雷，彬彬有禮地問道：“您就是格雷福斯先生？”

“是的，我三天前跟貝魯特先生預(yù)約過了。”雷低頭看了一眼懷表，微笑道：“不過離預(yù)約時間還剩十五分鐘，我稍微來早了一點(diǎn)兒。”

“哦，沒關(guān)系，請讓我先確認(rèn)一下。”侍者拿著名錄，走上樓梯。

很快，一個體態(tài)臃腫，敞著外套的小胡子中年男人和侍者下了樓。

“哦，格雷福斯先生，您好，我是梵舍廣場的負(fù)責(zé)人巴克·貝魯特。”巴克伸出右手，和雷握了一下，“您在預(yù)約信里說，您是要租一幢房子嗎？”

“我有這個意向。”

“請進(jìn)，請進(jìn)。”巴克讓開身子。

二人來到樓上。

“我剛從南邊的厄沙坦郡過來，來這做點(diǎn)生意。”雷操著一口稍顯拙劣的岡堡口音，放下手杖，坐在沙發(fā)上扶了下眼鏡。

“噢，您是個商人？”巴克微笑著，雖然老一派的貴族還排斥商人，但遠(yuǎn)洋商船、蒸汽飛艇和蒸汽火車已漸漸占據(jù)了海洋、天空以及陸地，在一般人眼里，掌握了大量資本的商人才是新時代的中流砥柱。

“沒錯，我做些皮革生意，從各地進(jìn)口的、海外的、還有剛成為新潮的橡膠皮子。”雷說，“我一直在外地經(jīng)營，最近才嘗試來岡堡分一杯羹。”

“所以您想在這兒找個住處？”

“沒錯，我不會常住，只是偶爾過來。我聽說附近治安很差，有些小偷甚至?xí)媚悴辉诩业臅r候搬空你的屋子，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您找對了，沒錯，我敢打包票。那些小賊畏懼梵舍社區(qū)，就像畏懼警察局一樣！”巴克熱情地拿出房產(chǎn)登記簿，“您看，這里還剩三幢屋子，如果您要租下的話，請盡快做出決定。我有幾位老客戶，阿黛爾太太、莫西先生……他們最近都有要租賃的意向。”

“這個，我要租下這個。”雷指向三號住宅，這是他物色一周才找到的地方。通過他目前居住的香街公寓的陽臺窗戶，可以監(jiān)視這幢房子周圍的動向。

“哦，它離廣場中心比較近，所以……”巴克準(zhǔn)備向雷解釋影響價格的因素。

“這是一個季度的租押金。”雷爽快利落地掏了錢。

“您真是個爽快人！”巴克眼睛閃亮，立刻拿出了合同，“這是一年期的合同，您可以改為三年或五年。”

雷接過租賃合同大致查看了一眼。

預(yù)付一個季度的租金和押金，剩下的房租按季度結(jié)清。

“我暫租一年。”

“好的，好的，沒有任何問題，格雷福斯先生。”巴克心情十分不錯，他的最大權(quán)限是給予客戶每周租金半鎊以內(nèi)的優(yōu)惠，雷沒有講價，那么這筆單子他能賺到通常情況下兩到三倍的獎金。

“讓我們敲定最后的步驟吧，您只需要在這兒簽名就可以了，對了，您的身份證明？”巴克把合同和鋼筆交給雷。

“這就是我關(guān)心安保條件的原因。”雷仿佛被戳到了痛處，面色一落，“它被偷走了，那些該死的蟊賊！我得回到厄沙坦郡，才能補(bǔ)辦我的身份證明。我的車票甚至都因此報廢！要不是朋友幫我申請了臨時交通許可，我就要被永遠(yuǎn)困在這里了！”

“哦，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格雷福斯先生。我用我的名譽(yù)擔(dān)保，你住在這兒，絕對！永遠(yuǎn)不會再遭受這種壞事！”巴克說，“身份證明的事兒讓我來解決，您不用操任何心，就可以快快活活地住進(jìn)您的房子了。”

巴克·貝魯特對身份證明一點(diǎn)都不執(zhí)著。梵舍廣場邊上的獨(dú)幢住宅向來是窮人住不起，真正的有錢人又不住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會為這一單生意而興奮了。他經(jīng)常接待的是那些老貴族和大商人，他們把自己的秘密情人安排在這，是的，這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讓那些男人出示身份證明？別逗了。

岡堡得有一小半人口是黑戶，假證風(fēng)行，警察都對這無能為力。誰會因為無法提供身份證明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趕走一個出手闊綽的客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