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之焰 第六十五章 彌莉爾手卷?星隕初年回憶(八)

賽斯契人稀稀拉拉地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隊形參差不齊，有些人見了我們，便對著我們高聲叫罵。

從他們的著裝、裝備和氣勢來看他們?nèi)珶o紀律，完全不像傳說中整齊劃一、來去如風的蠻族壯士。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其中的不少人甚至連馬都沒有。

當然了，要是看我們這邊出陣的人員，那更是慘不忍睹——我們可是連女人和小孩都拉了出來，鏟子、木棍都拿來當武器，留意到我們狀況的賽斯契人紛紛大笑。

他們那輕浮的嘲笑令不少夏拉人深感不滿，海格羅尼卻跟著大笑起來。

“各位看看！我們的敵人毫無氣勢，我們又何需懼怕？！所有夏拉人聽令，衛(wèi)軍們隨我率先沖鋒，百姓跟在后方見機殺敵。”

衛(wèi)軍的全體成員用洪亮的聲音回答著：“是！”

百姓們則紛亂地回答著。

在賽斯契人列好陣以前，海格羅尼已經(jīng)拔出劍來，高舉前方：“殺！”

蔚籬城戰(zhàn)役大概是我所知道的最沒有氣勢、最為凌亂的一場戰(zhàn)斗，夏拉和賽斯契這兩大曾經(jīng)以戰(zhàn)爭見長的民族竟如同村斗一般，眾人毫無紀律地扭打在一起。

賽斯契人內(nèi)部的默契也在此時蕩然無存，海格羅尼帶著精銳衛(wèi)軍輕易地殺出了一片突破口。

夏拉的男女老少紛紛向前涌去，各自以人數(shù)優(yōu)勢圍著痛打落馬的賽斯契人，全然不顧己方有人因此而受傷。

“夏拉人瘋了……”我聽見有賽斯契人如此說道——我可是能聽懂他們的語言的。

原本賽斯契人都想著打劫不斷逃難的夏拉人大賺一筆，大概以為擊潰夏拉僅剩不多的衛(wèi)軍，就能將夏拉人悉數(shù)奴役，未曾想會在這里遭受這樣亂七八糟的頑強抵抗。

趁著他們慌張之際，我揮起帶著火焰的夏拉王劍，輕輕松松取走十多名賽斯契人的性命。

很快他們開始各自逃竄，海格羅尼命令衛(wèi)軍騎上原本賽斯契騎兵們騎著的馬，各自馳騁追殺，竟在半日之內(nèi)，將來襲的入侵者全數(shù)殲滅。

“我們……贏了嗎？”有夏拉農(nóng)民不可思議地望著戰(zhàn)場，拿著棍子的手依然在緊張地顫抖著。

“我們靠自己打敗了不可一世的賽斯契人？”另一邊，干癟的女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少年們則開始亢奮起來。

“我們贏啦！我們打敗了那群北方蠻子！”

他們歡呼雀躍，甚至唱起歌來慶祝這場莫名其妙就取得的勝利。

戰(zhàn)前我們都以為這會是一場極為艱難的苦戰(zhàn)，從來沒想過，曾給嘉連平原帶來深重災(zāi)難的賽斯契人竟如同紙糊的一般一擊即破。因著這種巨大的反差，后來的頌詩都不吝嗇任何溢美之詞贊頌海格羅尼帶領(lǐng)的夏拉人的英勇與頑強。

然而疑問很快涌上我的心頭：他們又是如何攻下有城墻守護的安古城的？

我在后來的旅行走訪中得知，在自稱“天帝”的基烏斯坦德的帶領(lǐng)下渡過蒼浪河進攻夏拉城的賽斯契人原是來勢洶洶，攻下安古城本不足為奇，在星隕紀四年的新年之時，這位“天帝”卻意外遭遇冬雷襲擊，當場遇難。

他的副手們對此秘而不宣，因而當時在蔚籬城的我們完全不知道“天帝”已死。其中一位最受愛戴的副手阿索斯對于追擊逃亡的夏拉人毫無興趣，他與其他賽斯契領(lǐng)導(dǎo)人大吵一架——阿索斯認為他們應(yīng)當渡過鑰河，去鑰河的西岸洗劫更加富庶的城邦。

阿索斯帶走了大部分的兵馬，天帝的其余副手則憑著天帝的遺愿堅持南侵，然而在夏拉城和安古城獲得的物資并不充足，因而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賽斯契人看上去就相當糟糕。他們看見夏拉人竟拉出女人和小孩上了戰(zhàn)場，更加放松了警惕。

最糟糕的是，這些賽斯契領(lǐng)導(dǎo)們各懷鬼胎，都希望別人所帶領(lǐng)的部族潰敗而自己一方獨吞天帝和夏拉人的所有遺產(chǎn)，因此放任海格羅尼的突擊而沒有互相救援，最終導(dǎo)致了全軍覆沒。

這些都是事后我才發(fā)現(xiàn)的事情，但在那時候我卻自以為是地認為我們毫無勝算。

我想，是因為我們看到不同的東西吧？

我只看到一群疲敝不堪、陷入絕望且恐懼的人群。

而他，海格羅尼，看到了一群心懷希望、追逐榮譽的夏拉人。

就在勝利的當天，我將滿身污泥與血漬的海格羅尼帶到了蔚籬城最中心的廣場上，在成百上千夏拉人的見證下，我親手將夏拉王劍遞到了他的手上。

他跪在我的面前，畢恭畢敬地接下了劍。

“從今以后，海格羅尼便是夏拉王國的大將軍與最高領(lǐng)導(dǎo)！”我宣布道。

四周的圍觀百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他們都知道，是死而復(fù)生的正義勇士海格羅尼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夏拉，除海格羅尼之外，沒有人有資格成為夏拉真正的王者！

聽見萬民

歡呼聲的貴族們都沒有提出異議。

當晚的慶功宴上，我們用上了賽斯契人帶來的不少食物——想必都是從安古城的糧倉中劫掠來的，我們終于能放開身心飽餐一頓，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么平凡的肉食和谷物竟能如此美味。

宴上，一名使者在外表示求見夏拉領(lǐng)袖，我讓他進來了。

他來到我們的面前，恭敬地鞠躬行禮，用帶著濃烈口音的夏拉語說，他是來自南方伊諾特人城邦亞拉文的使者，他們的國王戴耶克對我仰慕已久，戴耶克亦預(yù)言海格羅尼未來必將成為嘉連平原上最為強大的明主。

使者讓仆從搬來兩個大箱子，箱子打開后，亮出了極為閃耀的光芒——兩把精美的劍躺在其中。

“戴耶克王命我為兩位獻給世上最為稀罕的爔銀寶劍，其中一把劍，名為‘征服者’，另一把則名為‘更迭’。”

在場的貴族皆目瞪口呆。

所謂爔銀，是祆火將土壤中的礦物燒灼而成的一種珍稀材料，爔銀打造的兵器幾乎是無堅不摧，我交給海格羅尼的夏拉王劍，正是一把爔銀寶劍。

亞拉文王獻上這兩把劍，若是出賣，足以幫助如今的窮困潦倒的夏拉王國一瞬之間就富裕起來。

我們對使者表達了感謝，又邀請他用宴。

我與海格羅尼試了試那兩把劍，不得不說用起來著實令人感到舒暢。我選擇了那把輕便易用的“更迭”，并將它的名字翻譯為夏拉語，奧斯達米亞，并當即在劍鞘上刻下。

“從今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嗎？”海格羅尼捧著酒杯向我問道。

“夏拉人的處境已經(jīng)安全了，并且擁有了新的偉大領(lǐng)袖，”我望著他微笑道，“我不必再做夏拉的女王或者公主，我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去遠方探索未知之地。”

我反問他，你對夏拉人的未來有什么規(guī)劃嗎？

“戰(zhàn)前，我與蔚籬城的全體夏拉人說過我不愿離開屬于夏拉的土地，我們既擊倒了敵人，那么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收復(fù)失地，重新建立強盛的夏拉王國！”

聽罷，我點點頭，將我那份隨身地圖取出，獻給了他，“你知道這是我多年旅行的心血之作，我想你要成為新的‘征服者’，它可以幫上大忙。”

海格羅尼接下地圖，用柔情的眼神望向我，那眼神充滿了感激與憧憬，亦帶著渴望與不舍，光是這一眼，我就明白他的心思。

“不必傷感于我的離去。你還不清楚自己有著多大的潛能，唯有萬民呼喚歸來的我離開了夏拉，你才能擁有足夠的空間去施展你的才華與報負。你不打開來看看嗎？”

他聽了，展開了地圖，很快看到最中央的夏拉城，我說道：“我在已經(jīng)淪為廢墟的地方都劃了一條線。夏拉人需要一座新的都城。”

我指了指夏河與蒼浪河匯入鑰河的交點，夏拉城就在它的右上方，即東北方；我指尖稍稍向左下移動，指向了匯流處的西南岸，那里是一片空曠開闊的土地。

“你要建設(shè)一座新的夏拉城，并將其發(fā)展為世界渴望之城，你要讓它富饒到連最偉大的探險家阿米莉婭都希望過來看看。”

（殷鐘娜注：千輝城的夏拉語名字，正是“更迭”，即奧斯達米亞，海格羅尼沒有辜負歐玫雅，即阿米莉婭的期望，將其打造成持續(xù)六百年繁華的世界之城）

我看見海格羅尼蹙起眉來，眼角已經(jīng)有些濕潤。他是一名朝氣蓬勃的正氣男兒，他不會真的哭泣，他只會在心中默默記住我教給他的一切。

之后的數(shù)日，我給愛理斯塔娜，給安庇休斯，給執(zhí)政官聯(lián)合會各自做出了交代。而后趁著春和景明的一天清晨，我在腰間別上了新的佩劍，“更迭”，迎著朝陽與春風，離開了蔚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