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春光 第414章 問話

田幼薇上了茶之后就站立一旁靜靜地聽著，且看小羊究竟想做些什么。

兩盞茶的功夫過去，小羊卻只是很認(rèn)真地和田父聊天，閑話家常。

田父還和昨天一樣，說得多了就開始絮叨，田幼薇仔細(xì)觀察一回，確認(rèn)她爹心里有譜，便道：“不知郡王爺想用些什么小食？我去給您做。”

小羊目光飄了一下，遲遲不語。

田幼薇耐心地等著，卻聽小羊說道：“不用了，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就這樣？

田幼薇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她剛才看小羊的模樣，顯然是想吃點(diǎn)啥的。

就聽田父道：“阿薇你是不是傻？哪有這樣問客人的？先把能做的端上來啊。”又挽留小羊：“您無論如何也要吃些東西再走，不然老頭子心下不忍，牽腸掛肚。”

小羊一笑：“那行，什么方便吃什么。”

田幼薇做了好些甜食，其中自是少不了浮元子。

上次在廖先生家吃的浮元子是廖姝做的，這次的才是她親手做的，因?yàn)橹佬⊙驉鄢裕瑓s只吃一碗，她特意弄了個(gè)大些的碗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碗是她新做的瓷，米黃色的釉，遍布魚子紋，雙耳，襯著雪皮黑餡的浮元子，別有意趣。

小羊接過那一碗很實(shí)在的浮元子，目光微沉，吃了一個(gè)之后，唇角不自覺地翹起。

田幼薇仔細(xì)觀察他的神情，知道這是合了口味，等他吃完，便道：“若是吃著還好，再給您煮。”

小羊沉默片刻，終是道：“夠了，此糯食，不可貪多，這碗做得極好。”

田幼薇看他明明是沒吃夠的樣子，不知為什么不肯多吃，心中疑問，卻也不勸，笑著收了碗，去招呼殷善吃。

殷善問她：“郡王吃了幾碗浮元子？”

田幼薇道：“只吃了一碗，說是糯食不能多吃。”

“這樣啊。”殷善頓住動(dòng)作，沉思起來。

“怎么啦？”田幼薇笑吟吟地坐下，也打算在殷善這里旁敲側(cè)擊問些消息。

殷善笑笑：“郡王如今越來越克制沉穩(wěn)了。”

田幼薇裝作八卦的樣子：“那是，身份不同了嘛，我聽說五娘要進(jìn)府，是什么時(shí)候呀？”

“是張姑娘請(qǐng)您打聽的么？”殷善笑道：“她身份不同，當(dāng)以側(cè)妃身份入府，怎么著，也要等到郡王妃生產(chǎn)以后吧。”

田幼薇點(diǎn)到為止，不再打聽小羊的事，只問如今京中流行什么，郭氏喜歡什么，表示她要備禮去郡王府拜年。

殷善很盡心地指點(diǎn)了她，又和她說些無傷大雅的京中趣事。

正說得高興，忽見小羊走出來，淡淡地道：“走了。”

田幼薇起身挽留：“若是無事，留下來吃晚飯，阿璟也該回來了。”

小羊看她一眼，喜怒不辨，只道：“若要拜年，三天后來，我有空。”

田幼薇覺著他這樣子似是很不高興，便猜著是不是田父得罪了他，便恭敬地道：“郡王爺，我爹老糊涂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模€請(qǐng)您多多包涵。”

小羊沉默片刻，道：“令尊沒什么不好的，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要問什么？田幼薇雙手藏在袖中緊握成拳，表情一如既往的坦誠(chéng)平和：“您要問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天，你奉召入宮拜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遇到了阿九？”小羊不錯(cuò)眼地注視著她，輕聲道：“他和你說了什么？給了你什么？”

終于問出來了。

田幼薇反倒有種如釋重負(fù)之感，她對(duì)上小羊的眼睛，平靜地道：“尚國(guó)公的話有些大不敬，我若照實(shí)說了，您會(huì)不會(huì)認(rèn)為我在挑唆？”

小羊道：“你說，恕你無罪。”

說了這句話，他似是有些懊惱，挪開目光看向遠(yuǎn)方，有些不自然地道：“畢竟我們是生死之交，我若信不過你，還能信誰？”

田幼薇頓時(shí)覺得肩上沉甸甸的，生死之交，信不過她，還要信誰？

她也想要這份友情毫無雜質(zhì)，奈何有些事天生如此，回避不了。

她沒有什么感情起伏地將小羊當(dāng)天說的話，做的事陳述了一遍，最后道：“……他給了我一卷紙，我若說我沒看，回來就燒了，您信嗎？”

小羊咬緊了牙，眉頭微皺，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盯著她，半晌才道：“為什么不看？為什么要燒？為什么這么久都不告訴我？”

田幼薇笑了：“剛才您已經(jīng)說了，生死之交，不信您還能信誰？難道信他嗎？何必自尋煩惱？告訴您做什么？一是沒意思，二還是沒意思。”

她連說兩個(gè)沒意思，小羊的臉色卻漸漸平和下來。

“我知道了。”他說，“你忙著吧，我走了。”

言罷，飛也似地走了，田幼薇原本想送他的，走了幾步?jīng)]追上，索性倒回去問田父：“你們說了什么？我怎么看他臉色不好看？”

田父正在那背著身子偷東西吃，驟然聽到這一聲，嚇得手一抖，手里的新瓷碗“哐當(dāng)”落了地，摔成幾瓣。

田幼薇看到散落一地的栗子糕，十分無言。

田父眨眨眼，倒打一耙：“你嚇著我了！害我不小心把碗摔碎了！正月里摔碎了碗……”

“歲歲平安！”田幼薇一眼看穿了他的伎倆，上前收拾地面，說道：“您想吃什么和我說，太醫(yī)雖說您要忌口，主要是魚蝦蟹酒肉啥的，栗子糕偶爾嘗嘗沒啥。”

田父這才訕訕地道：“好好一套碗被我摔碎了一只，好可惜。”

“不過一只碗而已，自家就有窯場(chǎng)，想燒就燒，多大的事。”田幼薇收拾妥當(dāng)，遞一盞溫水過去：“多喝水啊。”

田父喝了水，心神也穩(wěn)了：“就是問我阿璟才來我們家的那些事。”

邵璟問得很巧妙，閑話家常著就扯到了秘色瓷、貢瓷資格，再扯到了邵局、邵璟、楊監(jiān)窯官、以及田家這些年來遇到的各種事。

他問什么，田父就答什么，除了邵璟身世的事以外，一概照實(shí)回答。

“我沒露半點(diǎn)破綻。”田父很是得意，“別以為我老了……”

田幼薇突然截?cái)嗨脑挘骸皠e以為您老了，就可以和小孩兒一樣偷吃撒賴，您這病著呢，摔碎了碗是小事，加重病情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