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大道宗 第478章 老師留下的話

改天換日，再造青天！

封神畫卷如天如日，燭照幽冥，人間，一切大地山川，四海五陸莫不能見。

穹天深遠(yuǎn)處，那方才顫動著欲要墜落的璀璨群星，在神光照耀之下顯得黯淡，漸漸隱去，似是恢復(fù)了平靜。

而那封神陣圖迸發(fā)之神光，猶自在無窮大力的加持之下，向著星海深處擴(kuò)散而去，緩慢而堅定，似乎要將無垠星海都納入圖卷之中。

一場即將降臨的滔天災(zāi)劫，就如此消散于無形之中。

天下凡俗生靈或是茫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大青，中陸，所有的山神土地河神，在此刻全都不由的長長拜倒。

如朝圣般，獻(xiàn)上自己的嘆服。

此拜無關(guān)于神通是否強(qiáng)大，而是叩謝救世之恩。

“老師......”

青都封神臺上，薩五陵衣衫無風(fēng)而動，神情哀切：

“你曾說師有事，有事弟子服其勞，此事，為何不讓弟子去做......”

他輕輕嘆息一聲。

如果可能，他早已沖天而起與老師并肩作戰(zhàn)，哪怕一死，可，天下未定。

那天地靈機(jī)只是被驅(qū)逐出四海五陸，而不是真正消失。

皇天十戾仍舊會在未來某一天重生，若自己死了，又有誰來鎮(zhèn)壓？

一時間，薩五陵心中默然。

南陸冰洋的封神臺上，憐生老道縱情高歌：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吉人語善，視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兇人語惡、視惡、行惡，一日有三惡，三年天必降之禍.....”

長歌回蕩，如歌如泣。

那老道淚流滿面，長長一躬，袖袍垂地：

“真人功大于天，必得天大功果！”

這一瞬，天下無人不震動，縱然是黑白無常，心中也不由升起一抹敬畏。

而對于幽冥夾層之中的一眾元神真人來說，這滋味卻顯得無法忍受了。

天地靈機(jī)被‘炁’取而代之的剎那，最先生出感應(yīng)的自然就是這些元神真人，在無法感知天地靈氣，天地陡成末法絕靈之地。

一眾元神真人不由的勃然色變，一個個鼓蕩法力，催使法器法寶，紛紛遁逃而去。

幽冥與人間的夾層之中，靈氣同樣在消失，被那‘炁’緩慢而堅定的取代，驅(qū)逐，若長久留在此處，一旦出了岔子，命都要葬送！

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所窺視的‘生死輪回卷’已然不在幽冥之中了。

強(qiáng)自進(jìn)入幽冥，根本劃不來。

一時間，所有旁觀者作鳥獸散，即便是那心有不甘的老僧，也只能長長嘆息一聲，催動扁舟消失在縫隙之中。

呼呼呼

氣流吹拂，神光黯淡。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那一副遮天蔽日，如天幕籠罩一切的封神畫卷，在群星隱去的同時，也漸漸褪色，直至消失在虛空之中。

無從追尋，無法捉摸，就如同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似乎只是極端的時間，穹天之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沒有了神光，沒有了雷海，沒有了那白衣道人，沒有了那星空神庭，沒有了那籠罩穹天如天幕的畫卷，也沒有了讓人心悸的恐怖壓迫。

一切，好像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

如果不是整座幽冥世界還破爛好似廢墟的話。

他死了？？

幽冥城頭，謝七怔怔不語，即便是他，此時也無法感知到那畫卷的痕跡，但他隱隱能感覺到，這只是個開始，一切尚未塵埃落定。

但無論如何，那滅世災(zāi)劫，卻已然不會降臨。

一時心頭有些空空蕩蕩。

兩千多年來，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這滅世災(zāi)劫，甚至于，他早已有了葬身災(zāi)劫之中的準(zhǔn)備。

此時，滅世災(zāi)劫似乎被消弭于無形，他卻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空。

甚至于，有了一絲茫然。

不知自己何去何從。

“七哥......”

黑無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沸騰，開口了：

“府君，沒有看錯人.......”

到得此刻，哪怕是他，都不得不承認(rèn)，安奇生真的比他們強(qiáng)，至少，這一災(zāi)劫，他們并無把握能渡過。

更不必說，以人算天，封了天公，蠻橫的驅(qū)逐天地靈機(jī)了。

“是啊......我不如他。”

謝七輕輕點(diǎn)頭，面無表情的看向那方‘有求必應(yīng)’祭壇邊上，好似癡傻了一般的黃狗：

“你家老爺，還曾有什么話交代嗎？”

自從安奇生自碎了身軀，這頭黃狗就癡癡傻傻，一聲不發(fā)，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一般，精神頹廢到了極點(diǎn)。

“老爺......”

聽得謝七的問話，黃狗只覺自己的精神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處飄蕩下來，恍惚的眸子動了動，多了一絲生機(jī)：

“老爺，老爺他要你們羽化”

這一開口，沙啞低沉如杜鵑啼血，讓人聞之心酸，黯然。

“羽化？”

黑無常眸光一動：

“安道友是如何說的？”

哪怕是黑無常自己都未曾察覺，無形間，那安奇生可能留下的話，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然很重了。

“羽化。”

黃狗低著頭，一滴滴眼淚浸濕了毛發(fā)，滴落而下，難掩心頭悲痛：

“老爺說，羽化飛升之后，可能會找到你們所想要的......”

我們所想要的？

謝七面色漠然依舊，眸光卻微微閃爍，泛起思量。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諸位兄長逆死重生！

羽化，羽化

‘羽化飛升之后有我們想要的？他所說是真，還是想要騙我與七哥飛升，以免與他的老徒弟發(fā)生沖突.....’

黑無常心中念頭閃過，他從不忌諱以最大的惡意去想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縱然那太極道人在最后一刻迸發(fā)的力量已然超越了天命，甚至，曾經(jīng)的府君，但他不認(rèn)為他真?zhèn)€無所不知。

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人知曉羽化之后將要面臨的是什么，他又如何能夠知曉？

倒是騙他們飛升，以免威脅他那須發(fā)都白了的老徒弟的可能性更大。

但此時卻也沒有考究的可能了。

他斬落心頭雜念，看向黃狗的眼神中也帶起一絲憐憫：

“你家老爺不在了，以后，就留在幽冥吧。”

“老爺他，沒有死！”

黃狗豁然抬頭，帶著淚珠的眸子之中似有火焰燃燒：

“老爺，老爺不會死的！”

說著，黃狗攤開手掌，一根長長的發(fā)絲被它緊緊的攥在爪中，微風(fēng)吹過，隨之飄蕩。

一根頭發(fā)......

“老爺，老爺告訴我，他一定會回來”

黃狗泛紅的雙眼看著爪中發(fā)絲，又加了一句：

“老爺他一定會回來，他答應(yīng)過我”

黃狗喃喃自語，心中漸漸堅定，老爺不會騙我的。

‘他只是不想讓你去死罷了......’

黑無常心中搖頭。

他對于死氣極為敏感，如何看不出這條黃狗已經(jīng)心存死志，若非這根發(fā)絲寄托了心神，只怕，早在安奇生自碎身軀的那一刻。

就已經(jīng)沖入雷海求死了

時光，似可以抹平一切。

任你風(fēng)華絕代佳人，天資無雙豪杰，世人共尊的圣人，都無法抵御歷史長河的沖涮。

歲月流淌，轉(zhuǎn)瞬已是三百載。

曾經(jīng)驚天動地的一戰(zhàn)，似乎也隨著歲月更迭而被世人所淡忘。

日落月起，風(fēng)吹云流，沒有什么驚心動魄，有的只是平淡如水。

天藍(lán)風(fēng)輕吹，白云飄蕩在河面上，悠然寧靜。

長長的汽笛之聲響徹荒野。

一輛甲車在或筆直，或彎曲的馳道之上風(fēng)馳電掣，掀起的狂風(fēng)吹的兩旁草木俱伏。

甲車某處包廂之中，薩五陵依窗而坐，看著外面極速后撤的草木，心中閃過一絲悵然。

三百年，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了。

一條條馳道已經(jīng)通達(dá)五陸，穿過了千山萬水，甚至于人類的足跡已然隨著一艘艘鋼鐵巨船，蔓延四海之上。

隨著天地靈機(jī)的消失，幽冥的封閉，天下甚至已經(jīng)再沒有誕生過妖鬼，人口遠(yuǎn)超三百年前數(shù)十倍之多。

不止是中陸，其他四陸，也有著一個個人類國度在欽天監(jiān)的扶持之下建立。

天下繁華鼎盛，如烈火烹油。

古往今來十萬年，再無今日之盛況。

“老師，今日之天下，是否如您所愿？”

薩五陵手捋胡須，眸光幽幽，帶著懷念。

三百年里，他走遍了天下，曾深入北極冰川盡頭，眺望天地盡頭的極光，也到過西極火海之上，見過日落之地。

更踏足天外，乘舟橫渡星空，走過一顆顆星辰。

但，縱然自己已經(jīng)走到純一盡頭，隨時可以踏足天命，足以比肩三百年前的老師，卻仍然無法發(fā)現(xiàn)老師的蹤跡。

似乎一切，都隨著那一副封神畫卷的消失，而徹底消失了。

“到了！到了！我看到了太極山天師府！”

“呀！真的！我也看到了！”

“好多，好多人啊，山上山下都是人！”

這時，車廂之中傳來陣陣驚呼之聲，一個個青春爛漫的士子趴在窗戶之上遠(yuǎn)眺。

薩五陵抬眉看去。

遠(yuǎn)處群山巍峨，山巔重重宮殿綿延不知幾十里，而此刻，無論山上還是山下，都有無數(shù)朝圣者。

“太極山.....”

薩五陵微微自語間，一聲長而高亢的汽鳴之聲已然劃破天際，甲車，到站了。

人群魚貫而出，熱鬧非凡。

薩五陵走在人群之后，卻沒有隨大流去往太極群山，而是走出人群，走在筆直官道之上。

如今的梁州再不是曾經(jīng)可以相比，三百九十年的發(fā)展，梁州一躍成為了大青最為人向往的大州，甚至在諸多百姓的心目之中，是比青都城所在的青州更為神圣之地。

哪怕此時日近黃昏，太陽即將落山，這一條官道之上也可謂是車水馬龍，人潮涌動，十丈寬的官道竟顯得有些擁擠。

“最新的袛報來一份？前幾日，在位三百年的今上宣布退位，這袛報里有著最為詳盡的消息。”

有不少附近的商家在叫賣著，最為為人關(guān)注的，則是一個高呼的小青年揮舞的袛報。

“嗯？”

薩五陵買了一份，邊走邊看，上面所說的確是皇帝退位之事，而且對著這位先皇也是大書特書。

說其還政于民，完美的秉承了先皇的意志，不曾世襲罔替。

“卻是忘了......”

薩五陵不由啞然一笑。

他急于追尋老師的痕跡，卻是忘了王惡，如今算算，這暴戾如雷火的大漢，可不是已經(jīng)做了三百年的皇帝？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在意，隨手收起袛報。

這時，太陽已經(jīng)徹底落山，黑暗降臨，此處遠(yuǎn)離繁華之地，卻已沒有了行人。

初升的銀月?lián)]灑如水月華，鋪徹在這一片很有些年頭的亂葬崗上，顯的分外清冷。

隱隱間，還能看到亂葬崗中，那一方破敗到極點(diǎn)的義莊。

再見這一處義莊，縱然以薩五陵的心境，都有些酸澀。

這里，就是曾經(jīng)他遇到老師之地。

他有預(yù)感，若在此處也無法尋到老師的蹤跡，那終此一生，他也沒有再見老師的機(jī)會了。

薩五陵一步踏出，已然邁入了義莊廢墟之中。

三百年過去，年久失修的義莊早已坍塌，內(nèi)里的一切都已腐爛完了，僅有的一間木屋也在夜風(fēng)之中搖搖欲墜。

似乎下一瞬就要倒塌，但卻偏偏有種不動如山的意味。

斷壁殘垣之間似有鬼哭般的嗚咽之聲。

“老狗。”

薩五陵眸光柔和，輕輕喚了一聲。

那‘嗚嗚’之聲卻不是鬼哭之音，而是黃狗匍匐在廢墟之中，低低的嗚咽著。

三百年風(fēng)吹雨打，那一間木屋之所以不倒，自然不是因?yàn)槠溆卸嗝磮皂g，而是黃狗始終趴在那木屋之中。

黃狗匍匐在灰塵之中，蜷縮的身子間，隱見一縷發(fā)絲隨風(fēng)飄蕩。

“薩老頭.....”

黃狗頭也沒抬，有氣無力的回了一聲：

“叫我茍皇，這是老爺賜我的名字.......”

這時，一聲輕輕的嗡鳴之聲響起。

黃狗猛然一躍而起，剛想大叫，不知想起什么，又變得小心翼翼。

只見，原本那一根被它插在地上的發(fā)絲，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又好似是積蓄到了，突然泛起一絲盈盈之光。

繼而，光芒一分為二，沒入了一人一狗的身軀之中。

薩五陵衣衫無風(fēng)而動。

他微微閉目，恍惚之間，似有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虛無流入心海之中。

似是剎那，又似是許久。

薩五陵緩緩睜開眼，正看到精神抖擻，一掃之前有氣無力姿態(tài)的黃狗一躍登空，對月發(fā)出一聲高亢悠長，經(jīng)久不息的嚎叫之聲：

“嗷嗚”

眸光之中幽光閃爍，薩五陵垂下眼簾，似自語似疑惑：

“諸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