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與碳基猴子飼養(yǎng)守則 635 碎花鏈子與銀打火機(下)

那事情發(fā)生得非常快。快到喵也來不及撂下一句狠話。這時翹翹天翼把她的臉從翅膀底下伸了出來。原來她并非不忍心看朋友遇害的那一幕，而是從翅膀底下咬出一副眼鏡。

確實如此。她在自己的翅膀根部，那堆濃密而柔軟的細(xì)羽毛中藏了一個掛包那里。為了防止突發(fā)性的星層變動毀掉一些重要物品，這掛包沒有使用任何空間拓展技術(shù)，它只能容納非常有限的物品。因此，就像雅萊麗伽的腰包一樣，她們也好好地規(guī)劃了應(yīng)當(dāng)在里頭裝些什么必要的裝備。此時翹翹天翼瀟灑地、好似排練過千百遍地一揚脖頸，她的鬃毛像絲綢旗幟在空中飛舞，而眼鏡向著雅萊麗伽拋了過去。

“雅萊！”她喊道。

小咪試過攔截那個拋來的東西。但它站在距離母馬更遠(yuǎn)的位置。當(dāng)雅萊麗伽接住眼鏡時，那條細(xì)長如軟鞭的尾巴虛晃了一槍，假裝要打小咪的眼睛。它靈巧地閃過，毛發(fā)因為惱怒而膨脹起來。

雅萊麗伽戴上了那架眼鏡——說到架也許不夠準(zhǔn)確。它并沒有支架，只是兩片形狀好似拉長箭頭的墨鏡片，并用兩個帶吸盤的框固定在眼睛周圍。那種眼鏡頗像是杜蘭德人的黑貓衛(wèi)隊的裝備。這么做的不只是她，翹翹天翼的臉上也已貼好了兩片非常相似，但尺碼和寬度更貼合她種族的鏡片。她們都戴著酷酷的衛(wèi)隊眼鏡跟它對峙，因此小咪無法再判斷她們的目光落在哪里了。

不過這可不算什么大殺招。小咪瞧著它眼鏡的對手，從鼻腔里發(fā)出一點哼聲。

“母牛！”它惡狠狠地宣布，“你的死期到了！”

“我早就在等著你了。”雅萊麗伽說，“自從有人說這里本該有三個……”

“那當(dāng)然是我。”小咪繞著她緩慢地轉(zhuǎn)圈，雅萊麗伽的視線也隨之移動，“你們覺得可以輕易地擺脫我嗎？殺手小咪可不會接受失敗！我會追著你們到世界最遠(yuǎn)的星星上。你永遠(yuǎn)也別想有安生的時候，母牛，不管你跑到哪兒，不管你在干什么，你在吃飯，睡覺，洗澡，交配——”

“這不是小孩該講的詞！”翹翹天翼尖叫道，“你會變成一個非常粗鄙的大人！你已經(jīng)是個非常粗鄙的小鬼了！”

“殺了她。”朱爾說。

翹翹天翼向她怒目而視。但是朱爾只盯著沖她微笑的姬尋。她提高了聲音說：“小咪，你必須殺了她。”

“你這是什么話！”翹翹天翼嚴(yán)厲地喊道，“你是個非常不像樣的大人！”

“這是在針對我。”姬尋站在邊緣區(qū)域遠(yuǎn)遠(yuǎn)地說，“沒必要這么激進，朱爾。我在試著讓我們所有人都安全地離開。實際上，我已經(jīng)有一些想法了，即便你讓你的毛朋友殺了我們中的幾個，那也無法一直把我困在這里。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只為了讓我稍有一些不如意嗎？讓我們客觀點看待這件事吧。”

朱爾沒有理他。

“他想到了一種解法。”她仍然高聲說，“他需要我們所有人的愿望都在他的掌控中。你只需要破壞掉其中的一個！”

“這不夠嚴(yán)謹(jǐn)。”姬尋悠然地切入道，“我只是想確保結(jié)果是最理想的，可如果你……”

“哦，真是夠了。都給我閉嘴！”翹翹天翼說，她猛然一躍，騰跳到朱爾背后。在波迪或姬尋來得及阻止以前，她用前蹄在后者背上踢了一下。她看起來沒使什么力氣，然而朱爾立刻便暈厥了過去。

翹翹天翼依舊抬著前蹄，看起來有點尷尬。她清了清嗓子說：“我，可能，有點用力過頭。”

“她還活著。”姬尋善解人意地接話道，“暫時性的昏迷，沒有嚴(yán)重傷害。”

“噢，噢，好極了。”翹翹天翼放下蹄子，“我不太清楚你們的承受力是怎么樣的。嗯，就是說……抱歉，我以為她會比較難對付一些，我和雅萊互相練練腿腳的時候……這真的只是一點點力道……”

“我理解。”姬尋溫順而誠懇地說。他平靜地又往邊緣區(qū)域退了一步，轉(zhuǎn)頭端詳外部的扭曲。

波迪似乎是想做點什么，但卻沒有得到一個好時機。在這當(dāng)口，小咪正繞著雅萊麗伽緩緩踱步，雅萊麗伽也輕快地繞著它走，原本不大的安全區(qū)域已成為他們互相繞圈的決斗場。翹翹天翼咬住朱爾的后領(lǐng)，把她往后方拖去。

她還用剩下來的嘴縫對波迪含糊地說：“別傻了，趕緊離那只貓遠(yuǎn)點！那小東西非常不對勁——以及，別看它的眼睛。”

她把朱爾拖到了邊緣區(qū)域，一個隨時可能被吞沒的位置。波迪不放心地想要跟過去，她卻威脅道：“不行，你可不是個靠得住的人。你得跟我們保持距離。”

她的蹄子在朱爾腦門不遠(yuǎn)的位置上輕輕劃拉，因此波迪沒有什么討價還價的余地。他只能沉默地走向姬尋所站的另一側(cè)，大約距離翹翹天翼有整片場地的四分之一遠(yuǎn)。在這過程中他并沒像翹翹天翼擔(dān)心的那樣插手對峙，他甚至沒有試圖靠近那兩個人，而是從雅萊麗伽背后繞了過去。翹翹天翼對他虎視眈眈，嚴(yán)防他在這個關(guān)頭對雅萊麗伽發(fā)難。但是看起來他不打算這么做，他沒有把自己那個瘋主子的話當(dāng)真。

但是雅萊麗伽動了。她帶著黑眼鏡的面部仍然對準(zhǔn)了小咪，然而手卻伸到腰部，解下那個隨身的腰包，然后把它扔給從后方經(jīng)過的波迪。

“幫我拿著。”她說。

沒有人回話，但是她也沒有聽見腰包落地的動靜。它被某個沉默之人接在了手里。雅萊麗伽依然盯著那個在她面前輕輕走動的毛茸茸的殺手，說：“在這包里有我看重的文件，還有我喜歡的小東西。我不希望它們因為打斗意外而毀壞了。”

波迪發(fā)出了模糊的一聲應(yīng)答。他的腳步變得拖沓而遲疑。雅萊麗伽說：“我還沒撤回我同意過的事。”

“什么？”

“我的船上還是缺一個搬運工。”雅萊麗伽繼續(xù)盯著小咪，騰不出功夫去觀望波迪的反應(yīng)，“我的船對于兩個人而言有點太寬敞了，這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如果你考慮找一份用貨幣結(jié)算的工作……”

“這倒是挺慷慨的。”波迪不緊不慢地說。

“那包里沒有武器。”

“哼，我猜到了。”

“但有些東西對我來說很有意義。”雅萊麗伽說，“如果你把它們弄丟了，也許我會考慮扣你三百個小時的報酬。”

“我記得你這包里差不多都是紙，還有一條小鏈子。你之前掛在角上的那條，記得嗎？你為了一條小鏈子就要讓我當(dāng)三百個小時的奴隸？這符合你那個羽毛朋友的友誼精神嗎？”

“不是因為那個。”

“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很喜歡看全裸的男人花幾個小時跪著清理長滿潮素螺的甲板。”雅萊麗伽晃著尾巴說，“然后跑來求我寬恕，那會顯得挺可愛的。”

“你的舊情人全都被你傷透了心，是嗎？”

“總的來說，我對他們總是有公平的回報。”

“那你打算給我點什么？除了全是見鬼污垢的甲板？”

“也許我確實會送你點禮物。”雅萊麗伽說，“一套得體點的衣服。一些漂亮的紋身貼。一點點消遣和助眠用的煙草——你不應(yīng)當(dāng)再攝入那些有毒的孢子了。我也許還會給你一個刻成你前主人模樣的打火機，讓她溫暖你的心。”

“聽起來有人還在記仇。”

“我會找個精靈工匠來做的。”雅萊麗伽大方地許諾道，“做得和我那條銀鏈子一樣漂亮。我還可以讓他們找點桃紅或深藍(lán)的寶石鑲上去。”

“你肯定會千方百計克扣的。”波迪說。他的聲音又變得輕浮了。但是他從雅萊麗伽身后快速地走了過去，手里抓著她的包。雅萊麗伽并沒有完全相信他，她只是沒空想這件事了。波迪也許會毀了那個包，也許會背叛。不過靠不住的男人已經(jīng)是她生活的常態(tài)了。她還是得自己收拾殘局。

“嘿，母牛，”小咪說，“把你的遺物都處理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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