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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第三十二章 秦公請自重 未戰(zhàn)局已亂
秦廣宗畢竟是蒲秦的“新貴”,在得到孟朗的賞識,從而得以出任一州刺史之前,他只是蒲秦的中下級吏員,因此對貴為王族、高高在上的蒲獾孫的性格不很了解,他要不說“燕公身為大王兄”這句話,也許還會好一點(diǎn),現(xiàn)下說出了此話,蒲獾孫更是不可能同意他的請求了。
——卻蒲茂當(dāng)初“弒君”,蒲長生被他殺后,為了表示自己之所以“行此事”,絕非是為了私心,而是為了給大秦“除昏暴之君”,是為了整個大秦的未來,故曾提出,要把王位讓給他的“兄長”蒲獾孫繼承,蒲獾孫當(dāng)然不敢接受,但自那以后,蒲獾孫就一直小心謹(jǐn)慎,莫說“擅自違旨”了,就是蒲茂賞賜他給些什么東西,只要太過貴重,他常常都是不敢接受的。
蒲獾孫不愿再與秦廣宗多說,站起身來,一邊往外頭的堂中走,一邊說道:“秦公,你不必多說了,沒有大王的旨意,此事斷不可行。”
“燕公,這么好的機(jī)會,就看著它空自流失么?”
“漢中等地的軍事,俱受唐艾都督,唐艾如果遇刺,不止隴西等郡震動,漢中等地也會震動,此亦將有利於呂明、季和襲取漢中等地,不是非得要把呂明調(diào)來,共打隴西等郡不可的。”
“燕公,隴西郡西鄰隴州的東南諸郡,南接陰平、武都、漢中等郡,北通南安郡,此郡實(shí)定西在洮東、渭南一帶的樞紐要津是也,此郡如下,則陰平、武都、漢中、南安諸郡,不戰(zhàn)可取!漢中,豈能與隴西的重要相比?兩者孰輕孰重,宜取哪個,燕公難道判斷不出么?”
“洮東”,指的是洮水以東;“渭南”,指的是渭水以南。
隴西郡、武都郡、陰平郡都處在洮東、渭南的范圍內(nèi),如前文所述,其中隴西郡的位置最為關(guān)鍵。隴西如失,則武都、陰平,包括漢中,就都會成為定西的“飛地”,會與定西隴州本土失去直接的聯(lián)系。——也所以,上回孟朗用兵於此,主攻的便是隴西郡。
從這個角度來講,隴西郡,的確是比漢中郡重要得多。
蒲獾孫皺起眉頭,抽出手來,拂袖不快,說道:“秦公,請自重!”
卻秦廣宗急迫之下,去拽蒲獾孫的衣襟,不小心抓住了他的手。
秦廣宗用力太猛,蒲獾孫雖把手抽出了,然拇指上的扳指留在了秦廣宗的手心里,秦廣宗尷尬地捧著扳指奉上,說道:“是,是,下官失禮,敢請燕公勿怪。”瞅見扳指上汗津津的,也不知是自己的手汗還是蒲獾孫的,趕忙撩袖擦了擦,然后,見蒲獾孫不接,便想親給他戴上。
蒲獾孫觸了電似的,甩掉又來拉自己的秦廣宗的手,說道:“罷了,我自己來。”
接住扳指,自己戴上。
秦廣宗苦求說道:“燕公,下官適才之所言,絕非是為了下官個人之功名榮祿,下官滿心,為的都是我大秦能夠不使良機(jī)坐失,一舉收復(fù)隴西諸郡啊!想當(dāng)日孟公統(tǒng)五萬之眾,浴血激戰(zhàn),雖克襄武,旋即復(fù)失,定西固小,其兵實(shí)銳也!今日若坐視戰(zhàn)機(jī)消逝,來日再攻隴西的話,恐怕又會是一場鏖戰(zhàn)!今可輕取,何必再候來日苦斗?燕公,下官大膽,乞請公三思之!”
蒲獾孫戴好了扳指后,把之在指頭上轉(zhuǎn)了兩圈,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給大王上的書?”
“五日前。”
“此距鄴縣,一千二三百里遠(yuǎn),大王接到你的上書,再回旨下來,來回兩千五六百里地,……得二十多天,也就是說,大王的回旨大概得二十天后才能到。”
“是啊,燕公,等到那個時候,只怕時機(jī)已失!”
“你為何不給監(jiān)國太子和洛川王上書?”
“太子年少,洛川王文雅……。”
秦國大軍出征,國內(nèi)不可無人坐鎮(zhèn),因蒲茂留其長子在咸陽,任為監(jiān)國,用他鎮(zhèn)守國中。至於“洛川王”,是蒲茂除掉蒲獾孫、蒲洛孤這兩個兄弟以外,年歲最長的另一個弟弟,畢竟蒲茂今年也才三十來歲,他的長子年歲不大,尚是個孩童,因說是“太子監(jiān)國”,實(shí)際上秦太子是沒有能力處理日常朝中軍政事務(wù)的,如今真正主掌朝中諸務(wù)的,即是此個“洛川王”。
秦廣宗吞吞吐吐,話沒說完,但蒲獾孫已知他意,不外乎太子年紀(jì)太小,改變既定的用兵方略此等大事,太子必是無能做主,而洛川王此人,正如秦廣宗的評價,誠然是個“文雅秀士”不假,與蒲茂一樣,都是唐化極深的,而與蒲茂不同的是,洛川王缺乏雄才兵略,基本沒掌過軍,改變方略這等要事,縱然上書與他,料來也是白搭,還不如舍近求遠(yuǎn),直接奏與蒲茂。
蒲獾孫頓足於側(cè)塾門口,心中暗想:“趙勉若真能刺死唐艾,那隴西等郡確然是必會大亂的,要是抓住這個戰(zhàn)機(jī),隴西等郡不是不能一鼓而下,這個戰(zhàn)機(jī)如是錯過,一來,的確可惜,二來,萬一大王日后追究起來,我亦不免‘不敢任事、貽誤戰(zhàn)機(jī)’之過,只是,……只是呂明部,沒有令旨,我卻是決不能把之調(diào)來,……。”
尋思了會兒,他有了定見,說道,“秦公,你乃心王室,對大王的一片忠心,感人之深啊!你這般勇猛精進(jìn),我身為宗室,亦不好落於公后,這樣吧,且等隴西那邊的消息傳到,看趙勉到底有無刺殺成功,如果沒有,那就一切不提,如果有,呂明部我肯定是不能擅自調(diào)動的,但我率部來天水,本就是奉大王之令,攻打隴西的,倒是可以提前發(fā)動,趁機(jī)往攻!”
卻秦廣宗進(jìn)言了這么半天,終是沒能說服蒲獾孫,但換得來了這個結(jié)果,也算是不錯。
秦廣宗心道:“燕公部約萬五千步騎,我傾盡全州,可聚兵八千,合我兩部兵馬,兩萬三千余,不足以一鼓作氣,盡拔隴西、南安、陰平、武都,然取隴西、南安兩郡,或是足夠的了。……唉,燕公看似威猛,作事卻婆婆媽媽!也罷,老夫便就退而求其次,先取隴西、南安則是!”
想到這里,他恭謹(jǐn)應(yīng)道,“是,那就按燕公的命令,下官立刻派人去州府,問詢隴西情況!”
兩人出到堂中,重新落座。
秦廣宗舉杯,盡主人家的義務(wù),殷勤勸酒。
酒下三杯,他出去堂外,令從吏馬上去冀縣州府,詢問隴西方面可有無情報送到。
這些暫且不提。
只說蒲秦、定西的隴西與漢中這一場大戰(zhàn),戰(zhàn)事還沒有打起,出於各種的緣故,戰(zhàn)前的局面看起來,已是混亂一團(tuán)。那邊廂,是季和的計策,佯攻隴西,襲取漢中,而又張景威因?yàn)橹馨病⑹捵鹑宓牟缓停熬苤疾粡摹保豢习l(fā)兵援唐艾;這邊廂,是唐艾的謀略,假裝遇刺,誘秦軍來攻,而又蒲獾孫小心謹(jǐn)慎,不用秦廣宗之議,不肯調(diào)呂明部來天水,改打隴西。錯綜復(fù)雜的局面混合一起,各自身在局中,不知對面謀劃的敵我雙方,此時此刻,大概都懷著勝利的信心,但這場仗會成打個什么個樣子?最終還是得看雙方的臨機(jī)應(yīng)變,誰能智高一籌了。
第二天下午,去冀縣詢問隴西情況的吏員飛馳趕回,匆忙忙來報秦廣宗:“唐艾死了!”
秦廣宗聞訊大喜,說道:“死了?”
“死了!”
“趙勉呢?”
“趙勉被當(dāng)場抓獲,囚入到了獄中,只等谷陰的命令下來,大約便要受刑。”
“隴西郡的情形現(xiàn)下如何?”
“據(jù)傳來此情報的襄武細(xì)作言說:偽隴西太守麴章試圖封鎖唐艾被刺死的消息,但消息已經(jīng)傳開,襄武縣的市井之中,已然是婦孺皆知,人心惶惶了!”
“好啊,好啊!”秦廣宗大手一揮,叫那吏員去休息,一疊聲催付縣吏備車。
等車備好,他上車出城,到城外的軍營,求見蒲獾孫。
蒲獾孫於帳中接見他。
進(jìn)到帳內(nèi),秦廣宗喜形於色,說道:“燕公!好消息,大好的消息!趙勉行刺成功,唐艾身死!燕公,戰(zhàn)機(jī)已至,就請燕公立即召聚諸將,拔營起寨,今日便動身奔襲隴西郡吧!”
“消息確切么?”
“確鑿無疑!”
蒲獾孫老於軍伍,早在蒲長生時期,他就是秦軍的大將,昨天許諾秦廣宗,只等唐艾被刺死的消息傳到后,他就提前發(fā)動對隴西郡的攻勢后,他便已經(jīng)想好了具體的用兵安排,這時聞得消息已得證實(shí),當(dāng)下雷厲的作風(fēng)拿出,即傳令下去,命敲召將鼓,端坐大帳,等諸將到來。
不多時,姚桃、冉僧奴,及姚桃?guī)は碌耐踬Y、伏子安等等諸將,冉僧奴帳下的冉廣平等等諸將,與蒲獾孫本部帳下的屠公等等諸將,約二十多個校尉以上的軍官,於三通鼓內(nèi)相繼趕到。
“昨日秦公所設(shè)宴上,我與秦公嘗於側(cè)塾密談,汝等有人問過我,在與秦公說些什么?我當(dāng)時沒有回答,現(xiàn)在可以回答了。秦公遣了一個刺客,潛伏到了唐艾的身邊,這個刺客計劃於昨日行刺唐艾。我與秦公昨日在側(cè)塾,說的就是這些。便在剛才,秦公收到了襄武縣細(xì)作的急報,那個刺客,行刺成功了!唐艾已被刺身亡!襄武縣外內(nèi)、隴西郡上下眼下震恐不安!”
姚桃等人聞言,無不吃驚。
屠公說道:“唐艾被刺身死了?”
“不錯!”蒲獾孫環(huán)顧帳中諸將,說道,“因此我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時機(jī),提前發(fā)動對隴西郡的進(jìn)攻!……諸將聽令。”
姚桃、冉僧奴以下,俱皆起身,二十多人身上的鎧甲甲片互相碰撞,叮鈴鈴響個不停,很快,前后站成五排,眾人齊齊行軍禮,靜待蒲獾孫下令。
秦廣宗見此殺氣凜冽的一幕,慌忙也從胡坐上起來,但沒有他站立的位置,只好勉強(qiáng)湊到姚桃、冉僧奴這兩個諸將中官職最高之人的身邊,他未著鎧甲,因未行軍禮,下揖而已。
蒲獾孫第一個叫道的,就是秦廣宗。
“秦刺史。”
“下官在。”
“昨天你對我說,冀縣現(xiàn)有州兵四千,兩日之內(nèi),你可再聚兵四千,是這樣么?”
“是!”
“隴西、南安隔渭相望,欲取隴西,先得牽制住南安之兵,南安的隴兵,就交給你了。現(xiàn)下南安有郭道慶、曹惠、王舒望等各部隴兵,共三千余,你即率冀縣的那四千州兵,馬上前赴南安!不要求你攻城略地,只要能把郭道慶等部看住,使其不得南下援隴西,就是你的功勞!”
“下官接令!”
“余下你兩日內(nèi)可再調(diào)聚得的四千兵,悉數(shù)增援始昌,以防武都隴兵擾我天水,策應(yīng)隴西。”
“諾!”
天水郡西北與南安接壤,西與隴西接壤,南與武都接壤。要打隴西,第一個需要牽制住南安的隴兵馳援隴西,第二個,還得防備武都的隴兵進(jìn)攻天水,行那“圍魏救趙”之策。
故是,蒲獾孫下給了秦廣宗這兩個任務(wù)。
“冉僧奴。”
“末將在!”
“率你本部,今日出營,限你三天內(nèi),兵至臨洮,如能拔城,即取之,如不能,則務(wù)要阻斷陰平、武都與隴西間的通道,以防此兩郡的隴兵救援隴西!”
冉僧奴應(yīng)道:“諾。”
隴西郡南與陰平郡接壤,東南與武都郡接壤,而臨洮,正好處於陰平北入隴西、武都西北入隴西的必經(jīng)之地。把住此地,就等同是阻住了陰平、武都兩郡馳援隴西的援兵。
——卻是說了,以防陰平隴兵救援隴西可以理解,而前邊蒲獾孫部不是下令叫始昌縣阻止武都郡的隴兵北上么?卻怎么又在這里提到以防武都的隴兵經(jīng)此救援隴西?原因很簡單,“圍魏救趙”只是一種可能性,張道崇也有可能直接馳援隴西,因是他此處又有這么一句。
“姚桃、屠公。”
姚桃、屠公應(yīng)道:“末將在。”
“率汝等本部,與我共擊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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