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雙諧 第三十一章 誤闖鏡中城(上)

“嘿，醒醒。”

風琴室的一角，單膝跪地的巴爾德一邊壓著嗓子輕輕呼喚，一邊就用手拍了拍黃東來臉。

“啊！”

他也沒拍幾下，躺在地上的黃東來便在一聲驚叫中醒了過來。

緊接著，黃哥就是一式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并在起身站定后的兩秒間就將四周掃視了一圈。

“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掃完一眼后黃東來就順勢問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剛醒。”巴爾德回道。

這自是實話，巴爾德也就比黃東來早醒半分鐘左右，由于醒來一看已經到了個陌生的環境，其他同伴也都不見了，所以他第一時間肯定是先把身邊昏迷的那位也叫醒再說。

不料，巴爾德剛回完這句，一旁的黃東來就用頗為慌亂的語氣道了一聲“臥槽”，然后又重新匍匐到了地板上。

巴爾德見狀，趕緊也壓低身子湊近過去，一邊緊張地看向四周，一邊問道：“怎么了？你發現什么？”

“我發現自己剛才起身太快，導致腦供血不足、頭暈眼花，所以又趴了下來。”黃東來閉著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念道。

巴爾德聞言，臉上的蘋果肌當時就小抽了兩下，其雙手的拳頭也不由得握緊了幾分。

但數秒后，他還是把這欲言又止的狀態壓了下去，重新站了起來，好似剛才啥也沒發生一樣，言道：“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來這兒的嗎？”

黃東來趴那兒緩了幾秒，感覺好些了，這次他也是慢慢站起身來：“肯定是被那個風衣怪人給抓來的唄，誒？對了……咱那‘餌’呢？”

“不知道，也許就在附近，要不我們找找？”巴爾德道。

“行吧。”黃東來對眼前的情況也是一頭霧水，那先查探一番自也無妨。

此時這間風琴室中雖是沒有燈火，但一大片從拱窗外透入的血色月光已足夠將這里大部分的區域照亮，而剩下照不到的地方，就只有一些家具的底部和邊邊角角的陰影處了。

黃東來和巴爾德將那些地方都搜了搜，并沒發現杜米特魯的身影。

而當他們往窗外看去，低處的景物基本都被建筑本身和懸崖峭壁所遮擋，高處就只有被血月染紅的深邃夜空，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此刻所處的這個房間，應該是位于某個非常龐大且復雜的城堡之中。

“嗯……我說……”在搜索的過程中，黃東來也對眼前的情況進行了更多思考，故當他和巴爾德再次湊到一起時，他便提出了一個推測，“那家伙該不會是已經被人家拿去給契約‘結賬’了吧？”

關于杜米特魯那份契約的代價，即“被弗洛雷斯庫先生抓去送給吸血鬼當零食”這條，大伙兒自然都是知道的，就算杜米特魯自己抵死不說，丹也可以分享這部分情報，所以黃東來現在提的“結賬”，巴爾德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有這個可能……”巴爾德接道，“假設那個穿風衣的怪人就是‘弗洛雷斯庫’，那站在他的立場上，他首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標，就是把契約者抓回去交差；至于我們兩個……是自己被卷進來的，他的確不需要理會我們，更沒義務把我們送回去，那把我們扔下自生自滅也屬正常。”

黃東來想了想，接道：“要這么說的話……我倆還得慶幸那家伙并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主，否則我倆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未必吧……”巴爾德道，“也許他是覺得把我們扔在這里，我們很快也會死，且會比在昏迷中死去更痛苦……又或許，我們已經死了，這就是地獄，只是我們并不自知。”

“地個錘子！”黃東來見對方一臉深沉地發表著這種謬論，當時就高聲否定道，“是死是活我自己還不清楚？”

“哦？”巴爾德見對方說得如此有把握，倒也疑惑了，“難道你有什么確鑿的判斷方法？”

“哼……”黃東來冷笑一聲，回道，“我現在肚子疼，先去拉個屎……”

“呃……”巴爾德聞言一愣，“拉完你再告訴我？”

“還告訴你什么呀？我這話本身不就是答案嗎？”黃東來一臉鄙夷地看著巴爾德道，“你是不是傻？死人還需要拉屎嗎？”

“這……”巴爾德無言以對，因為“人在下地獄之后還需不需要拉屎”這個問題他以前確實沒有思考過。

“媽個雞不提倒算了，一說我還真有點憋不住了，也不知道這個房間外是什么情況……要不我就地解決吧。”另一邊，黃東來已是自言自語地走到了一個角落，開始解褲子。

然，就在他邊解邊蹲之際……

“住手！粗俗的異邦人！你以為你在干什么？”一聲厲喝，忽在房間中響起。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著還挺年輕，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這一嗓子喝得非常響亮、還帶回聲那種，當時就嚇得黃東來又給提褲子站起來了。

“誰？誰在那兒？”黃東來當即問道。

巴爾德也是驚得擺出了戰斗的架勢，但因為他的戰錘此刻已不在手邊，他只能隨手抄起了一個桌上的銅燭臺作為武器。

“我一直在這兒，只是不想理會你們……”這第二句話響起時，黃東來和巴爾德便都發現了，聲音是從那架巨大的管風琴里出來的，“可現在……你的行為，讓我不得不出言制止。”

“喔尻管風琴成精了是吧？”黃東來一邊念叨，一邊就走到了琴前，“還是說你躲在琴里啊？”

“你有時間問這些，不如趕緊動身吧，因為廁所離這兒還挺遠的。”那聲音又道。

“哦？你還知道廁所在哪兒？”黃東來道。

“你出門后左轉，走到底，會看到一段螺旋階梯，順著階梯向下走兩層，再右轉走到第一個拐角，確認一下墻上有一個石榴圖案的掛飾，再向著掛飾所在的連廊前進，直到穿過一扇紅色的鐵門后，再往右手邊，走到第五扇門，就是廁所。”那聲音非常快速地報出了這段信息，聽語氣就不像是編的。

但黃東來聽罷，還是抬杠般反問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騙我走入某種陷阱？”

“那我換一種說法……”這回那個聲音的口吻聽著像是快要被氣笑了，“只要你立刻滾出我的房間，接下來你把屎拉在哪兒都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待會兒要是還打算回到這里的話，我建議你別拉到褲子里。”

“嗯……”黃東來沉吟一聲，又思考了幾秒。

然后一陣怒濤般的便意打斷了他的思考。

“好！我姑且信了，你等著！”黃東來說著，就轉身跑向門口，在路過巴爾德身邊時，他還甩了句“嘿！你愣著干嘛，一起來啊！”給對方。

巴爾德乍一聽這話，還在心中嘀咕：這黃兄上個廁所怎么還要人陪啊？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眼前這情形，分頭行事確不是上策，畢竟他們并不能確定房間里的這個聲音究竟有沒有惡意，萬一對方是想調虎離山、分而取之呢？

雖說巴爾德并不怕“犧牲”，但那也得是在戰斗中戰死才行，他要是遇到明顯的陷阱還故意去送，那主觀上還是等于“自殺”，他是不會這么干的。

“誒等等！我來了！”念及此處，巴爾德便跟著黃東來一塊兒跑了出去。

風琴室外的那條走廊較為低矮，并沒有窗戶，不過走廊兩側的墻上每隔幾步就裝有一個三叉型的燭臺，且上面的蠟燭都是亮著的，故兩人的行動并未受到黑暗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城堡內的裝修看起來非常考究，僅僅是從風琴室到廁所的這段路上，黃東來和巴爾德就明顯察覺到周圍的墻紙、地毯、擺設等等換了好幾茬兒風格，且這些風格的交替銜接之處也都很協調，能讓人感到豐富又不顯混亂。

要知道，在那個時代，歐洲很多皇室的城堡都做不到這個水平；就拿此前孫黃他們去過一次的、領主科曼的城堡舉例：那里頭除了主廳和極少數主人天天要用到的空間之外，基本上就跟沒裝修過差不多——墻上地上隨處可見外露的石磚木梁，走廊里的裝飾品一般就是些掛在支架上的鎧甲盾牌啥的，什么畫像、雕塑、瓷器那是想都別想，連最簡易的燭臺都配額有限，很多地方直接就裝的火把架……就這，科曼還算是十里八鄉比較富庶的領主呢。

但眼前這座城堡，簡直就是奢華到了有種失真的感覺。

哪怕是黃東來幾分鐘后踏入的這個廁所，也足有好幾十平米之大，里面那一墻一地全都是大理石拼花裝飾，供人盥洗的區域和廁箱之間隔開了頗遠的距離，且廁箱就一個，其上還特意裝了舒適的、可調節木坐墊，兩旁還配了衣架和擺放隨身物品的小桌子，可以說這里已經非常接近乃至超越了很多現代的廁所了。

巴爾德也很慶幸，因為這個廁所夠大，所以黃東來在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可以站在遠處盥洗的地方等，不用在近距離忍那氣味。

只不過呢，他等待時那場面，就算他是背對黃東來的，還是讓他覺得有點膈應……

不多時，黃東來便已完事兒，走過來洗手的時候他還問呢：“誒，巴爾德，機會難得，你要不要也去坐會兒？”

他這話可不理虧啊，這個時代的人，確實……或許一輩子也上不了一次這樣的廁所。

“不……謝謝。”但巴爾德尷尬地抽動了幾下嘴角后，還是婉拒了。

一來呢，是他真不急，二來嘛……黃東來這種用廁所來“慷他人之慨”的操作讓他總有種接受了會很丟人的感覺。

“那行，咱們回去找那個風琴精唄？”黃東來倒是沒當回事，見對方不需要，他就甩了甩剛洗完的手、一邊在自己衣服上抹干，一邊就往外走。

可萬沒想到，他這不開門還好，一開那廁所大門兒……就發現外面原本的走廊已然是變了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寬闊的、向上的臺階，且那臺階上方，還有一個一丈來寬、長了“五條腿”的石獅子腦袋，正如車輪般旋轉著朝門這兒急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