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第997章 女皇帝

王笑在月光下獨(dú)坐了很久，思考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這次北伐，他算計了很久。

濟(jì)爾哈朗、博洛、岳樂等人會是什么反應(yīng)，他都做了預(yù)設(shè)。

有好的準(zhǔn)備工作，所以在別人看來，他有一種‘料事如神’的感覺。

至于布木布泰，他當(dāng)然也做過很多假設(shè)，但從沒想過她會稱帝自立。

因為這不符合原有的歷史，雖然王笑明知道原有的軌跡早已被改變得面目全非，又因為自己、更是改變了許多。

王笑一直都刻意不去想到布木布泰，此時發(fā)現(xiàn)，他并不了解她。

或者說了解得很淺薄，只知道她那方面的習(xí)慣……

“稱帝又怎么樣，改變不了總體的局勢嘛。”他低聲念叨了一句。

“一場鬧劇而已，沒有人可以抵擋我北伐的腳步……”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朕乃元神元皇帝之后裔、清幼帝之圣母，今幼主躬率百官居守，車駕東狩。而生民有欲，無主乃亂，社稷不可以無統(tǒng)，臣民吁請正位，欣戴眇躬，敢不敬承。朕乃承天眷，即皇帝位……

朕獲纘舊服，稽列圣之洪規(guī)，講華夏之定制。建元表歲，示人君萬世之傳。紀(jì)時書王，見天下一家之義。法《春秋》之正始，體大《易》之乾元。建國號曰‘大乾’，改順治三年為‘征和’元年。

國中黔首，種族各異，從此推心置腹，共安于華夏。宣懇惻之辭，表憂勞之意，凡在臣庶，體予至懷……”

這一年是北楚建武二年、大清順治三年、南楚壽昌三年、大西大順二年。

但九月二十五日，也成了大乾征和元年的九月二十五日。

“圣人臨朝，永昌帝業(yè)。吾皇萬歲……”

皇極殿中，隨著群臣的三跪九叩，布木布泰頭戴皇冠，身穿龍袍，在龍椅上緩緩坐下來。

她知道，哪怕登基稱帝，也阻止不了王笑的北伐。

但她可以順應(yīng)它，并謀取最大的利益……

布木布泰登基，是以元朝皇室后裔自居，因楚朝得了天下之后，承認(rèn)了元朝的正統(tǒng)之名。

她給自己起了一個漢名，叫“王玉”。

元朝滅亡以后，元朝皇室多冠‘包’‘李’‘趙’等姓。冠‘王’姓的雖然也多，比如王保保……

但范文程還是建議她以‘李’為姓，并起一個更霸氣一點的名字。

布木布泰的回答是：“朕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她更在意的是她的兒子將隨她姓‘王’，并成為這大乾朝的皇太子……

許多人都明白，等楚軍打來，這個新立的大乾朝也許很快又要覆滅了，但大乾朝的文武百官卻還是迸發(fā)出了極大的熱情。

比如范文程，成了這個大乾朝的內(nèi)閣首輔。

與大清的內(nèi)院大學(xué)士不同，這是一個真正的宰執(zhí)……雖非宰執(zhí)天下、而是京畿。

這當(dāng)然與他的理想有很大的差距。但相比起來，等到王笑破城，被楚人指責(zé)為漢奸處死；或隨著清廷逃回沈陽，被清人指責(zé)為后黨走狗……還是要好上許多的。

比起大清，大乾王朝更像一個漢家王朝。

‘各族臣庶、共安華夏’的朝綱，可以讓范文程的后世評述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等王笑到了京城，哪怕投降，他也是以‘大乾朝內(nèi)閣首輔’的身份投降。

曾經(jīng)輔佐清廷入關(guān)的往事，將變得遙遠(yuǎn)些，他將擁有一份撥亂反正、重振華夏的功勞……

不僅是范文程一個人這么想。

如索尼、剛林這樣的滿洲后黨出身的官員也是很感慨。

他們也給自己冠上漢姓，叫‘郝索尼’‘郭剛林’之類，以示劃清與清朝的界限……

一時之間，滿朝都松了一口大氣。

“太后……不，陛下真是太明英了！”

“是啊，濟(jì)爾哈朗帶走幼主、帶走八旗精銳，就是這樣危急的時候，陛下竟還有這樣的擔(dān)當(dāng)……”

“陛下之英明與膽氣，我越想越拍案叫絕。你可知道，當(dāng)年武則天到最后去了帝號，稱‘則天大圣皇后’……”

“看來陛下已安排好后路了……”

“陛下冠以‘王’姓，這才是真的老謀深算。自古帝位只在一家一姓傳承，因此武則天為嗣子之事煩憂不已，還是陛下想得周到……”

“他日安知太子殿下之‘王’姓，是隨父還是隨母？”

“相比之下，范首輔眼界還是短了，只知正統(tǒng)不正統(tǒng)……”

短時間內(nèi)，大乾朝竟有氣象一新之態(tài)。

布木布泰善于平衡各方勢力。

她不吝封賞，迅速起用了大批京城舉子，以及不愿降清的楚官和鄉(xiāng)野遺老。

她根本就不考慮大乾朝一年兩年以后怎么辦，不僅免除了治下所有的稅賦，還打開國庫賑濟(jì)百姓。

剛下一道旨意，把多爾袞圈地占房的土地房屋歸還百姓、釋放逃充的奴才；

下一道旨意就是要給守城兵士餉銀翻倍，在京郊劃分田地。

緊接著，大赦天下、裁減宮中用度、恢復(fù)漢人衣冠……

而大乾朝的官員們也紛紛擺出愛民如子的姿態(tài)來，一掃往日的跋扈，開始待民親善、廉潔奉公。

比如九月二十九日這天，京城發(fā)生了一件兇殺案，順天知府就私掏腰包給苦主家里拿了五十兩銀子……

這天還有一個更大的消息傳遍京城——

“陛下已派使節(jié)與北楚和談，業(yè)已放開居庸關(guān)、讓楚軍過境追擊建虜……京城不打仗了！京城不打仗了！”

消息傳開，滿城雷動。

但當(dāng)時人們見守在城墻上的乾軍還在整裝待戰(zhàn)，不免擔(dān)心這是假消息。

等了幾天，楚軍西路主帥唐節(jié)進(jìn)入居庸關(guān)之后，果然沒有攻打京城，而是馬不停蹄直奔山海關(guān)。

百姓歡騰雀躍，紛紛擠到長街上高呼“大乾皇帝萬歲……”

一場荒唐的狂歡，氣氛又往上堆壘了一層……

短短十?dāng)?shù)日，京城大變了個樣。

滿人、蒙古人戴著假發(fā)，穿上寬袖長袍招搖過市，開口便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各族臣庶，共安華夏。”

賣假發(fā)的商販賺得盆滿缽滿，京城百姓個個唯恐睡覺時被人割了頭發(fā)。

于是帽子又成了緊俏之物。

放眼望去，滿城博帶高冠，風(fēng)雅之氣如同魏晉，一派盛世光景……

另一方面，布木布泰也在迅速整編兵馬。

與北楚和談當(dāng)然是假的，她猜到了王笑的戰(zhàn)略意圖而已。

清軍在關(guān)內(nèi)最后的精銳正在隨濟(jì)爾哈朗出關(guān)，王笑必要先圍截他們，認(rèn)為到時京城唾手可得。

她決定讓王笑刮目相看一次。

一個只存在幾天的大乾朝是沒有意義的，她要把京城守住，至少等守到明年，或讓王笑感受到強(qiáng)攻京城要付出代價。

布木布泰并不擅長軍務(wù)，能做的無非也只是把漢八旗和宮城禁衛(wèi)換一個名字，重編為京營十二衛(wèi)。

但她善于用人，也清楚自己的戰(zhàn)略目的是什么。

——以打促和。

她知道王笑此時必然只把她當(dāng)成一場鬧劇，但她要告訴他：“朕，就是大乾朝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