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山海志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桐君懸壺誰濟世(二)

巫嘆兒的臉色瞬息間來回變了好幾次，終于慢慢地平息下來，陰沉如水，冷冷地說道：“劉妖官，你這雕蟲小計，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我當(dāng)然沒有指望這么幾句話就讓你說出機密來。”劉玄看過來的雙眼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讓巫嘆兒不由地一陣煩躁。

這妖人，年紀(jì)輕輕掙下偌大的名聲，今日一見，卻是如此不堪，活脫脫一個登徒子，白瞎了兩浙百姓還贊他為青天大老爺，神目御史。

“不為那五百副鎧甲，那你引我出來做甚？”巫嘆兒壓下心頭的思緒，開口問道。

“我從那惠如口中得知妖教巢穴有數(shù)百人穿著朝廷經(jīng)制的鎧甲耀武揚威，便留了心思，遣人暗中去打探。找的是一位高人，只要有了錢，天上仙女的私密事都能給你問出來。不過一個多月，消息遞了回來。”

“成德二十四年，遷安兵甲廠那五百套鎧甲按后軍都督府調(diào)配，發(fā)往漠北德寧軍，更換舊鎧甲。誰知剛到了德寧軍，那里的提監(jiān)就說，這批鎧甲有問題，要退回遷安兵甲廠。剛到路上，德寧軍又補了一份文書，說搞錯了，這批鎧甲沒問題。后軍都督府卻不耐了，你不要自有人要，便轉(zhuǎn)發(fā)隴右甘州祁連巡防營。誰知還沒到那里，那邊甘州發(fā)來了文書，說他們?nèi)钡檬禽p甲，這等重步甲根本用不上。”

“后軍都督府無奈，在西安府武備庫放了半年，又說要轉(zhuǎn)給湖廣鎮(zhèn)撫五溪蠻的軍士們用，可運到江夏時，戰(zhàn)事已經(jīng)完結(jié)了。于是又在當(dāng)?shù)匚鋫鋷斐曰摇＞瓦@樣碾轉(zhuǎn)了十幾州，歷時了兩年多，這五百副鎧甲終于飄沒了，最后出現(xiàn)在洞源山妖教巢穴里，真是神奇了。”

“你這妖官，既然知道了底細(xì)，還如此這般，是故意戲耍本圣？”巫嘆兒面帶寒冰地說道。

“那五百副鎧甲，幕后之人費盡了心思，轉(zhuǎn)了這么多手才運到你們手里，肯定是沒有留手尾。就算你親口說出來那人的名字，我也無可奈何。一面之詞而已，豈能撼動一王之尊？”

巫嘆兒臉色更寒，只是冷冷地看著劉玄，看他還有什么話說。

“惠如和尚當(dāng)年拜訪洞源山，就是想拉攏你們父女，好遙相呼應(yīng)，建立什么地上佛國。他在洞源山盤桓了兩三月，卻發(fā)現(xiàn)巫教主沉迷于異端邪說，蒙蔽了數(shù)萬教眾，也讓自己走火入魔了。”

劉玄剛說到這里，對面那些忠誠教眾們紛紛怒目相視，出言呵斥大罵，卻被巫嘆兒揮手制止了。

等到他們安靜下來，劉玄繼續(xù)說道：“惠如發(fā)現(xiàn)巫教主真的認(rèn)為自己是佛陀轉(zhuǎn)世，一心只關(guān)注普渡眾人，超凡脫俗的大事，其余竟然一概不管了。教眾們只得擁你巫嘆兒居中主持，加上巫多寶、巫寶佛等人從中輔佐，這才將教中大小事務(wù)打理得井井有條。杭州、諸暨兩戰(zhàn)后，你們的這些左相右?guī)洠瑤缀醣磺鍜咭豢铡６丛瓷竭€能堅持，想必是因為巫嘆兒你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心腹，在苦苦支撐著吧。”

聽到這里，巫嘆兒已經(jīng)猜出劉玄的險惡用心，幾乎咬碎了貝齒，如同刀絞一般的心里更是充滿了悔恨。自己一心只想著如何扭轉(zhuǎn)逆局，才冒險跳出包圍圈，尋找合適的戰(zhàn)機，在背后給官兵來上一擊。原本想著去偷襲杭州，迫使官兵解圍，卻聽到妖官劉玄只帶著不多的護衛(wèi)趕路，便改了主意。

在巫嘆兒看來，妖官里最壞的就是這個劉玄。當(dāng)初不堪一擊的兩浙官軍，到了他手里居然從綿羊變成了一群獵狗。諸暨城下讓巫金剛折戟的潘籍、樊春霆等人是他的部屬，在杭州城外，更是親率大軍將圣兵主力一舉打崩，然后全線潰敗。現(xiàn)在又將洞源山圍得死死的，就像是把一根繩索套在圣教的脖子上，越勒越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只要殺了劉玄這狗官，朝廷官兵的圍困就會解除，數(shù)萬官兵就會不戰(zhàn)而潰。屆時圣教之旗又會插遍兩浙東南，建立一個白蓮凈土般的國度。

想到這里，巫嘆兒盯著劉玄冷笑道：“死到臨頭了，還在這里大言不慚。就你身邊的這一百多號人，如何抵得住我這兩千神將圣兵和專破妖術(shù)的紅蓮女營？我定要將你的狗頭遍示三吳諸地，方可泄我心頭之恨！”

“你怎么知道我就這一百多護衛(wèi)？”

“哼，這桐君山高不過數(shù)十丈，方圓兩里而已，我伏兵這里的時候早就把這里里外外查得一清二楚。就算你能躲過我們的耳目，將兵馬藏在桐廬縣城里，卻還隔著一條江，船只早就被我叫人暗中扣住了，難不成他們飛過來？”

巫嘆兒越說臉色越發(fā)有些猙獰了，桐君山周圍全是平地丘陵，方圓二三十里都是田野，一眼看得到頭，她不相信劉玄還能把兵丁藏在地下。

劉玄一揮手，楊越彬掏出一支火箭來，對著空中一發(fā)，一團紅色的火花頓時炸開了，方圓百里都能看得清楚。

遠(yuǎn)處似乎響起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巫嘆兒仔細(xì)地聽著，卻聽不出什么來。過了一會，一個“紅巾神兵”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厲聲稟報道：“圣女娘娘，原野上突然冒出上千官兵，像是從地里冒出來的一般，有妖法，有妖法。”

“妖法？你們總是愛把想不明白的事歸于鬼神之事，越無知，不明白的事就越多，故而就越愚昧信鬼神。”

劉玄正說著，官兵已經(jīng)從山腳兩邊圍了過來，巫嘆兒這才看清，原來這些官兵身上全是泥土，臉上也是，背上、頭上不知披戴著什么，全是草，真要趴在原野里，紋絲不動，你就是走到跟前去也難以分辨。

巫嘆兒想起昨夜自己帶著部下坐船順著桐溪而下，只是把桐君山上下搜了一遍，又派細(xì)作去桐廬縣城摸了摸底。這周圍的原野，還真沒仔細(xì)探查過。這原野那么大，趴一兩千人，就跟撒鹽在水里。且那里平坦空蕩，站在桐君山頭上一眼能看到頭。那里又多是泥濘田坎，派出的細(xì)作肯定不會放在心上，只是在邊上匆匆看了一眼就算了。

但是巫嘆兒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由問道：“本圣在桐君山設(shè)伏，只是臨時起意，你的伏兵應(yīng)該是早我率部此之前布下的，你怎么篤定我會在這里伏擊你？”

“從建德到杭州，順江而下，富陽縣以下，江面寬闊，難以伏擊；桐廬富春山以上，離建德又太近，稍有動靜，大軍瞬息而至。在富陽縣到富春山之間，適合伏擊的不過三處。東梓附近前日突然跑來了一群潰敗的賊兵，引來了一營官兵。”

“窄溪鋪原本是最合適的，可是有漁民在船上做飯時，不慎點著了自家小舟，連同那里的數(shù)十里蘆葦蕩被燒得七七八八。如此算來，也只有桐君山最合適了。這里雖然靠著桐廬縣城，可還隔著一條江，而且就算有事，縣城里那幫廢物也不敢出來增援。最妙的就是靠著縣城，一般人到了這里，肯定會放下警惕，掉以輕心了。”

“妖官！你會掐指神算？”巫嘆兒滿臉驚訝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