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四象 第三百零一章 咄咄逼問

而今天，徐文伽的身邊又多了一個郎君，身形做派，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

對他的身份，憐香不敢多做猜測，只得老實的等待問話。

“以我對你的了解，凡是憑香閣的常客，出手大方的，你都會做背景調(diào)查，他們是做什么的，家底有多少，你都一清二楚。”

“怎么會不知道陳達開是誰？”

“所以，憐香，我勸你，知道什么還是盡早說了，大家都痛快了。”

她說完這番話，便住了嘴，凝視著憐香。憐香嘆了口氣，自知是逃不過去，只得老實交代。

“誒呀，徐娘子這樣說話就太見外了，你哪次過來，我不是都好好的配合了嗎？”

“這次也不會不一樣。”

“行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文伽展顏，露出了好臉色，玄一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

觀她倆剛才的談話，兩人合作的次數(shù)應(yīng)該不少。

他就輕松一點，作壁上觀，等著看文伽是否有遺漏，他給找點補充就可以了。

另一邊，憐香鎮(zhèn)定了情緒，娓娓道來。

徐文伽說的一點沒錯，能夠?qū){香閣經(jīng)營的風(fēng)生水起的鴇母，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除了日常的管理，經(jīng)營憑香閣，憐香還有一大法寶，那就是文伽剛剛提到的，背景調(diào)查。

說來，這種背景調(diào)查在大唐這個年代，當(dāng)然不是多么嚴謹。絕對做不到像現(xiàn)代刑偵技術(shù)那樣的系統(tǒng)詳細。

不過，大唐相較現(xiàn)代，也有一個很大的優(yōu)勢。

即便是大唐第一城市長安城，人員流動性也是比較差的，人與人之間很熟悉，想要弄明白城里的富戶，相當(dāng)容易。

陳達開幾乎是三五天就要到憑香閣來揮霍一次，每次都出手闊綽，這樣的人物，絕對是一頭大肥羊，渾身冒油的那種。

兩三次下來，憐香就盯上了他，很快，她就把陳達開的背景全都調(diào)查清楚。

他竟然是太平公主的男寵，老實說，當(dāng)憐香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背后也是一陣涼風(fēng)起。

太平公主可不是個好招惹的，她的男寵，居然會日日流連憑香閣，這件事，若是被公主知道了，她們這個買賣還要不要做下去了？

憐香一向是個識時務(wù)的聰明人，一眼就看穿了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然而，就算是她聰明無匹，終究還是倒霉在一個貪字上。

誰讓陳達開確實是揮金如土呢？

看到大筆的錢財進賬，憐香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再者說，陳達開來這里揮霍，可不止一天兩天，從沒見出過岔子，公主也好似根本不管這件事，憐香也就更加有了信心。

自認為，萬事無憂，肯定出不了事情。

誰知，他竟然死了。

“你是說，你真的不知道陳達開的死訊？”自述告一段落，文伽追問道。

憐香慌忙辯解：“蒼天為證，我真的不知道他死了！”

“我還奇怪，怎的他這兩天也不來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還是被公主發(fā)現(xiàn)了。”

“這一點，憑香閣的娘子們都能作證，我這兩天還經(jīng)常提起他，惦念著他再來光顧呢！”

她伏在桌上，瞪著眼珠說道。

別看她提高了嗓門，她說的話，文伽也不會全都相信。

兩人之前的合作還算順暢，可這不代表其間憐香就沒有耍過心眼，再加上，她常年在風(fēng)月場工作，狡猾的很，不得不防。

“你先別激動。”文伽拉著她坐下，繼續(xù)說道：“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你看看這幾個東西，到底都是誰的。”

她把幾枚花簽擺在桌案上，等待著憐香的回答。

事到如今，憐香也不能再偷奸耍滑。

只得老實的看這幾個花簽，她盯啊盯的，半天都沒說話，玄一真是無語了，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就連徐大理都沒有看這么長時間，她是不是又在想詞呢？

“這……確實是出自憑香閣。”

文伽點點頭，算是對她態(tài)度的肯定。

接下來就該是第二件證物了，玄一做好了準備，頻頻向文伽拋媚眼，奈何，某人并沒有繼續(xù)取出證物，而是收攏了袖子，繼續(xù)正視憐香。

誒，她難道要換套路了？

稍頓了頓，只聽得文伽終于開了口：“憐香，陳達開在憑香閣有沒有長期相好的娘子？”

“沒，沒有……”憐香臉上露出尬笑，那緊張的面容，真是令人不忍直視。

照理來說，憐香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面對徐文伽語氣和緩，并不帶多少壓迫的提問，她不應(yīng)該是這樣閃爍其詞。

這只能說，她確實是心中有鬼，不止如此，這個鬼還是一個確定的鬼，不是什么疑神疑鬼。

看來，憐香一定知道，這個長期和陳達開相好的女人是誰。

“憐香，你這里有多少娘子，都叫什么名字，我仔細查問就都清楚了，這么多的娘子，這么多的小廝，還能有不吐露的？”

她挑挑眉，神色充滿挑釁，玄一在一旁嘖嘖稱奇，這是什么狀態(tài)？

難道是本性露出來了？

這等充滿威脅的話語，竟然是從冷面女徐文伽的嘴里說出來的！

真是令人不可置信。

這是標準的刑訊用語，文伽能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她在緝妖司也不是純混飯的。

她應(yīng)該真的審過人，甚至是動過刑。

太可怕了，他忽然感到，背后陰風(fēng)陣陣，抽的他是透心涼啊！

以前只知道她殺人不眨眼，卻沒有想到，她還真是緝妖司的一員，在他看來，在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動手反抗，甚至形成反殺，這完全屬于正常操作。

可若是對犯人動刑，他就不太能接受了。

雖然，他也知道，刑訊是徐文伽的本職工作，可這也太過殘忍。

一心審問的徐文伽，當(dāng)然是沒有察覺到他細微的心理變化。

“我是給你個面子，想讓你自己說出來，總好過我們大張旗鼓的在憑香閣拉人訊問。”

“你想想，若是我們讓緝妖司的差官都進來，挨個審問你這里的小娘子，你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這……”憐香拉著臉央求道：“文伽娘子，老奴這里是小本生意，可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

“小本生意？”

“憐香娘子真會說笑話，你這憑香閣都已經(jīng)是二曲里的第一家了，還叫小本生意？”

“那別家都不要做了，干脆關(guān)門算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忽而嚴肅，忽而戲謔，眼波流轉(zhuǎn)，不時的飄到憐香的眼前。

憐香除了尬笑，幾乎已經(jīng)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表情。

臉上的肌肉全都緊繃著，仿佛是注射了肉毒桿菌，虧得玄一剛才還夸她風(fēng)韻猶存哩。

其實，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典型的鴇母罷了。

沒什么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