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空劍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古一夢(十五)

“哪來的？”“淺淺”、“劉一陽”異口同聲。

下來十個(gè)，回去一個(gè)，可陽間規(guī)模不見縮小，仍是‘十個(gè)’，甚至還要更多些陽間的那九個(gè)，哪來的？

馬面搖搖頭“這個(gè)也是大司衙、高品判官的事情，另外那九成究竟如何補(bǔ)齊，小人官卑職微，實(shí)在不曉得。大人若想了解詳情，只能去問上面。”

姬銘點(diǎn)點(diǎn)頭，剛下來的游魂，十個(gè)里只能回去一個(gè)，又難怪剛剛鬼差說，劉鐵那一群能立刻進(jìn)入輪回的游魂，是得了大獎(jiǎng)賞的。

馬面又重新提起公事“那大人您看，這批游魂到底如何發(fā)落”

姬銘問“以前怎么做？”

“咱們陰陽司做事最最公平，向來都是‘現(xiàn)錢交易、價(jià)高者得之’，參輪鬼只能給出兩升半香火，沒必要理會。摘裘、楚江二王價(jià)錢相當(dāng)，那就一家一半。陰陽司公事繁忙，實(shí)在沒工夫和它們糾纏太多，差不多就算了，畢竟公事要緊。”馬面應(yīng)道。

姬銘被氣笑了，不動怒，繼續(xù)追問“賺來的香火又怎么分？”

馬面如實(shí)回答“以前的劉大人對小的們?nèi)屎瘢瑫贸霭氤山o咱們分分。”

牛頭接口了，笑著“大人明鑒，咱們幽冥這綠幽幽的天下，到處都是鬼王的勢力，幾乎不存凈土。不說其他地方，只說您的這一司轄下，就沒有一寸無主之地，那些游魂無論發(fā)往何處，都會落入鬼王地盤、也都會被征召入伍。與其被那些鬼王白白征兆了去，還不如標(biāo)個(gè)價(jià)錢、賺些外快。其實(shí)兄弟們口中說的‘添補(bǔ)’，基本就是這一項(xiàng)。”

“再說那九成游魂，回不了輪回，只能落戶幽冥，也只有從軍入伍效命鬼王，才有望活得更好些，若在這冥間做個(gè)普通莊戶，那是最最凄慘不過的事情。”

幽冥世界，利來利往皆以香火計(jì)算；幽冥間小鬼從軍是唯一‘好下場’，這兩重姬銘是明白的。

他皺一下眉頭“才分給你們半成？以前的劉大人太小氣了些吧。”

牛頭口舌滑溜，但說話倒還老實(shí)“半成的確不多，不過咱們弟兄也知足了，剩下的香火劉大人也不是全都留下來，還得再拿出七成上繳總衙。”

“劉一陽”笑得怪聲怪氣“總衙受七成？原來賣鬼的生意是從上面做下來的，陰陽司會有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倒真不奇怪了”

話還沒說完，眾人面前忽然一蓬冥火暴散！冥火藍(lán)中透綠，全無暖意也沒有陽世火焰那么明耀燦爛，但此刻突兀炸起的火團(tuán)卻讓場中所有人雙目巨痛——刺目的不是光芒，而是銳意，利劍銳意。

一頭丑陋鬼靈破火而出，模樣很有些像海中的章魚怪物，一顆軟塌塌的腦袋下長滿了觸手，怕不有上百條，它每根觸手都挽著一柄細(xì)長利劍，襲殺姬銘。

姬銘低聲叱咤，柔劍化成的劍羽齊動，并以手中的吳囿、清和兩劍相迎。

下一刻冥殿地宮中劍氣縱橫，諸般光彩大作，金鐵交鳴扎人耳鼓響徹四方！

也不過是眨眼功夫，姬銘破去鬼靈諸劍，劍影飛馳，正正打入對方頭顱，只聽一聲凄慘呼號，鬼靈斃命。尸身摔落在地，嗤嗤怪響傳來，身體無火自燃，頃刻燒了個(gè)干凈

事情來得無端、過程短暫，直到燒尸之火燃起，“淺淺”等人才剛剛反應(yīng)過來，拔身飛撲；牛頭馬面的應(yīng)變就更慢了，鬼靈尸首都燒光了他們那聲‘有刺客’還沒能喊出來。

見姬銘已經(jīng)擊斃敵人，“劉一陽”身形一轉(zhuǎn)，伸手扼住牛頭咽喉，沉聲問“刺客是什么人。”“淺淺”的眼中也泛出詭異血芒，冷冰冰盯住了馬面。

牛頭澀聲喊冤“大人明鑒，小的也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從何而來，以前從未見過啊。”

牛頭騙不了判官袍，姬銘知他說的是實(shí)情，搖頭對二人道“應(yīng)與他無關(guān)，放手吧。”一句話說完，姬銘忽然雙腿一軟，咕咚一聲坐倒在地。

刺客百條觸手、百柄劍，每條觸手都出手三劍。斗劍不過瞬瞬，每一劍的力量都差別極大，此起彼伏的急刺中，與姬銘身周掀起了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漩渦’、無形但各有引斥。

刺客的手段，最最純粹的劍術(shù)，端的精妙！

相斗過程短得不能再短，姬銘被一下子逼出全力。畢生所學(xué)、所修的劍術(shù)與這一個(gè)瞬間里盡數(shù)暴發(fā)，但暴發(fā)之后，心中、腦中空落落的難受，虛脫。

虛脫的不是體力，而是精神損耗，比著‘一劍崩’后的脫力感覺猶有過之，緊張過后才一放松就站不住腳了。

心神十立尚且如此！

見他摔倒，還道他受傷了，一群手下就皆盡吃驚，忙不迭圍攏上前，姬銘及時(shí)搖搖頭“無妨，累的。”

吳囿與清和未歸體內(nèi)，站于黃金屋、高懸姬銘頭頂七丈處，金青光芒自兩劍上綻放開來，真如一盞驕陽、將四面八方照得亮如白晝。

“淺淺”與“劉一陽”掌劍而立，緊貼姬銘，緊盯前方。

姬銘坐在地上，不久精力漸漸恢復(fù)，難過感覺盡去，之后也不急著起身，靈識散出搜索四方同時(shí)看了吳囿一眼，低著頭不知再琢磨什么。

好半晌過去，吳囿面色鐵青，緩緩搖了搖頭，沒能發(fā)現(xiàn)什么，但他緩緩說了三個(gè)字“陰陽司。”

姬銘明白他的意思幽冥鬼王不會來碰陰陽司，司內(nèi)出了刺客，自然是‘內(nèi)鬼’。所以剛才“劉一陽”扼住牛頭咽喉逼問兇手是什么人。鬼袍面前牛頭沒有撒謊的余地，但此事仍與陰陽司脫不開干系。不是姬銘這一司，便是從其他司衙而來、甚至總衙。

陰陽司神奇之處不少，真要藏了玄法‘暗路’或‘一步跨司’的秘陣全不稀奇。

刺客從何而來，雖不敢十成篤定，但總也有九分把握！

姬銘站起身，擺了擺手，示意眾人撤去陣勢，轉(zhuǎn)目望向牛頭馬面，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說刺客的事情，只說之前說添補(bǔ)、說分賬、還給我講解司中運(yùn)作，你們好像真的把我當(dāng)做了判官。”

話中含義可輕可重，兩大差頭不敢怠慢，并肩深施一禮，牛頭開口實(shí)話實(shí)說“啟稟大人您在我們眼中，就是真正判官。這不是遇強(qiáng)低頭，小人是有道理的。”

“老大人高升、新大人赴任，陰陽司判官輪替無需公文、任狀。以前也都是老大人走、新大人來，判官身上的神袍就是印信、就是身份證物。這不是我們分辨的，而是陰陽司玄法辨認(rèn)。”

“這次的事情司中沒有了老大人，然后大人您穿著一品神袍來了，六品司變作一品殿、您的印鑒扣在公文上管用，那您就是新大人！小人只是辦差，其他的事情管不了、更不敢管。或許有天，總衙會來追究前面的事情，可那些事情都和小的無關(guān)。”

“小的只要侍奉大人、做好本分，就沒問題了，如今陰陽司認(rèn)您為主，咱們就追隨大人身邊，至于其他小的們不去理會的。”

牛頭馬面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說明白了，最后還不忘再坐實(shí)自己的無辜“小人是真的把您當(dāng)做判官大人，絕不能、也更不敢做出行刺主官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閻羅在上，小的若有半字虛言，立刻天打雷劈，魂飛魄散。”

“好！你們把我當(dāng)判官，我就真正做了這陰陽司的判官。”姬銘笑了，清清透透，目光明亮若井空大師或者韓曉虣在場，見了這笑容多半會倒吸一口涼氣。

“淺淺”看著姬銘我，忽然興高采烈，眉開眼笑的手舞足蹈道“急了，急了，三師兄急了。”

“劉一陽”的語氣好像過節(jié)“讓百手丑鬼用給扎急了！”

一旁的“許草莽”貌似穩(wěn)重，想說什么，結(jié)果嘿嘿嘿地笑出聲了“找老祖宗，兵發(fā)陰陽司、總衙！”

出乎意料的，姬銘居然還真的望向了吳囿“吳囿。”

“在的！”吳囿踏上一步，躬身施禮“主人可是要掀桌子？”

玉劍門，虛實(shí)峰上。

夢千古傲然挺立，神情輕蔑，嘴角上揚(yáng)的看著雷云密布的劫云。

“來吧，讓本座看看老天爺您老人家到底還有沒足夠的力氣把桌子掀了。呵，廉頗老矣，尚能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