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恥 第兩百一十一節(jié) 納叛(1)

而且不管東藩如何行動，也得明年春夏了，兀術(shù)今年就要拔了錦州、來州，已經(jīng)之前回軍時就拿下的平州，就將東藩徹底趕下遼海了。

姜滑看著滿地的落雪，看著城外呼嘯而來的女真騎兵，暗罵女真人真不讓人省心，三九隆冬，打什么仗啊。

他是極不情愿爬出兩個胡姬的被窩登上城的。胡姬是海對面的旅順府府尹劉佶送來的，說是蕭塔不煙從西域帶來，賞賜給他的，他自己不受用，送給了姜滑。

看著越聚越多的女真人，姜滑一點都不怕，就是煩。打錦州，哪那么容易？當(dāng)初他打下這里，可損失了五千多人。發(fā)動了一場五萬人的大戰(zhàn)，另一邊還有攻打復(fù)州的宋軍牽制。現(xiàn)在他手下有三萬精兵，兩萬都守在這里，女真人憑什么打錦州的主意？是人多的死不完嗎？

女真人全部到位了，看數(shù)量至少有三萬人，在北東西三面扎營，圍三缺一。

姜滑心想，這是想讓老子跑？這天氣，跑出去凍死嗎？要死他寧愿死在這里。

而且錦州算不上一座孤城，背靠大凌河、松山，周邊山地縱橫，他沿河修建了四座土堡，松山上還有山城，各屯兵一千，相互依持。只要有一個城堡在，明年就該他反擊了。

所以姜滑不但不怕，而且很期待。因為這就是他守錦州的目的，通過防守殺敵，沒有比這又是更大的了，而且還是錦州這種易守難攻的城池。

“大人，女真人挖溝了！”

姜滑看了一會，就讓副將負(fù)責(zé)守城，自己跑下去找胡姬去了。

“讓他們挖！”

這么冷的天，在地上挖溝，真是有勁沒處使了，他可有處使。

挖了幾天。

“大人，女真人在筑長圍。”

“哎。我還以為他們會傻傻的猛攻呢，讓他們圍。看看到了明年春天，他們怎么圍海？”

一旦開海，戰(zhàn)艦開進(jìn)大凌河，他就能出去野戰(zhàn)了。

兀術(shù)不是笨蛋，他早就吃夠了宋人堅城的虧，太原、中山且不說，他自己碰過的就有楚州和揚州，在陜西則跟吳階兄弟沒少死纏，那兩兄弟守城更有章法。

在知道錦州兵精糧足的情況下，他還去強攻，他就不是兀術(shù)，而是傻豬了。

他不著急。先圍死。哪怕明年開春，他還可以圍點打援。女真騎兵的野戰(zhàn)能力，依然能給他強大的信心。

他一直關(guān)心的東藩情況，一直沒有消息。

“四太子。燕京急報！”

“什么？燕京？”

兀術(shù)迷惑的打開急報，是他留在燕京守城的大將韓常發(fā)來的，說是五萬東藩騎兵，包圍了燕京城，圍而不打。

“這就是東藩的目的？”

兀術(shù)冷笑一聲，圍點打援嗎？這么明顯的詭計，誰會上當(dāng)。

他確實沒想到東藩回去打燕京。因為宋金目前的邊界，距離東藩最近的，其實是河間府，隔河相望，且是南下的重鎮(zhèn)，最有價值。東藩舍近求遠(yuǎn)，竟然去奔襲燕京。哪怕從北界河出擊，也得幾百里地。并且冬季冰封，沒有水路運輸糧草，他不可能堅持太久，為什么要去打燕京呢？

接連征發(fā)，燕京已經(jīng)十分殘破，完全沒有什么價值。明明有那么多容易打的地方，東藩都不去打，偏偏要打燕京！

“不好！”

兀術(shù)暗道，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撻懶在燕京啊。

因為燕京殘破，粘罕多次征發(fā)簽軍，加上幾年前，殺了在這一帶極有威望的郭藥師，導(dǎo)致郭藥師余部叛亂，盜匪橫行，人丁稀少，兀術(shù)將撻懶排擠到哪里，就等同于流放，方便他在朝里清洗撻懶黨羽。

難道東藩真的跟撻懶勾結(jié)上了？應(yīng)該不至于，韓常做事粗中有細(xì)，而且心狠果決，一旦發(fā)現(xiàn)任何撻懶的罪證，肯定能將撻懶置于死地。

撻懶的罪證，兀術(shù)已經(jīng)收集的差不多了，本打算收兵回朝，就徹底清洗撻懶。撻懶給留給他的罪證，就是一封封跟南宋秦檜的通信，這是通敵，證據(jù)確鑿。

撻懶既然跟東藩無法勾結(jié)，就不可能幫助東藩打破燕京。那么東藩攻擊燕京就沒有意義，兀術(shù)確信，女真堅守的城池，東藩也攻不破。

之后很多天再也沒有收到燕京的消息，兀術(shù)知道大概是圍死了。派探馬去探，十個去，九個回不來，但也確實探明燕京被圍死。

兀術(shù)相信，韓常一定能堅持到自己攻破錦州，揮軍南下。

韓常是大將，雖然李慢侯對這個人有必殺之心，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女真人的鷹犬，關(guān)鍵是他是最喪心病狂的鷹犬。女真人跟他們的后輩滿洲人一樣，也推行過剃發(fā)易服，這個韓常就是堅決支持者，看到漢民不削發(fā)，或削發(fā)不合規(guī)的，立馬斬首。跟韓常一樣，有史可載的因剃發(fā)易服而打死殺人的，還有代州知州劉陶，謝梁知州耿守忠，一聽名字就知道是一群敗類。

雖然要殺此人，可李慢侯卻不想這么殺，因為韓常確實是一個猛將。這家伙在陜西，打和尚原之戰(zhàn)的時候，被劉琦射瞎了一只眼睛，拔出箭頭，抓起一把土填進(jìn)去，然后接著廝殺，那一場宋軍慘敗，但同樣也給女真人以重創(chuàng)。跟西軍短兵相接，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狠人，李慢侯可不想傻傻的去撞他把守的堅城，因為他的目的就是撻懶。

撻懶能權(quán)傾朝野這么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雖然燕京殘破，燕京也不是撻懶的地盤。可撻懶依然有可用之人，因為他曾經(jīng)作為阿骨打的智囊，許多安撫工作是他做的。燕京以北的關(guān)山之外，原本是奚人的地盤，撻懶撫定奚人后，就被任命為奚六路軍帥，所有降伏的奚部，都以契丹、漢官攝治。之后奚人大量被作為簽軍簽發(fā)各地，因為奚人雖然跟契丹人是遠(yuǎn)親，可奚人更偏向于農(nóng)耕，善步戰(zhàn)，被女真人簽發(fā)到各地去守城，其中就有身在燕京的。

李慢侯暗中聯(lián)絡(luò)撻懶，一直沒有聯(lián)系上，反倒是最后撻懶自己找上門來。他的保密工作做的確實出色，難怪是有謀而怯戰(zhàn)之人。

撻懶讓人傳口信，表示愿意歸附東藩，幫助東藩平滅金國。他說東藩，不提大宋，意圖明顯，李慢侯也不在乎。

詢問如何幫助撻懶，撻懶的人說，撻懶受到嚴(yán)密控制。有任何舉動，都有危險。但是他卻能逃出燕京城，只是逃不遠(yuǎn)。

這就簡單了，只要他出了城，李慢侯就能幫到他。因為大不了直接圍城就是了。

早在城還沒圍死的時候，撻懶就已經(jīng)出城，甚至還幫忙指導(dǎo)城防哪里有漏洞，讓李慢侯隨后徹底包圍了燕京。

奔襲燕京是為了撻懶，包圍燕京，卻是為了封鎖消息。

因為撻懶的利用價值極高，他不但是奚六部統(tǒng)帥，還長期坐鎮(zhèn)東路。可以說，金國境內(nèi)到處都是他的黨羽。在一眾武夫之中，作為唯一一個謀略見長的權(quán)貴，撻懶籠絡(luò)到的人有多少，恐怕他自己都說不清。

最關(guān)鍵的是，撻懶跟兀術(shù)如今是暗斗，雖然他實際上已經(jīng)斗爭失敗，被兀術(shù)控制起來。但是女真人內(nèi)部并不知情，別人還以為他仍然是高高在上，重新受到重用的行臺尚書左丞相呢，光憑這個身份，他就能騙開一些女真人把守的城門。

撻懶將他記得的，在各地守城的軍隊將領(lǐng)名單告訴了李慢侯，并告訴李慢侯，有哪些人是他的心腹，可以直接歸順，那些人受過他恩惠，只要施加壓力也能招降，那些人是不可能招降，只能處死的。

看著撻懶點出的一份份他的心腹名單，李慢侯也不由得驚嘆，難怪兀術(shù)誅殺撻懶要廢這么大工夫了。撻懶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作為后期唯一一個可以跟粘罕掰手腕的人，不可能光靠智謀，而沒有硬實力。撻懶的實力，是他一點一點攢下的。以前他只是粘罕、斡離不這些人手下的一路監(jiān)督，可是他總能用最小的損失，取得最大的戰(zhàn)果，日積月累，他的部下中，女真人比例最高，這就是勢力！

其他人帳下的精兵傷亡慘重，不管怎么補充，都必然會逐步摻入撻懶的人馬。這也是撻懶為什么可以一直掌握兵權(quán)的原因。

“打太原？”

撻懶給李慢侯提了一個建議，攻打太原。

河間府不用管，那是撻懶的心腹在把守，他隨時呼喊一聲，就能降服。但太原不是他的人，太原作為粘罕的核心地盤，那里幾乎都是粘罕的人，粘罕死后，粘罕的人就跟了兀術(shù)，讓兀術(shù)實力陡增，這才能回朝壓制撻懶。

太原不是撻懶的人，但撻懶用官身可以騙開至少一座城門，等兵馬入城，趁其不備，城池也就拿下了。一旦暴露，這招以后就不好用了。所以第一次，就一定要挑個有價值，而且是他喊不開，必須用騙的城池。

“可惜遼海未開。否則到可以直接去遼陽府了！”

打下遼陽，遼河洞開，整個遼河平原將不為女真所有。女真人將徹底回到生女真時代，再次蝸居混同江原始森林里了。

撻懶笑道：“郡王放心。無論何時，只要我在遼陽城下，遼陽必開門迎降！”

撻懶最核心的勢力，就在遼河。大量渤海人、奚人和契丹人被他安插在這里，而且粘罕和兀術(shù)被排擠在西部的時候，遼東到山東這一條線，都是撻懶控制，可以說，曾經(jīng)這一帶都是撻懶的地盤。

李慢侯打擊這一帶打的也最狠，沒想到兩人現(xiàn)在能坐在一起。

“太原？太原！”

李慢侯考慮著。

突然道：“既然要奔襲，那就奔襲個狠的。太原是粘罕的核心，但還不夠核，要奔襲就奔襲云中，大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