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明太兇猛 第327章 世上本無英雄

我們是什么人！

大家當(dāng)?shù)陌l(fā)問，讓眾人無不是一愣。

大當(dāng)家的是什么意思？

我們是……

我們是什么人？

如果我們是山賊，又何必留著腰牌。

如果我們是土匪，又何必留著盔甲……

如果我們僅僅只是為了活著，又何必心念著為家人報(bào)仇？

“我許致遠(yuǎn)是大明東江鎮(zhèn)千戶，至死而不敢忘，爾等又是何人！”

盯著大家伙許致遠(yuǎn)大聲說到。

“回千戶，我等是大明東江鎮(zhèn)兵卒！”

我們不是山賊，不是土匪，我們是大明官軍！是東江鎮(zhèn)的兵卒！我們流落異鄉(xiāng)，不是為了活命，而是為了殺虜！

站起身來，許致遠(yuǎn)抿了抿嘴，然后盯著廳中的諸人說道。

“我等身為東江鎮(zhèn)官兵，若是任由東虜安然從眼前經(jīng)過，又豈能對得起毛帥和沈軍門還有東江弟兄們的在天之靈！只要我等一息尚存，東江鎮(zhèn)就在，只要東江鎮(zhèn)在，就不能任由東虜于咱們眼皮底下過去。告訴弟兄們，備上糧草，打東虜！”

廳中眾人無不是紛紛揖道。

“諾！”

說罷，眾人就步出了大廳，而跪在地上的金明善則不斷的磕頭謝恩。

“謝千戶大人之恩，謝千戶大人救援之恩……”

“金明善，你回去吧，告訴你家觀察使，就說——許朝鮮人背信，但不許我等不義，只要他有心抗虜，我必出兵相助。”

“不知大人麾下有多少兵馬可以出動？”

金明善試探著問道

“一千！”

聽到這個數(shù)字時，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不太自然，才一千啊。

在金明善離開后，蘇士林看著大當(dāng)家，半晌才說道。

“大當(dāng)家的，此去……”

“唯死爾！”

“朝鮮人不一定會來！”

之前他已經(jīng)看到了金明善表情的異樣。

“我等是大明官軍！”

許致遠(yuǎn)顯得有些固執(zhí)。面對大當(dāng)家的回答。他長嘆一口氣道。

“那……我這就讓人縫一面旗，就是死，也要讓人家知道，咱們是什么人。”

“不用縫！”

許致遠(yuǎn)搖頭說道。

“就用原來咱們一直帶著的那面旗！那面咱們從鐵山帶來的旗！”

風(fēng)，從遠(yuǎn)處刮來，許致遠(yuǎn)手里的依然握著那柄長槍，槍頭上不像過去那樣裹著布，扎著繩，而是展開了。

這是一面旗，一面破舊的棋。風(fēng)吹動著槍上的旗，這面破舊的旗隨風(fēng)擺動。

史書上，漢官使臣于異域時都會持節(jié)，那是皇帝們發(fā)給外出的使臣的，蘇武持節(jié)南望，而他沒有節(jié)，只有這面旗，這面從鐵山帶來的旗。

而這年旗，就是他和弟兄們心中的節(jié)！這幾年，無論到什么地方他都會帶著旗，小心翼翼的把它裹在槍上，今天終于展開了。

朝著大明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再次回頭時許致遠(yuǎn)默默問道。

“朝鮮人呢？”

“啟稟千戶，沒來！”

輕應(yīng)一聲，許致遠(yuǎn)沒說話，果然是不可信啊。他朝著左右看去，蘇三他們都騎在馬上，手持騎槍，誰都沒有說話。

“弟兄們……”

“千戶，我等皆是遼東東江兵，持炒米一升，可支十許日，殺虜殺奴實(shí)是本份，今個就當(dāng)是還朝鮮人了！”

“什么是還朝鮮人，咱們是為了大明，今天非要讓東虜，再嘗嘗咱們東江兵的厲害！”

弟兄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讓許致遠(yuǎn)笑了笑了，他的手握著槍桿，感受著上面的旗。

那面旗是許致遠(yuǎn)從鐵山的死人堆里帶出來的旗幟，那面被火燒過，被刀砍過，被箭射過的旗，那是曾經(jīng)浸透了弟兄們的鮮血的旗幟，那是在弟兄們的尸骨上飄揚(yáng)起來的旗幟。

“只要天上的烈日當(dāng)空，皓空當(dāng)月，那咱們大明的旗就會在！”

旗在，我們也在，如此又何必計(jì)較朝鮮人是否背信棄義呢？他們來不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旗在。

兩根煙柱從遠(yuǎn)方的山頂上緩緩升起，這是派出的哨探點(diǎn)燃了山頂上的狼煙，一根煙柱是一千，兩根呢？

肯定是兩千朝上了！

打嗎？

當(dāng)然要打！

“軍……”

原本想喊軍師的許致遠(yuǎn)，話到嘴邊還是改口說道。

“你領(lǐng)陳糧多他們?nèi)ピ蹅冎斑x好的地方，然后一切按計(jì)劃行事……”

一一部署之后，許致遠(yuǎn)看著周圍的兩百多弟兄，他們無一例外的一手持槍，一手牽著馬韁，就那樣靜靜的站著。

“先喂喂馬，今個有場硬仗要打……”

吩咐一聲后，將槍猛的扎在地上，然后許致遠(yuǎn)就取下了馬鞍旁的糧袋，抓出一把麥子喂起了馬，馬慢慢地用舌頭把草舔進(jìn)嘴中。這一瞬間，山谷里靜悄悄的，弟兄們都在那里喂著，等待著東虜?shù)牡絹怼?p/> 誰都沒有說話。

只有山風(fēng)吹動著那面旗幟，偶爾的他們會看一下那面旗，然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似乎那面旗讓他們的心里到了某種安慰。

約莫一個時辰后，前哨的弟兄騎著馬趕了回來，十幾騎只剩下了五騎。

“其它人呢？”

“沒，沒了……”

蘇三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

“韃、韃子快，快過來了，那，那個箭射的可真準(zhǔn)……”

還不等蘇三他們歇過氣來，遠(yuǎn)處就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一瞧，只見數(shù)十騎東虜朝著這邊殺來了，最后他們在相隔百步遠(yuǎn)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將馬背上一個身著紅邊明鐵甲家伙重重扔到地上！

大家都都盯著那個倒霉的家伙，他居然被抓了。

盯著被抓住的弟兄，許致遠(yuǎn)哼了一聲。

“是李老六……”

被虜騎逮住的人是李老六，遼陽人。

在發(fā)出信號后，他們就一路逃了過來，可不曾想還是沒有逃過東虜?shù)那胺迳隍T，弟兄們死傷了一半，而他則被活捉了。

李老六上的盔帽早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花白的發(fā)髻下是一張滿是蒼桑的臉。

他被扔到地上后，他抬起頭，看到了眼前的弟兄，看著列成隊(duì)的弟兄們，他笑了起來，還好，弟兄們都準(zhǔn)備好了。

在他露出笑容時，馬背上的李業(yè)大聲問道：

“李老六，咱也是東江出來的，王爺說了，東江的兵，只要愿意降，就入天助兵，入漢軍八旗，問你可愿歸降？”

同樣出于東江的李業(yè)，又說道：

“況且現(xiàn)在早就沒有東江鎮(zhèn)了，你們在朝鮮過的是什么日子？避入深山為盜為匪，只要你們歸來，王爺必定不會虧待你們的！你去勸他們也歸順王爺，到時候，便賞你百兩銀子！都是一家人，何必以死相搏，況且，你們現(xiàn)在擋在這是為了什么？為了大明？你們又是什么東西？”

李老六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他識字不多，也就是小時候，娘手把手的拿著《對相四言》那幾本書，教他識了一些字，后來娘死了，爹好喝酒，就沒人教過他。

原本的這輩子，他會像他爹一樣，作為大明的軍戶，種那幾畝田，然后娶個媳婦過上一輩子，不說一事無成，反正是這樣過完一輩子。

其實(shí)，要是沒有東虜，日子也就這樣過下去了。可東虜來了，他爹和很多人一樣都死在戰(zhàn)場上，他拿起了刀，僥幸沒死，卻成了東虜?shù)陌⒐牛俸髞恚犝f毛帥開鎮(zhèn)東江，實(shí)在受不了被東虜奴役的他和很多人一樣，逃出了東虜?shù)那f子，逃到了東江，從那天起，他就是東江的兵。

他犯過糊涂，當(dāng)年打仗的時候，他要是不丟下手中的刀，也不至于成為俘虜，就在是東江的時候，他也有些小心思，人越老膽越小。

就是眼下，又一被東虜拿下了，李老六的心里想著的仍然是活，降了以后可以入天助軍，那是尚可喜的兵，尚可喜……他出自東江，心里還念著舊情。呃，就是那貨攻下了鐵山，攻下了皮島，說是朝鮮人當(dāng)?shù)南驅(qū)В鋵?shí)，真正的向?qū)钦l？

就是尚可喜啊！

降能免死，還能入八旗！

好事啊！

他怔怔的出神，一雙眼睛里不知是喜還是懼，剛想要說話，可張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他想將頭垂了下去，可是頭卻低不下去。

他若低頭，又何必今天才低頭！

為什么寧可死于異鄉(xiāng)，也不愿意在遼東為奴，就是為了子子孫孫都能昂首挺胸的活著！

想清楚后，李老六笑了。

他的笑容很燦爛……

僅就是普通人想通了一些事情后的笑容。不是英雄的笑容，談不上灑脫，也談不上豪邁，僅僅只是普通人的笑容而已。

其實(shí)英雄也是普通人。

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大當(dāng)家身邊的那面旗，在那面殘破的旗，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為什么大當(dāng)家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對他不懂，但這一瞬間，他懂了。

遠(yuǎn)遠(yuǎn)的的看著那面旗，李老六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他的心里好像找到了歸宿。

他笑著搖了搖頭，花白的頭發(fā)凌亂的散在面前。

“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

說罷，他忍著從馬上摔下時的傷痛，努力站了起來，然后挺直了胸膛！

“我，遼陽李老六，大明東江鎮(zhèn)兵卒是也！不降胡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