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醫(yī)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枯槁面孔的老人

燈塔內(nèi)光線陰沉，顧俊望著樓梯墻上的那一行血字，斂著雙目，握著步槍的手在發(fā)緊。

他第一次接觸這句話，自己也不確定是什么時候，是在龍坎海底？還是童年時期？

他的記憶順序初次看到時是在學校實驗室觸發(fā)出的一個幻象，看到某個破敗的實驗室墻上有這么一行血字。

他后來在進入天機局的人格測驗中測潛意識，自己寫下了這一行血字。

黑暗的果實自亙古的深淵長出，死亡的蠕蟲將與天地一同長久

顧俊小心地走過去，看得更清楚了，那就是用血痰涂上去的，從痰跡來看，應該才涂了沒幾天。

“我們上去看看?！鳖櫩÷曇粢咽巧吵粒瑏砩鷷?，萊生會……

你們這次又要搞什么，為什么要制造災禍？你們不是覺得自己是異文人嗎，你們不清楚異文人經(jīng)歷過怎樣的苦難嗎……為什么卻要把苦難加諸到這個世界？報復？呼喚什么舊日支配者？還是單純的瘋了？

嘰噠，嘰噠，腳步踩在石樓梯上沒有聲響，但走動間防護服的摩擦碰撞聲，在這寂靜的環(huán)境中很刺耳。

顧俊走在前面，孔雀幾人跟在后面，沿著這條旋轉(zhuǎn)樓梯往上層走去。

這條樓梯的石階很窄小，階數(shù)也不多，顧俊卻想起了在異文世界霍克城城外祭壇地下走過的那一條。

越往上，他腦海里越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像有很多混雜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邊……

“你們有聽到聲音嗎？”顧俊皺了皺眉頭，像是一群孩童在唱著歌謠。

“沒有?！笨兹敢苫蟮?，其他人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是幻象？顧俊更為警惕，繼續(xù)走上燈塔第二層，還是空置的，沒有人和雜物。

但那歌聲更響亮了，是異文歌謠，猶如是在他的心底里響起：

“早上，媽媽死去了。

下午，爸爸死去了。

我將在晚上死去。

大瘟疫，大瘟疫，

在咳嗽聲中，大家都將一同死去?！?p/> 顧俊聽著這歌聲，腦袋感到一陣裂痛，眼前涌現(xiàn)著朦朧的幻象感，有幻象在觸發(fā)……

嘰噠，嘰噠，他繼續(xù)帶頭來到了燈塔的第三層，仍然是一片空置，再往上就是塔頂了。

“小心……”顧俊感覺塔頂上有人，但在燈塔外面各位置盯著的行動人員沒看到有人，熱像瞄準鏡也沒反應。

噠噠噠，他和孔雀幾人再度以沖房戰(zhàn)術(shù)沖上塔頂，沒有人，只有掛在中間的一盞大燈散著微光。

顧俊瞇著眼睛望著那盞燈，忽然頭痛著的感覺周圍在扭曲，不是空間，是幻象，他在進入一個幻象……

朦朦朧朧的，塔頂還是塔頂，黑夜還是黑夜，迷蒙的海面毫無變化，但前方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個長著那張枯槁面孔的老人，看著有七、八十歲的年紀，但發(fā)白的頭發(fā)梳理得整潔，一襲黑色的長馬褂合身自然，顯得其十分矍鑠。老人給人的感覺并沒有陰冷，卻似有一種老年學者般的風范。

“孩子，你來了?！崩先苏酥粋€青花瓷花杯在喝著茶，“隨意點吧。”

不管這是幻象還是什么，顧俊抬著步槍對準這個老人，“別動！”

“你不用緊張，這是個幻象?！崩先苏f道，“我沒看到你，但你會看到我，我知道你會的?！?p/> 顧俊試著扣動扳機射擊老人的小腿，卻并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這……的確是個幻象……

這個來生會老家伙，是在這里提前“錄好”這個幻象，讓他來的時候看到嗎……

“你有很多問題吧?！崩先宿D(zhuǎn)身望著黑夜下的無邊大海，輕輕的喝了口茶，“這種肺炎是不是我們制造的疾?。繛槭裁次覀円@么做？諸如此類的問題。這些問題我曾經(jīng)也思考過很多年。”

“又要說歪理了?！鳖櫩±渑?，不管對方聽不聽得到，“又要說你們邪信徒那些瘋話了?！?p/> “孩子，我沒打算說服你。”老人老臉微笑，似乎早已料好他會有怎么樣的反應，甚至是他說的每一句話語。

老人說道：“我只是想給你多提供一個看待事物的角度。人們通常會把疾病、瘟疫看作是一種不好的東西，我們舊世界的人也是這樣。但是我們，還有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由疾病、瘟疫塑造的?！?p/> 老人的聲音溫和，講得不徐不疾，如同是一位站在講臺上的學者。

“人類最早是吃生肉的，這份欲望至今也一直存在于我們的基因里面。人類之所以不吃生肉了，不是因為生肉不夠鮮美，是生肉里面有很多致命的寄生蟲。你是學醫(yī)的，你可能比我還清楚那些寄生蟲。吃生肉的被逐漸淘汰掉了，吃熟肉的才能繁衍昌盛。這是關(guān)于疾病塑造我們的一個小小的例子，另一個小例子是我們不吃腐?！?p/> “所以呢？”顧俊呼吸有點重了，“這就是你們禍害別人的理由？你們當自己是誰？”

“人類歷史是戰(zhàn)爭史，也是瘟疫史?！崩先嗣蛄丝诓栌值?，“為什么華夏文明發(fā)源于北方而不是南方？因為南方濕熱的環(huán)境比北方有更多的寄生物，更多的疾病。蒙古人給歐洲人帶去瘟疫，黑死病改變了整個歐洲；歐洲人給新大陸帶去瘟疫，印第安人幾乎被滅絕，他們多數(shù)是死于天花，歐洲人得到新大陸，整個人類文明都被改變了?！?p/> “孩子，你看，一個世界要有一種巨大的轉(zhuǎn)折，必然是要伴隨著饑餓，死亡，戰(zhàn)爭，瘟疫?！?p/> “孩子，尤其是瘟疫。”

“每一次大瘟疫都是對人類的一場大洗禮，多數(shù)人死去，少數(shù)人活了下來，再把文明帶向一個新的高度。”

老人像能看到顧俊的怒容，露著長輩寬容晚輩般的微笑，“我們在創(chuàng)造一個新世界，這就是我們的目的。我沒說我們一定是正確的，我們只是在追求我們想要的世界。”

“沒錯，我們把你稱的無辜者卷進來了。沒人能離開歷史的洪流，多數(shù)人的命運其實是少數(shù)人爭斗、安排的結(jié)果。他們有他們的時代使命，死掉也是一種使命，一種升華。他們會被歷史銘記的?！?p/> 老人輕喝了一口茶，語氣中有著點輕嘆，“孩子，有些腐朽，只有用混亂才能終結(jié)?！?p/> “新的疫病會創(chuàng)造新的秩序，新的滅絕會帶來新的世界?！?p/> “而你。”老人看著顧俊，“你會在新世界有一個很好的位置，你生來就屬于少數(shù)人?！?p/> “你或許有點歪理?！鳖櫩∩吵恋卣f道，“但我知道不應該是這樣，你們無權(quán)制造這些痛苦，沒有人有權(quán)?！?p/> “好了?！崩先宋⑿Φ?，“孩子，下次我們面對面的時候再談吧?！?p/> 幻象戛然而止，顧俊的眼前還是空無一人的燈塔塔頂，微弱的燈光搖曳，遠處海面呼嘯……

“派人來這里取樣、調(diào)查?！彼贿呌脤χv器與大部隊溝通，一邊往燈塔下層走下去，“一小時內(nèi)完成，然后直接用導彈炸平這個燈塔，馬上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