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兇 第八十二章 把盞言歡日,風(fēng)停雨住時

三天后，風(fēng)停雨住。

茶壺嶺外，數(shù)萬玥軍在楊尊義的率領(lǐng)下，再次炮擊關(guān)口。

炮響?yīng)q如催命符，消息很快傳到了幾十里外的邕州城，朝堂爭論不休的南越臣子和陳氏宗族，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坐在王位上的陳瑾，其實在了解到當(dāng)今局勢的當(dāng)夜，便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一直都在等著這聲炮響。

在朝堂上鴉雀無聲，一半看著城外，一半看向他的時候，陳瑾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一道必定永遠記載在史冊上的詔書：

天下三分，百姓常年受戰(zhàn)亂重稅之苦；孤繼位以來，因頑疾纏身，無力處理朝政，致使奸臣當(dāng)?shù)馈⒚裨顾钠穑餆o可恕。今大玥國力鼎盛，已呈一統(tǒng)之勢，孤不忍越民再受戰(zhàn)亂殃及，遂取消百越王位，尊大玥宋氏為帝，將所轄十五州、一百零四縣、九十四萬三千七百戶，二十萬五千三百士卒，悉數(shù)獻于大玥，并號召百越諸部，尊大玥宋氏為正統(tǒng)，勿動干戈。望北齊姜氏，引以為鑒。

這道宣召大玥、南越和平一統(tǒng)的詔書，明顯是無私的，但在西涼軍兵臨城下的時候?qū)懗鰜恚矊儆跓o可奈何。

南越朝堂上的臣子，瞧見這道詔書，心中都松了口氣。再負隅頑抗就得滅國了，大大方方放棄王位歸順，所有人都能保住當(dāng)前的地位，不算賣國求榮，還能落個大公無私的千古美名。而最高興的，莫過于南越的百姓，因為不用再打仗了，這對當(dāng)前的南越來說，算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

詔書很快就送到了茶壺嶺外的西涼軍大營，而蓋著玉璽的大玥國書，幾天后就送了回來。大玥皇帝宋玲，對陳瑾的大義之舉倍感欣慰，改封陳瑾為山陽王，即日北上入長安面圣，受封王位。

陳瑾即便放棄了王位，長房嫡系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踏入南越半步，入長安養(yǎng)老是必然的，不過陳氏的旁系族人，還可以留在老家，繼續(xù)維持傳承了數(shù)百年的家業(yè)；日后只要不作死謀逆，憑借陳瑾的這道詔書，足以與大玥同壽，誰當(dāng)皇帝都不敢把陳氏殺絕，因為殺絕就沒人會再以和平的方式促成一統(tǒng)了。

當(dāng)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為這道大義凜然的詔書高興。

這個消息傳出去，最怒火中燒的肯定是剛剛立國的‘東玥’和遠在大草原上的北齊。

投降就投降，陳瑾尊傀儡皇帝宋玲為正統(tǒng)也罷，還專門寫了一句‘望北齊姜氏，引以為鑒’，這不是惡心人嗎？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東玥和北齊，放棄帝王、王位，天下直接就大一統(tǒng)了，百姓軍卒一個都不用死；可所有人也只得，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若是有可能，許家放棄王位把西涼軍給宋暨，天下早就一統(tǒng)了，還能鬧成現(xiàn)在這模樣？

不過許不令已經(jīng)打到邕州城了，陳氏不降也是滅族的下場，北齊和東玥幫不上忙，即便看到這道詔書，估計也只能譏諷幾句‘認賊作父、愧對祖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陳瑾在寫完詔書后，其實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后面的結(jié)果，在散朝后，直接來到了福延宮。

陳思凝一直在關(guān)注著朝堂上的局勢，在父王過來后，連忙上前行了個禮：

“父王，交了兵權(quán)，若是大玥日后心生忌憚，我陳氏一族，豈不是成了掌上魚肉……”

陳瑾自從蘇醒后，基本上就沒再好好睡過覺，從朝堂上下來，神色十分疲憊。在榻上坐下后，搖頭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掌上魚肉，不交兵權(quán)，明天全族就會從世上除名。許不令要天下一統(tǒng)，天時地利人和全在他那邊，沒人擋得住。”

既然已經(jīng)做出決策，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陳思凝倒了杯茶在旁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陳瑾其實也怕許不令日后反手就是一刀，但實在沒辦法。若多給他些時間，哪怕多幾個月，他都有機會起死回生，保住南越的王位，最多丟一些地盤。現(xiàn)在人家都打到門上來了他才醒，即便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陳瑾端著茶杯，稍微思索了下，開口道：

“思凝，現(xiàn)如今，大玥當(dāng)家做主的是肅王，許不令是肅王唯一的兒子，如果我沒看岔，等東玥、北齊覆滅的時候，就是許家以肅代玥的時候。”

陳思凝早就看出來了，以許不令一個人沖進百蟲谷，殺三百來人還面不改色的脾氣，閻王見了都得跪下，指望這種人俯首稱臣，除非對方是他爹。

陳瑾轉(zhuǎn)眼看向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女兒，輕聲道：

“幼年，為父極少關(guān)心你，遭了歹人毒手后，更是沒了機會。如今一轉(zhuǎn)眼，你也到了待嫁之齡……”？？

陳思凝一愣，不明白父王的話為何如此跳躍，方才還在說許不令，現(xiàn)在……！！

陳思凝坐直了幾分：

“父王，你……說這個作甚？”

陳瑾嘆了口氣：“上次，你和許不令晚上一起過來，交情應(yīng)當(dāng)不錯。為父雖不想逼你嫁人，但陳氏一族上千條性命，都系于為父一人之手，僅憑一紙詔書，實在心中難安。”

陳思凝很聰明，眨了眨眼睛：“父王，是想和許家聯(lián)姻，確保我陳氏日后不被清算？”

陳瑾點了點頭：“從小就愧對你和你娘，你若不想嫁，為父本不該逼你，但遭逢此變數(shù)，實在是無奈之舉……”

陳思凝抬起手來，撓了撓頭：

“父王，我想嫁，也得人家想娶啊。您見過許不令，那模樣，那武藝，天下間找不到第二個，又是大權(quán)在握的實權(quán)人物，光八魁身邊就有仨，都不知家里還有沒有，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豈會稀罕我一個小公主？再說我以后也不是公主了，只能算郡主……”

陳瑾眉頭一皺，他深思熟慮了半天，好像是沒考慮這一茬。

陳瑾打量女兒幾眼，怎么看都是天姿國色，按理說沒男人會嫌棄才對。

“思凝，你和許不令，關(guān)系到底如何？”

“呃……”

陳思凝回想了下，搖頭嘆了一聲：

“他雖然身邊有美人相伴，但為人比較冷，也頗具君子之風(fēng)，對美色好像興趣不大。我跟著他為父王尋找解藥，有好幾次，他都能占我便宜，但都沒有動手腳。嗯……在魚龍嶺的時候，他還保護過我兩次，但那是出于俠義，說男女之情，我感覺談不上……”

陳瑾緩緩點頭，思索了下：“無論如何，他不討厭你，對否？”

“這個……”

陳思凝仔細回想了一遍，認真點頭：“那倒是。”

“這就行了。”

陳瑾眼含欣慰，認真道：“為父明日便修書一封，探探他的口風(fēng)……”

陳思凝聽見這個，心里微慌，連忙搖頭：

“父王不可，你直說的話，以許不令的行事風(fēng)格，不喜歡我必然婉拒，喜歡也會先過來問我的意思，有點……有點不合適。”

陳瑾觀察了女兒一下，詢問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陳思凝能有什么主意？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啥，腦殼都是懵的。她稍微想了想，輕聲道：

“女兒知道此事的利害，若沒有一個人在許不令身邊，我陳氏一族安危難保。不過直接送的女人，沒人稀罕……要不……要不我自己去探探口風(fēng)？若是他看上了女兒，我為了陳氏一族，委曲求全未嘗不可。若是對我沒意思，我……我想辦法讓他……讓他在陳氏族女中物色一個？”

陳瑾摩挲著手指，斟酌了片刻：

“也好，女追男，隔層紗，以你的機靈勁兒，想來也費不了多少工夫。”他望向陳思凝：

“就是委屈你了。”

“呃……不委屈，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呵呵……”——

半個時辰后，馬車緩緩皇城，走在了朝凰街上。

陳思凝坐在車窗旁，仔細搜尋著街邊的人影，身上比較干練的藍白裙子，少見地換成了百褶長裙，頭發(fā)也換成了中原那邊流行的款式。

宋嬤嬤坐在跟前，認真描著眉毛，有些疑惑的詢問：

“公主殿下，你忽然打扮成這樣作甚？”

陳思凝表情稍顯古怪，雙眸掃過空空如也的巷子口，柔聲道：

“沒什么，就是心血來潮，出來逛逛。”

宋嬤嬤把陳思凝自幼帶大，豈能看不出女兒家的小心思，女為悅己者容罷了，她搖頭笑了下，并未點破。

馬車穿過長街，街上有些亂，詔書剛剛傳出來不久，到處都是奔走相告的行人，也不乏免去戰(zhàn)亂之憂喜極而泣者。

形形色色映入眼簾，陳思凝的心思，卻已經(jīng)完全沒放在這些事情上了，只是認真掃視著街邊的角角落落，想尋找那個熟悉的影子，心里也七上八下，一直回想著父王方才的話。

嗯……我是為了南越，只是探探口風(fēng)……

以他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答應(yīng)，被拒絕了好像有點尷尬……

要是真答應(yīng)咋辦……

胡思亂想間，陳思凝慢慢又打起了退堂鼓，不過想到陳氏一族的安穩(wěn)，還是強行穩(wěn)住情緒，在街上尋找著許不令的蹤影。

只可惜這一次，注定是遇不上了。

人呢？

不是派人在皇城外盯著，我一出來就知道的嘛……

陳思凝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來來往往許久后，未曾見到許不令，反倒是看到西涼軍中四大金剛之一的徐英，率領(lǐng)隊伍走過朝凰街。

詔書必然已經(jīng)傳到了西涼軍中，雙方也算是握手言和了，徐英此行明顯是前往皇城面見陳瑾。

陳思凝跟著西涼軍來到京城，自然認得許不令身邊的小將，連忙跳下馬車，跑到了使臣隊伍的旁邊，開口道：

“徐將軍，你家小王爺怎么沒來？”

徐英見到陳思凝并不意外，翻身下馬，從懷里取出了一封書信：

“小王爺讓我轉(zhuǎn)交給公主殿下，信上應(yīng)該有交代。”

“嗯？”

陳思凝稍顯茫然，抬手接過信封，打開看了一眼，卻見信紙上寫著：

公主殿下，家中有事先行離去，未能當(dāng)面辭別，見諒。

此去一別萬里，再見不知何時。望來日風(fēng)停雨住，能再度把盞言歡。

江湖再會。

簡短幾個小字，足以看出書寫時的倉促。

陳思凝看著手中的信紙，沉默了下，并沒有因為許不令的不辭而別而感到失落或者不滿，反而勾了勾嘴角。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給她留一封信解釋，至少說明，許不令是把她當(dāng)朋友看的。

“望來日風(fēng)停雨住，能再度把盞言歡……”

陳思凝輕聲呢喃一句后，抬眼看向天空。

連續(xù)幾天的暴雨，好像已經(jīng)停了……

第十卷南山迷影篇

南山百越嶺千重，謎窟魅影難尋蹤。（完）

第十一卷北域游龍篇

冰封北域天寂寂，龍游萬里草萋萋。

敬請期待……

多謝蘇垚鴨大佬的萬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