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之不滅軍魂 第22章 第一篇戰(zhàn)地日記(下)

晚間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了，但新的戰(zhàn)斗又開始了，我沒敢去打擾滿眼血絲的指揮官，直到太陽落山，長達(dá)15公里的防線上的槍炮聲終于停歇。

在陣地陷入一片沉寂之后，在寫下以上以及這篇文字之前，我終于見到了我所在這塊戰(zhàn)場的最高指揮官----第二十九軍109旅的趙登宇旅長。

可是，我終究沒有采訪到他，雖然我距離他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三十米。

在一身硝煙的旅部趙晨明少校副官的引導(dǎo)下，我終于在夜襲戰(zhàn)之后第一次看到趙旅長的身影。

那時的他正背對著我站在距離主戰(zhàn)場2公里外的一片山坡前，他的身后，是超過千名站得整整齊齊的官兵。

我很激動，因為親歷這場戰(zhàn)斗的我知道，正是因為這位少將旅長的提議并親自參與，才有了凌晨那場振奮中國北方振奮全中國的“斬首日寇700余”的大捷。

如果說，那些參戰(zhàn)官兵是我們的英雄，那，這位將軍，就是英雄中的英雄。

可是，在即將接近那個近乎凝固在山坡前背影的那一刻，我停住了腳步。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似乎在那一刻，我終于明白，那個雖然并不算高大甚至還有些消瘦的背影為何不像曾經(jīng)那樣挺拔如松，甚至還有些佝僂，讓人莫名的感覺有些憂傷。

躍入我視野的，是一排排白色，白的那么兩眼，在夕陽西沉光線已經(jīng)很微弱即將入夜的時刻，是如此清晰的展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

那一眼幾乎都望不到邊，就像是軍陣一樣排列的白色陣列，整齊得令人窒息，安靜的讓人心碎。

趙副官低聲告訴我，這里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的，是109旅在中午之前犧牲的1032名戰(zhàn)士的遺骸，包括在凌晨夜襲戰(zhàn)中當(dāng)場犧牲的624人以及在白天因為傷勢過重而犧牲的一百多人和在今天上午的戰(zhàn)場上犧牲的近三百人。

說真心話，寫下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緊，我的手是顫抖的，因為這個數(shù)字的背后，就是一千余家庭幸福的毀滅。

可以想見，不知有幾多的孩童從此再見不到父親，又有多少父母再也見不到兒子，而還有多少我的姐妹失去了丈夫。

我們哭，是因為他們用生命守護(hù)了我們，而那些老弱婦幼呢？他們從此就永遠(yuǎn)失去。

我大概的理解了趙旅長此時的心境，做為指揮官，因為正是在他的命令下，這些英雄兒郎慨然赴死。

他是他們的長官，也是他們的兄長，如今，面對這樣一排沉默的軍陣，他又會是怎樣的心痛？

每一具遺體，都被白布緊緊包裹著。那是第37師窮盡了全師最后的軍餉為這些犧牲的戰(zhàn)士們在他們離去時保留士兵的尊嚴(yán)所做的最大努力。

我的身邊站著一名年輕士兵，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身體的顫抖和眼中滿滿的淚光。

但是，他的腮幫子鼓的高高的，竭力咬緊牙關(guān)，滿是硝煙的臉上不見半點淚痕。

坦白說，當(dāng)時的我無法理解他的這種行為。

朝夕相處、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犧牲了，活下來的人為他們悲傷流淚，不是很正常嗎？他為什么要忍耐？

直到，我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了趙旅長鏗鏘有力卻包含悲慟的聲音：

“立正！”

“嘭！”腳后跟相觸的聲音猶如驚雷。

不管是趙旅長身后整齊列隊的官兵，還是在遠(yuǎn)方持槍警戒的官兵，亦或是在“白色軍陣”邊上守護(hù)的官兵，包括送我來這里的趙副官，齊齊立正。

“今，我趙登宇前來，送兄弟們最后一程，登宇無能，致我109旅五分之一弟兄死于此地，登宇不能給你們多的承諾，但登宇立誓于此地，不管此戰(zhàn)是勝是負(fù)，也不管登宇此戰(zhàn)是生是死，他日我登宇若亡，必來此地與弟兄們作伴，絕不使弟兄們孤單！”在所有人猶如青松立定之后，趙旅長向前跨得幾步，身形筆直，聲音震動四野。

“今天此來，登宇別無長物送弟兄們，就賦詩一首：

送弟兄！今別離！

保家國！命何惜！

踏黃泉！歸無期！

斬倭寇！大刀起！

兄弟身死山河在！

奈何橋頭立軍旗！”

坦白說，趙旅長的文采比我所見過的許多大家要差不少，他們的錦繡文章花團(tuán)錦簇令人心馳神往，但我卻敢肯定，從未有過這樣一首詩，直擊我的心扉。

那寫的是別離，是誓言，更是一種燦爛精神。

“敬禮！”

“唰！”所有人，面對“白色軍陣”抬起了右手。

這，應(yīng)該就是他們的將軍，他們的戰(zhàn)友，用他們最隆重的方式，向他們告別吧！

只是，面對將軍的告別，那些靜靜躺在那里的人們，不能還禮了。

整個畫面凝固了差不多近三十秒，隨著趙旅長轉(zhuǎn)身，他身后的官兵隊列轉(zhuǎn)身。

直到此時，那名同樣轉(zhuǎn)身的年輕士兵，才忍不住淚灑當(dāng)場。

或許，他不想讓已經(jīng)離去的戰(zhàn)友看見他的悲傷，或許，他知道，此時一別，便是一生。其中的真正的緣由，或許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我，卻明白，他們不是離開，所謂戰(zhàn)友，不過是他倒下了，而他們，卻要沿著戰(zhàn)友倒下的方向繼續(xù)前行。

因為，他們的旅長，帶著他們大踏步的向著主戰(zhàn)場的方向。

寫下這篇文字，明毓沒有其他目的，只是單純的希望，全國民眾在看到捷報的時候，能夠知道這些可愛的士兵們的犧牲。

在本文的最后，我也想東施效顰學(xué)一學(xué)趙旅長，送一首不算詩的詩文給我心目中最可愛的那群人：

說星星很亮的人，那是你沒看過中華軍人的眼睛！

明毓！于民國二十二年三月！

老者念完報紙上“戰(zhàn)地日記”最后一句話后，先是掩面而泣，繼而大放悲聲。

周圍的民夫們卻是一片沉寂，直到好半響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程夫子，您哭如此傷心做甚？”

“我家三小子，就在29軍啊！”老者哽咽回答。

“幸好！幸好！您老還有兩個兒子在身邊。”有人笨拙的安慰。

“那還有兒子哦！我三個兒啊！全在29軍。”老者的淚水糊滿了整個臉龐。

民夫們瞬間安靜了，看向這個哭成淚人的老人，滿是憐憫又是飽含仰慕的復(fù)雜。

大戰(zhàn)來臨，一家三兒全部上了戰(zhàn)場，對于一個父親來說，這又是怎樣的煎熬？

“程老爺，我老朱沒別的，就是有把子力氣，以后你家的活兒，老子干了，不收錢！”

“算我一個！”

“加上我！”

“你們都幫著干活了，那老子干啥子？算球，29軍的兵能死，老子就不敢死嗎？”一個年約三十許的漢子朗聲丟下一句，就轉(zhuǎn)身離開。

“老錢，你去哪兒？”

“老子去報名參軍了，兄弟們，日后江湖再見！”漢子遠(yuǎn)遠(yuǎn)丟下一句話，就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