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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新秩序 第九十六章 趙佶的水滸之路
時間進(jìn)入三月份,燕京的氣溫逐漸回暖,正適宜各種戶外運動。
皇城內(nèi)的東蹴鞠場上,一場皇帝親自參與的蹴鞠賽便剛剛結(jié)束。
休息區(qū),端著金盆、毛巾和干爽衣物的內(nèi)侍和宮女圍著正乾皇帝一陣忙活。
徐澤任由宮女們?yōu)樽约翰梁?、更衣,視線卻看向一旁躬身侍立等待自己訓(xùn)話的中年“球員”,意猶未盡地道:
“昏德候,朕當(dāng)年就曾聽聞你球技無雙,乃是汴京第一腳,今日所見,頗失朕望啊?!?p/>
“臣,臣不敢欺瞞陛下,一年多沒有踢球,腳,腳生了。”
老實回答徐澤問話的中年人,正是趙宋王朝太上皇趙佶。
趙宋早已滅亡,其人現(xiàn)在的封號乃是大同帝國“昏德候”。
“哦?!?p/>
正乾皇帝伸開雙手,以讓宮女為自己更換衣袍,隨意問道:
“可是覺得寓所狹小,讓你難以施展拳腳?”
噗通——
徐澤的話還沒有完,趙佶就嚇得噗通一聲跪倒,磕頭如搗蒜。
“陛下寬仁絕世,恩待下臣,照應(yīng)有加,臣,臣怎敢,怎敢還有非分之想?”
“起來吧。”
宮女為徐澤快速換好了袍服,其人收回雙臂,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
“只要你謹(jǐn)守本分,老老實實接受改造,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以后在朕的面前,不要如此拘謹(jǐn)?!?p/>
“臣遵旨。”
趙佶知道正乾皇帝的性子,不敢粘糊,聞言趕緊爬了起來,身體卻依然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止。
徐澤只當(dāng)沒看見,又隨口提起另一件事。
“田異給朕匯報了岳艮院的這段時間開支頗大,兩個月不到,就超支了九百二十余貫,他之前可與你對過賬?”
“對過,田司首每月都與臣對過。”
趙佶額頭再次滲出了汗珠,趕緊解釋道:
“是臣等不善持家,用度過大。臣保證,最多再過一年——不!九個月,九個月以內(nèi),臣一家的開支一定能夠持平!”
“岳艮院”是徐澤劃給昏德候和暗信候(趙桓)一家居住的宅院。
其實,就是外圍有同軍兵士全時看護(hù),內(nèi)部所有人未得正乾皇帝特許,皆不得出院門半步的圈禁之所。
趙氏雖然“一門兩候”,可大同朝廷不養(yǎng)閑人,每月?lián)芨督o趙家的保障經(jīng)費僅有象征性的五十貫,且所有人的吃喝用度皆沒有配額,都要花錢購買。
要說這些錢在物價相對穩(wěn)定的燕京省著點花,僅維持趙佶、趙桓二人的基本生存,還是足夠的。
但架不住趙佶后宮龐大,子女眾多,大幾十號人攤薄下來,五十貫?zāi)呐氯坑脕碣I米,也不夠一大家子吃上幾天。
為了養(yǎng)活自己,趙氏一門都必須做工。
是真的做工。
為此,徐澤特意吩咐皇家事務(wù)司列出了一張適合趙家來做的手工清單,原料、工具、成品收購標(biāo)準(zhǔn)和價格都一目了然,讓趙氏自己選。
為了保障趙氏在有足夠能力養(yǎng)活自己之前不至于餓死,皇家事務(wù)司在正乾皇帝的授意下,還給了趙家提供了一些優(yōu)惠政策。
田異不僅安排熟練工匠教導(dǎo)趙氏眾人手工技巧,還向他們租借了一批勞動工具和原材料,且每月允許其不超過五百貫額度的借款,以幫助趙氏渡過初期的適應(yīng)期。
即便如此,趙氏一家的生活依然很艱難。
比如說,趙佶最近的一頓肉食,便是兩個月前在獻(xiàn)俘儀式后正乾皇帝所賜。
所以,其人今日難得陪正乾皇帝踢場球,卻表現(xiàn)很不好,不僅僅是很久沒踢“腳生”的問題,更關(guān)鍵的是長期粗茶淡飯,四肢乏力,確實是力不從心。
徐澤自然清楚這一點,也不點破。
嚴(yán)格地講,正乾皇帝雖然沒有像原本歷史位面的金人那樣對趙氏一門極盡凌辱之能事,可在生活上的苛待卻更甚。
至少,歷史位面的趙佶、趙桓父子盡管坐井觀天于五國城,卻是衣食不愁。
甚至還能有心思寫詩作畫打馬球,更用得著自己做工掙飯錢。
更何況,趙佶生活得再悲慘,也比因其亂政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強得多。
其人如今所受的苦難,遠(yuǎn)不能贖還其在位二十余年荒唐放縱所造的罪孽。
當(dāng)然,志在建立新秩序的正乾皇帝格局遠(yuǎn)大,眼睛從來都是向前看的,自不會無聊到在趙佶、趙桓這等無能的失敗者身上刷存在感。
“趙氏先人曾經(jīng)也男耕女織自食其力,昏德候若能以身表率,帶領(lǐng)家人重新自食其力,日后也不必羞于見先人了?!?p/>
大國天子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每一句話都有特殊含義。
從正乾皇帝的嘴中說出“不必羞于見先人”之語,傳到趙佶的耳中,無疑是對其身后名的暗示,其人當(dāng)即下拜,激動地道:
“臣能幡然醒悟,全奈陛下栽培。趙氏重獲新生,皆感陛下盛德!”
宮女們已經(jīng)整理好了衣袍,徐澤抖了抖袍袖,邁步向前,對趙佶“自作多情”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釋。
想啥呢?
就憑其人做的那些破事,“亡國之君”的污點是能洗的么?
“跟上來?!?p/>
趙佶趕緊爬起,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其人好不容易出了一次活棺材般的岳艮院,每一刻都想貪婪呼吸自由的空氣,哪怕跟在天威難測的正乾皇帝身后,也是一種享受。
“昏德候,你的懺悔錄朕已經(jīng)看了?!?p/>
趙佶剛跟上正乾皇帝的腳步,就聽到這句話,心里頓時又緊張起來。
為了寫好懺悔錄,以爭取寬大處理,其人這段時間可是頭發(fā)都寫稀了不少。
從自己能記事開始,只要能想起的荒唐事,趙佶都詳細(xì)加一記述,生怕有所遺漏,惹得正乾皇帝不高興。
如此,其人白日做工,夜間寫懺悔錄,持續(xù)了這么長時間,只到四天前,才將數(shù)易其稿的心血之作上交。
此時,聽到正乾皇帝講起此事,叫趙佶如何不緊張?
“細(xì)則細(xì)矣,卻有失偏頗,其中不少細(xì)節(jié)與暗信候、朱勔、蔡京、王黼等人所述的懺悔錄有不少出入啊。”
“??!”
趙佶很清楚自己的混蛋兒子趙桓絕對會出賣自己,寫懺悔錄時便刻意防著這一點,卻萬萬沒想到徐澤手中還會有朱勔、蔡京、王黼等人的懺悔錄。
其人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趕緊跪伏在地,語帶哭音。
“臣,臣不敢欺君,有些,有些細(xì)節(jié)臣也記不太清了。”
人的記憶會有意識欺騙自己,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表述中會呈現(xiàn)不同的樣貌,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將所有人的記述合在一起綜合分析,基本就能較為客觀地反應(yīng)事件的真實樣貌。
趙、朱、蔡、王等人的懺悔錄不僅是珍貴的第一手歷史資料,還會是徐氏后人治國入門的絕佳反面教材。
為此,徐澤特意安排人手將其抄錄了兩份以做保存,自然不會因此而懲治趙佶。
即便如此,天威不可測,正乾皇帝仍是停了小半晌,眼見受到驚嚇的趙佶就快控制不住了,才發(fā)話道:
“朕贖你無罪?!?p/>
“臣,臣謝陛下寬仁!”
趙佶是真的被徐澤被嚇出了一身的汗,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若不是擔(dān)心暈倒在正乾皇帝面前,會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侍君機會,以其人的膽小,怕是早一頭栽倒在地了。
待趙佶緩過了氣,將注意力調(diào)整到了最佳狀態(tài),徐澤才繼續(xù)道:
“朕讀你等的懺悔錄,偶有心得——王朝興替,便如大海行巨舟,并非到了船毀人亡的那一刻,才有人知道船體已經(jīng)爛了。
身處艙中的乘客或許有所不知,時刻都在操船的船首、舵首、綱首、火兒等人卻多少知道一些船體的破損情況。
有人見怪不怪,有人得過且過,也有人嘗試修補船體,竭力避開礁石和風(fēng)浪。
然巨舟之破非一日之失,想要救船也非一木可成,盲目加木板鉚釘或許可以應(yīng)對小風(fēng)浪,可一遇大風(fēng)浪,便現(xiàn)出原形。”
趙佶跪伏在地,靜靜地聽著正乾皇帝的話語,眼淚不爭氣地淌了下來。
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很多復(fù)雜莫名的情緒夾雜其中。
因為,其人行事荒唐歸荒唐,卻不是其子趙桓這樣的暗弱慫包。
年輕時的趙佶也有雄心壯志,一門心思想要追尋父兄遺志,革除歷史積弊,重塑泱泱大宋,恰是正乾皇帝嘴中那個知道船體已爛且在竭力修補的船首。
但讓人難堪的是,本來就破得不行的大宋之舟在其人的手中卻是越補越破。
直至遇到了徐澤掀起的大浪,便被打成一堆木渣。
徐澤停頓了片刻,壓低聲音問道:
“宋之滅亡,必然乎,偶然乎?”
若是讓暗弱的趙恒來回答這問題,答案肯定是“必然”。
可趙佶才智冠絕當(dāng)世,能作妖這么多年,自有一股犟勁。
即便大宋之舟越補越破,其人也從沒有放棄以自己的方式繼續(xù)修補。
就算被徐澤操弄于股掌之間這么多年,趙佶也絕不相信大宋必然會被滅亡。
其人這些時日撰寫懺悔錄之余,經(jīng)常會幻想過去的某個階段,若是如何如何,是不是就能弄死徐澤這反賊還大宋百余年國運?
當(dāng)然,趙佶昏歸昏,卻不傻。
這些話只可能在私底下暗自腹誹,無論如何是不敢說出來的。
“陛下革積弊、得人心、興義師、滅契丹,天命所歸,遲早要吞并九州囊括四海,區(qū)區(qū)一弱宋怎配阻擋陛下一統(tǒng)天下的步伐?”
趙佶只承認(rèn)弱宋沒資格對抗大同,言外之意乃是沒有大同掀起的大浪,大宋這艘航行了百余年的破船未必就不能繼續(xù)航行下去。
“哈哈哈!昏德候會說話?!?p/>
徐澤自然聽出了趙佶言中未盡之意,卻不是太在意,當(dāng)即話鋒一轉(zhuǎn)。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宋之亡,無論是必然,還是偶然,對承宋、遼等國而興的大同都有可吸取的教訓(xùn)。
懺悔錄專注于找問題追責(zé)任,終究失之于片面。
朕有意一窺昏德候執(zhí)掌宋舟船首這二十余年間的努力和挫折,你可愿意?”
趙佶忍不住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正乾皇帝。
“陛下,要臣寫,寫回憶錄?”
做了亡國之君,還能為自己的《本紀(jì)》提供一些可以辯解的材料,而不是任由大同的史官隨意摸黑,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來的好事。
更重要的是正乾皇帝愿意給正名的機會,本身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對!”
徐澤日理萬機,每天都閑暇時間本就不多,今日特意召趙佶來陪自己踢球,自然不會無聊到和后者這個“汴京第一腳”比球技。
而安排其人寫回憶錄,自然不是給趙佶正名。
昏君和昏君相比當(dāng)然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居于上游的昏君就不是昏君么?
徐澤不養(yǎng)廢物,既然已經(jīng)圈養(yǎng)了趙佶,只是讓其人做點手工茍活幾十年,未免有些浪費,總得榨干其可利用價值才行。
而且,趙佶的回憶錄寫成后,最先只會作為大同皇儲的課外讀物,至少兩百年內(nèi)不會解封。
“朕當(dāng)年的《徐霞客游記》,你可還記得?”
“臣記得!”
趙佶的記憶力極好,甚至還能記得《徐霞客游記》中的原句,當(dāng)即便背誦起來。
“風(fēng)停浪歇,碧空如洗,大海萬里無波。海天相接處,一輪紅日鉆出海面,霞光萬丈,海天一色——”
“嗯,不錯!”
“朕要你就以這種平白、生動的語言描述過往之事,內(nèi)容要盡量客觀,可有難度?”
“沒有!”
趙佶興沖沖地接下了這個任務(wù),卻不知道正乾皇帝在其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斷給予非常專業(yè)的寫作指導(dǎo),讓他有了不斷往深處寫的創(chuàng)作沖動。
其人也由最初為自己正名的沖動,逐步變成了要寫出一本傳世之作的執(zhí)念。
最終,這本命名為《水滸》的巨作耗費了整整十一年的時間,也徹底耗盡了趙佶的心血。
書成的當(dāng)年,其人便因長期幽閉費神而亡。
“還有一件事情?!?p/>
看著已經(jīng)燃起干勁的趙佶,正乾皇帝神秘一笑,道:
“你生了一個很不錯的兒子,趙氏社稷在兩個月前重新續(xù)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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