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深深醉思量 313.父愛的代價(jià)

“兆明睿，你本可成為一代圣君，為世人傳頌。你的余生還有四十年的輝煌富貴。你可愿放棄？”青衫人幽幽道：“若你心甘情愿將自己的肉身與魂魄都獻(xiàn)祭，我可以給兆海桐一顆新的心臟……”

“但是，她并非真的活過來，而與青銅鼎一起永生不滅。她也會(huì)忘記自己的曾經(jīng)，只記住仇恨與怨毒。不過，她會(huì)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保護(hù)南岳世代君王與子民。甚至，她還能成為南岳的神，被后人祭祀。”他娓娓道來，神情不怒不喜。

“兆明睿，這就是生與死的抉擇。”青衫人躬身，湊近有些遲疑的兆明睿。

“即便你犧牲自己，你的女兒也不會(huì)感激。甚至，她會(huì)恨你，毫無理由恨自己生前最愛的人，這就是邪術(shù)的代價(jià)……那你還愿意嗎？你的一縷殘魂，將永遠(yuǎn)游蕩在最冷最黑的角落，不能和兆海桐相見……你還愿意嗎？”

兆明睿滿身寒氣，他劇烈地顫抖著，內(nèi)心翻江倒海般糾結(jié)。

“這樣……海桐，海桐就能復(fù)活？”他忽然抬眸，雙目淚眼滂沱。

“活著，總比死了好吧。我是一個(gè)父親，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如果能救海桐，我愿意付出一切！即便，有一天，她會(huì)因?yàn)槲业倪x擇而怨恨我。”他顫抖著，苦笑道。

“大師，救海桐，請你救我女兒。”兆明睿艱難地站起來，鄭重地給青衫人深深鞠禮。

青衫人沉默不語，他用指血在青銅鼎上描畫著字符，忽然之間一塊黑色玉玦被黑煙從鼎中托出。他小心接過，放入兆海桐空空如已的胸腔里。

然后他皺著眉，念起心咒，手指點(diǎn)住渾身戰(zhàn)栗的兆明睿，后者開始痛苦地嘶吼著，幻化成了一道七彩光塵人形落入青銅鼎。

鼎里的黑煙一下子升騰起來，漸漸形成了一道女人的身形。而地上只剩下一株明艷的紅花，再無兆明睿這人的半分蹤影，他消失了，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

黑煙形成的女人歪著頭望著青衫人，聲音怨毒暗啞：“你以為，我會(huì)感激你嗎？”

“別再殺人了，求你……”青衫人低垂著眼眸，他撿起地上的紅花，小心放入袖中。

“你管我？我想怎樣就怎樣……大不了，你就滅了我，讓我從此消失……可是，你舍得嗎？哈哈，你欠我的，永遠(yuǎn)都欠……”女人猙獰的笑聲在大殿里呼嘯而過。

她抬起手，身體里的一股子黑煙緊緊包裹住躺在青石地上的兆海桐，最終從少女心口的傷痕飛入完全隱入心臟。

黑煙女從青銅鼎里緩緩飄出，湊近兆海桐，低聲道：“記住，你是被兆明睿害死的……被你的父親，生生挖了心臟。他為了做皇帝，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呵呵，恨吧，怨吧，只有這樣，我們的力量會(huì)更強(qiáng)大……”

“玉兒！”青衫人嘴角不斷抖動(dòng)著，他想阻攔女人：“自作孽，不可活！”

“別傻了，我早就死了不是嗎？而且，我是被你害死的……我和咱們的孩子。元朗，你記得，你要永遠(yuǎn)記得……你欠我的……”黑煙獰笑著，裹挾著兆海桐一下子又飛進(jìn)了青銅鼎。

被稱作元朗的青衫人，他雙手緊緊握拳，牙齒咬緊了唇瓣，一絲血涎從嘴角流下。

“冤孽……”他有氣無力，無奈道。

“看到了吧？這就是當(dāng)時(shí)發(fā)生的事。”明思令輕輕放下石鏡，凝視住驚呆了的海桐神：“你忘記的真相。”

“南岳得救了。百姓們都以為是國主龍威浩蕩，引來天兵天將相助。其實(shí)，是邪靈與你的契約應(yīng)驗(yàn)了。后來，你堂弟兆威武找到了兆明睿留下的遺詔，你兆海桐就成為了南岳的神女，留下膾炙人口的傳奇，從此萬世受香火祭祀。”明思令搖頭笑著，語調(diào)有些清冷。

“沒人知道，你已經(jīng)成為了與邪靈共生的怪物。”她從白夙真手中接過紅色刺桐花。

“大殿之外，開滿了這種海桐花，都是那些從不開花的枯木長出來的。有人說，每每到了海桐神誕日，這花就格外的艷，格外的香……”

“一個(gè)永世不得超生的父親，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祝福自己的女兒。可即便咫尺之遙，卻永遠(yuǎn)不能再傾訴牽掛與思念。甚至，還要承受她怨毒的仇恨。父愛如山，這是他心甘情愿為你付出的代價(jià)。”明思令緩緩道，語調(diào)中沉浸著淡淡的憂傷。

“究竟，誰才是受害者，誰才是始作俑者，誰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gè)……真相實(shí)在殘酷。”

“不，不……我不相信，你們騙我。你們騙我……”海桐神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雙眸血紅，奮力掙扎。

青銅鼎里的黑煙也沸騰起來，一個(gè)女人從鼎中飛身而出，她身后裹挾著無數(shù)煙霧凝聚的骷髏，鬼叫著沖過來，撕扯著痛苦掙扎的兆海桐。

“不要相信他們，只有仇恨才是真實(shí)的。”黑煙形成的女人嘶吼著，不甘心失敗。

與此同時(shí)，酆一量與夜之醒雙雙出手，但黑煙狡猾地從兩人掌風(fēng)中逃脫。

“不好，兆海桐也要變成黑煙了！”六神驚呼著，指著在地上滾來滾去掙扎的海桐神。

果不其然，她身上散發(fā)出一縷一縷的黑煙，她痛苦不堪地奮力掙扎著，但眾人看著卻無能為力。

就在此時(shí)，那一捧紅色刺桐花忽然從明思令手中躍到半空中，一朵一朵奮力綻放著，漸漸形成了巨大的花環(huán)，把海桐神緊緊包裹起來。

當(dāng)黑煙接觸到花瓣，一朵鮮花就都被燒焦枯萎，但新的花朵又不斷涌現(xiàn)出來。海桐花用盡力量想要保護(hù)少女。眾人都看呆了。

但奇跡也在這一刻發(fā)生。

海桐神漸漸睜開雙眸，她恢復(fù)了少女的清澈眼眸，她朝著空中的花朵伸開雙臂，激動(dòng)地喊著：“爹，海桐回來了。爹，我回來了……”

緊接著，她努力將手伸入胸膛里的傷口，顫抖著拽出一塊晶瑩的黑玉，上面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黑紅煙霧。

“爹，我們回家吧。海桐要帶你……回家……”

兆海桐咬緊牙關(guān)，狠狠將血肉之中的黑玉完全拽出，用力扔到地上。

少女的身體開始散發(fā)出白色光芒，那么明亮，那么溫暖。光環(huán)中，紅色的花朵開得錦繡芳華，美不勝收。

終于，光與花朵都消失不見了。青石地上只留下那塊玉，和幾瓣花瓣，以及幽幽的馨香不散。

長右仙人躬身撿起玉玦，撣掉塵土，遞向明思令。

他淺笑著：“這就是蒼穹玉，只要你們將它重新凈化，便又是可以救人的靈物。”

明思令訝異中接過，她懷疑地盯住白發(fā)老人：“那么，你到底是誰？”

“老夫是長右仙人啊。”他狡黠一笑：“看來，老夫還要祝祖龍和鳳凰一臂之力，方才能了解這樁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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