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下 第八百三十三章 轉(zhuǎn)移時刻

“怎么，你知道它是啥？”老人挑眉。

“呃……”公輸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救道，“不，我只是覺得它看起來似乎暗藏玄機。”

“那當然，十年黃玄木做底，再用空心白木嵌套雕刻，外面銅紙片包裹隔濕隔潮，說構(gòu)思精巧也不為過。”對方呵呵一笑，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自豪，“這可是樞密府才有的好東西，整個營地里，也只有老夫能修理它。”

“你們從樞密府手中繳獲的？”

“那倒不至于。”胡老撇撇嘴，“這些都是過往人的贈禮——在申州郊野中，還有不少類似的遺落之物。看到那個大玩意了嗎？它也是從申州弄過來的。”

原來如此……公輸風立刻理解了他話里的意思。

這些都來自于十州大戰(zhàn)的遺落之物！

即使反亂者決定留在柳州，那些被送過申柳邊境的人也沒有忘記這伙人。他們自發(fā)的支援著這些人，從書籍到法器……或許錢財和糧食也包含其中。如此一來倒也能解釋，為什么他們以洞穴為駐地，卻能一直堅持下來的原因。

“你注入氣試試。”胡老接著說道，“這東西我沒法教你，不過你已經(jīng)覺醒感氣能力，自然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

公輸風點點頭，將氣導(dǎo)入圓筒內(nèi)。

后者很快發(fā)出微微熒光。

“不錯，看來能正常運轉(zhuǎn)。”胡老搓搓手，“以前想要驗證的話，只能請首領(lǐng)出馬，現(xiàn)在總算能讓她休息下了。小子，從今天開始就跟著我吧，學(xué)兩招再去金霞城對你只有好處。”

之前公輸風就在懷疑一件事情，現(xiàn)在他完全確認了這一點——眼前的“首席鑄造師”并非什么感氣者，就是一個普通人。

但這才是令他驚訝的地方。

普通人怎么可能修得好法器？

比如手中的這個天泉眼，銅皮上有明顯磕碰的痕跡，大概是掉落時受到撞擊，使得銅皮內(nèi)陷，擠壞了內(nèi)層的符箓。把外層重新敲平不難，關(guān)鍵刻寫符箓這一步必須是感氣者才能完成。而他居然在不能感氣的情況下，將損壞的符箓修整完畢？

這種事公輸風還是第一次聽聞！

“那您能仿制它嗎？”

不知不覺中，他用上了敬語。

“不行，我試過了。”老人搖搖頭，似乎有些不服，“如果符箓損壞過多，即使修好也難以起效，這也是你來工坊的原因——幫我檢測每個修復(fù)品是否還有用。不過我遲早會找出法器的竅門，到時候仿制它們也不是不可能。”

公輸風不由得松了口氣。

還好，這個結(jié)果尚在自己的常識之內(nèi)。

如果連普通人都能仿制法器，那對各大機關(guān)世家來說絕對是一個驚濤駭浪般的消息。

他放下天泉眼，好奇的走到機關(guān)獸面前。

這便是在情報里被形容得刀槍不入、力沉山河的秘密武器，也是十州聯(lián)軍戰(zhàn)敗的主要原因。金霞軍稱其為玄武，而戰(zhàn)敗者則將它叫做雙足怪物。

如今它靜靜的矗立在原地，任由他近距離打量，全然沒有了情報中那般兇悍可怕。甚至由于腿部關(guān)節(jié)嚴重受損，它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持平穩(wěn)，必須用幾根木棍支撐下盤才可保證它不至于倒下。

機關(guān)獸渾身都顯得臟舊不堪，盡管已經(jīng)經(jīng)過清洗，但泥土仍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跡。特別是操縱部位，藤蔓構(gòu)成的座椅中堆滿沙粒與枯枝，天知道它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被金霞軍遺棄，又被遷移者拆解后帶給反叛軍的。

“這個……大家伙，您也能修好么？”

“基本不可能了。”胡老嘆氣道，“它使用的法器我從未見過，而不知道原理的話，是沒辦法修復(fù)它的。另外它的關(guān)節(jié)也十分奇特，單憑一般的螺桿和皮索根本驅(qū)動不了如此沉重的機構(gòu)。怎么，你對它感興趣？”

公輸風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這點他沒有說謊，也無需說謊。

胡老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畢竟這玩意是金霞城的杰作，恐怕任何一個機關(guān)師站在它面前，都會驚訝得挪不動腿。小子，這說明你有做機關(guān)師的天賦。”

“那您呢？”公輸風問道，“您也是從機關(guān)師家族中出來的人么？”

“我可跟那些出身就高居云端的人不一樣。”老人哼道，“雖然在沒有追隨首領(lǐng)前，我在惠陽城中就頗有名氣，人人都尊稱我一聲胡大匠師，不過那都是靠我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不信你去問問都城里的鐵匠，誰不知道老胡打造的柴刀最鋒利？”

所以叛軍的首席鑄造師，其實只是鐵匠出身？

什么時候普通鐵匠也能修復(fù)法器符箓了？

公輸風并不太相信對方的回答，不過此事不方便深究，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他的生活變得相當穩(wěn)定，白天來洞穴工坊幫助胡老檢查法器修復(fù)成果，晚上則在休養(yǎng)區(qū)讀書看報。

叛軍最重要的裝備，是金霞軍遺落的氣步槍——在十州之戰(zhàn)中，有不少損毀的槍支被丟棄在郊野外，它們不是缺了槍管，就是沒了擊發(fā)裝置。工坊的人將這些武器細心拆解，再重新組裝出一支能用的槍來，除開無法取代的氣罐與充氣法器，其他部件胡老都能一比一進行復(fù)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鐵塊在他的錘子下仿佛具有了生命一般，隨著不斷起落而變化形態(tài)，最終定格在他所需要的模樣上。

即使是公輸風也為這樣的技藝感到嘆服，不得不承認，此人在鑄造一事上已趨于至臻，哪怕放到公輸家，那也是重金聘請之人——畢竟感氣者終歸是少數(shù)，一個機關(guān)世家的骨骼與軀干，仍舊由大量無法感氣的手藝人構(gòu)成。

他甚至涌起了一個念頭，若有朝一日能完成任務(wù)回到徐國，他一定要將這個人也一并帶去。

公輸瑾依舊只在晚上出現(xiàn)，并且陪伴他的時間越來越短。公輸風不止一次問過他是否被叛軍脅迫，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否決。問起偵察隊干的事情，弟弟也緘默不言，只是告訴他自己并沒有忘記公輸家的任務(wù)，而且離開此地的日子已不會太遠。

待到第八天時，公輸風察覺到了異樣。

休養(yǎng)區(qū)的人被一個個帶走，馬大姐亦脫下那身白色外袍，扛起了鐵鍬。

公輸瑾則第一次在白天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哥哥，今天就是轉(zhuǎn)移的時刻，你該去金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