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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順1730 第一二三章 日本興廢,在此一舉
小濱城處在兩條河入海口形成的三角洲上,側(cè)面進攻是無意義的傷亡,唯獨可能的就是正面突破。
三天的進攻,大量的死傷,已經(jīng)讓士氣跌到了最低。如今能、也只能打最后一次。
若是這一次還不能攻下,那就可以散了。
三天的進攻,也讓井伊直定大致摸清了大順軍炮艦的射擊距離。
部隊不能靠前集結(jié),要在炮艦的射擊范圍之外集結(jié)。
看著遠處的小濱城,井伊直定將親信家臣都叫到了一起。
井伊直定卻沒有給家臣鼓勁兒,而是說起來很久以前的事,感慨一些悔不該當初的往事。
“家光公的時候,鄭芝龍請求出兵。家祖以豐臣秀吉朝鮮之事,認為大國不可爭鋒,力諫而拒絕出兵。之后殘明與鄭芝龍之子皆請出兵,以家祖之言而擱置不議。”
“若早知今日,當日就該出兵。明遣周崔芝借兵,許以島嶼、舟山,又得大義。若如《國姓爺合戰(zhàn)》之說,當時鷸蚌相爭,我日本當可得利。”
“若當時出兵,李闖敗亡、順軍不振,聯(lián)虜平寇,一鼓作氣,南北分治,則大業(yè)可成。縱不可鯨吞,亦可割據(jù)一地。以其乞書曰:齊之存衛(wèi),秦之救楚。則成,如周之七分、漢亡三帝,又何必新井君美之‘各自稱華、遠者皆夷;各為本紀、互稱列傳’之論?”
都說子不言父過,跟何論后世子孫不應該說為他們掙到了封地的祖先的錯。可井伊直定還是說了說祖上的事,并用這個做引子。
當年德川賴宣和幕府將軍德川家光,都是力主出兵的。
當時戰(zhàn)國時代剛結(jié)束,一大堆沒有封地的浪人武士。這幫“退伍”的兵,活著也是活著,到處混、擾亂治安,還不如全都扔去中國去打仗。
可井伊直定的祖先井伊直孝堅決反對,最終導致這件事沒辦成。
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大順軍打到了京都,在小濱藩的這數(shù)百士兵,竟是難以攻克。
只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井伊家作為第一譜代大名,當年打天下的時候又是德川四天王之一,與身高一米四、號稱日本之張飛的本多忠勝等人齊名并列。
之后井伊家一直作為譜代大名,作為幕府試圖將譜代大名官僚化的頭面人物,當年的大大功臣,井伊直定玩過望遠鏡、家里也有一些“南蠻寶物”,甚至還有一支荷蘭產(chǎn)的燧發(fā)手槍。
他在江戶接觸過荷蘭人,也看過一些密不外傳的荷蘭風說書。
其實,他心里是
知道日本軍械的落后的。
只是當初史世用被劉鈺安排去江戶傳授騎射之學的時候,做藩主的,還是井伊直定的哥哥。
他哥哥井伊直惟是個很正統(tǒng)的武士。
學騎射、弓取、劍術(shù)、詩歌,繪畫,還喜歡在市井間視察,極其不喜歡老百姓隨便練練,就能用來打死武士的火槍。
當初史世用去了江戶,傳授騎射之法的時候,井伊直定的哥哥還大加贊賞,做漢詩以記之。并在之后的鷹狩演習中表現(xiàn)優(yōu)越,受到了德川吉宗的表揚。
井伊直定繼任藩主也沒多久,德川吉宗也稍微解禁了一下蘭學,至少天主教徒徐光啟等人的書,不再是禁書了,可以通過長崎流入日本。
但那前后,劉鈺就壟斷了長崎的中日貿(mào)易。
連唐人風說書都是需要經(jīng)過審核才能送去長崎,何論書籍?
日本的蘭學解禁,科學書籍沒到日本幾本,倒是《列女傳》、《弟子規(guī)》、《六諭衍義》之類的書,劉鈺花錢,一箱一箱地往長崎送。
是以井伊直定也是沒辦法。
他隱約知道日本已經(jīng)落后了,也見識過百余年前的荷蘭四十磅臼炮,可是鎖國體系之下,他也就能玩玩鐘表、望遠鏡之類的小玩意。
差距到底有多大,他只是知道和此時占據(jù)小濱的大順有些差距,卻又沒有到絕望的程度,總感覺稍微使使勁可以攻下來。
沖著家臣發(fā)一發(fā)“悔不該當初”的牢騷,看似發(fā)的是關(guān)于當年沒出兵干涉明末亂局的牢騷,實際上是借古諷今,發(fā)的是“鎖國”的牢騷。
在他看來,若是當初干涉明末亂局,那就可以解決鎖國之困,那些先進的學問,就可以得到更多,如今也不至于落后至此。
家臣么有笨的,有聰明的。都是父死子繼的,很難保證后代的質(zhì)量,笨的家臣以為家主只是在感慨當年的機會、聰明點的家臣聽出來了言外之意。
圍在他身邊的一名家臣,名叫內(nèi)山重次的,聽懂了井伊直定的言外之意。
他的祖先叫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當年關(guān)原合戰(zhàn)的時候,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的父親站錯了隊,站在了西軍一邊;但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的祖父,卻站在東軍一邊,因此井伊直孝照顧照拂了一下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
井伊直孝臨死之際,按照當時的規(guī)矩,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的父親是西軍的,正常來說是要殉葬的。井伊直孝卻希望內(nèi)山太左衛(wèi)門不要殉葬,好好活著,輔佐下一代。
由是內(nèi)山一族,自那之后一直作為井伊家的重臣。
之前井伊直定玩望遠鏡看到的那個醉酒的家臣,正是內(nèi)山重次。
其實當時所有人都認出來了喝醉出丑的那個是內(nèi)山重次,井伊直定自也不會認錯,這荷蘭人送的望遠鏡是最新款,相當清晰。
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山內(nèi)重次知道之后,自認為這如同當年楚國的“絕纓之會”,家主給他留足了顏面。
自那之后,就此戒酒,滴酒不沾,以報家主絕纓之恩。
這一次提出了“效孫臏之圍魏救趙”戰(zhàn)略的,也正是山內(nèi)重次。
山內(nèi)重次聽懂了井伊直定的言外之音,進言道:“家主,事已過去,如今后悔也晚了。”
“夫子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唐國、大國也。若無鷸蚌相爭之時,實難抗爭。如今其軍械優(yōu)良,遠勝本邦。”
“現(xiàn)在攻城不順,卻也沒有退路了。若退,則前功盡棄。唯有全力一擊,以求破城。”
“昔者劉鈺奸詐,以武人史世用入江戶傳騎射之法,他卻編練火器之軍。如今若能破城,則可俘其善用火器的武者。”
“隋唐時,有遣唐之使,遂有紙張;蒙元時候,有弘安之役,得有火藥;羽柴秀吉時候,攻朝鮮,得工匠,終有瓷;戰(zhàn)亂時候,南蠻船難,始有鐵炮大銃。”
“今日若能破城,則可得其火器之法。家主可諫將軍,叫武士廢弓取劍術(shù)、習練火器。小濱城中這些人的火器之術(shù),不亞當年史世用之騎射無雙。”
山內(nèi)重次腦子還是清醒的,大阪附近的兵,都被大順用海軍機動調(diào)去了鳥取;和歌山那是幕府的本家,那里又關(guān)系到大阪,也關(guān)系到整個日本的米袋子。
若是傻乎乎的去“勤王”,彥根藩的這支孤軍,必死無疑。既如此,那就不如先攻一攻小濱城。
若能攻下,大順軍必要回援。
若攻不下……連五百人都打不過,憑什么去打騎兵炮兵齊備的四千余人?
他對未來是不抱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的。
大順能在小濱集結(jié)四五千兵力,這后勤和運輸能力,在九州島堆個幾萬人不成問題。
九州島諸藩,憑什么能勝那幾萬人?
突入京都的四五千孤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跑就是,附近的兵力空虛,誰能攔得住?。
早晚要和談,還不如趁著和談之前,想辦法為將來積蓄一些力量。
比如,攻下小濱藩,抓一批大順軍的軍官俘虜,搞到火器訓練之法。
內(nèi)山重次
覺得家主在那借古諷今,借著后悔說“開國交流”之事,那小濱這一戰(zhàn)的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就像是當年在朝鮮抓了一堆燒瓷的工匠,才有了日本瓷、并且在明末大亂西洋人拿不到貨的背景下,吃了時代的紅利,日本瓷器以外銷為動力大大發(fā)展了一波。
大順現(xiàn)在齜牙咧嘴,都能咬到蒙元之后就沒咬過的日本,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和別人開戰(zhàn)?
說不定和談之后,國運到來,就能如同瓷器發(fā)展一樣,得到一波時代的紅利,悄悄就把火器發(fā)展起來了。
現(xiàn)在來看,小濱城的這幾百兵,就是唯一的機會。
京都空虛,那四五千大順軍的主力,如入無人之境,根本攔不住。
掌控不了戰(zhàn)場,也就抓不到什么俘虜。想抓俘虜,小濱城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幫著井伊直定堅定了一下打下去的決心,井伊直定贊道:“汝之言,志立高遠,真忠言也。”
“我意已決,必要猛攻小濱。只是,如何打,你有何良策?”
井伊直定也想著打,但具體怎么打,這就要細細琢磨了。
若想打,唯一的方式,就是依靠河流,將武士用征調(diào)的民船,借助水流在小濱城下、艦炮射擊的盲區(qū)登陸。
可問題是小濱城的后面很寬,大順軍的炮艦射的很爽,登陸也很容易;但正面很窄,從小濱城到阻止兩條河匯流的狹窄堤壩,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
空間實在太狹小,就算多少兵,也只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展開,部隊只能批次地往前送。
整個攻城的難點,就在于第一波兵力和后續(xù)兵力的銜接:一次派太多人,無法展開,擠在一起,那就是給大順軍當靶子;一次派差不多的人,后續(xù)部隊送不上去,那就又成了添油,也無法造成威脅。
內(nèi)山重次指著遠處港口海邊的民居道:“小濱難攻者,在于唐國的水軍。若無水軍的炮擊,武士便可向前集結(jié),而不用擔心炮彈落入人群死傷慘重、以致還未攻擊便失去了勇氣。”
“既如此,何不舉火?將百姓的房屋全都燒掉,燃起煙塵,遮蔽唐國水軍的視線?然后乘船進軍,延續(xù)不斷地攻擊?”
“若成,則城破。其縱有水軍大船,無港可泊,不可持久,必撤。”
“若不成,兩側(cè)房屋被燒,一旦火熄,更適合唐國炮擊。可若不成,數(shù)千勇者又能剩下幾個呢,不成便可舍身成仁矣。”
“成與不成,就在這一次決死之戰(zhàn)了。能不能抓到精通火器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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