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仙君 第三百九十六章 地藏如來

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幾乎在電光石火之間，元道老真人便想清楚了這其中的前因后果，他蒼老的面龐也因之變得沉郁起來，神情陰翳的凝視著遠(yuǎn)天那虛幻的佛陀之影。

閃瞬間，元道老真人高高的將手中的雷幡揚(yáng)起，可滂沱大雨之中，他最終還是甚么都沒有做，一息之后，又頹然的將雷幡落下。

他知道，此刻即便是再出手，也無法傷到那佛陀之影分毫了。

正如陰與陽之間的間隙乃是雷道之本真，老真人也是在這一刻方才明悟，因與果之間，則是佛法的寂滅之道。

這是佛門鏡花水月之術(shù)的絕巔，這是佛法的終途，故而昔年歡喜古佛曾寂滅，又在萬古之后走向復(fù)蘇，故而昔年極樂佛國破滅，然則直到今日，仙鄉(xiāng)的諸圣群仙仍舊在追尋著須彌山的下落，唯恐那禍亂古玄門末年的極樂佛主會(huì)在道場中走向復(fù)蘇。

間合了虛實(shí)，含混了前因與后果，交織了生與死，這便是佛門寂滅之道，這便是如今本愿如來的本真。

他高懸在南疆的天穹，但實(shí)則已然寂滅于塵世，化作了無形無質(zhì)的存在。

這甚至是本愿如來自身都無法抵達(dá)的境界，但因?yàn)樵览险嫒说某鍪郑g接而又直接的促成了如此的結(jié)局。

他洞見了陰冥界的輪回大道！

元道老真人的嘴唇緊緊地抿起來，眉心皺成了“川”字。

這幾乎是他最不想面對的結(jié)局。

昔年佛主之法脈正源乃為西域之大雷音寺，偏生元道老真人修法有成，自岳霆仙山創(chuàng)立五雷仙宗，涉及大道雷音，這已然是大道爭鋒，容不得老真人有絲毫退讓。

再后來，佛法東渡，眼看式微，偏生劍祖三劍落下，引得三乘六如之佛法重新現(xiàn)世。

因此法乃劍祖斬劍而成，故而過去六佛之首乃為受難如來，大乘佛法座下三乘六如一十八果位中，更有慧劍如來之位，其中惡意昭然若揭，昔日劍祖落劍，似是果真要有一番因果落下。

更何況，最讓元道老真人如鯁在喉的則是未來六佛中最后一尊果位——雷音如來！

倘若佛法果真要渡盡世人，莽莽塵世，放眼望去，誰又會(huì)是這雷音如來？

這才是元道老真人昔日與青龍妖神定計(jì)，勢要在西域佛法再興之前斷其臂膀的真實(shí)心意所在。

他開宗立派，駐世萬載，最后不是要教人渡化成佛的。

于是各方云動(dòng)，諸般算計(jì)，才有了今日的必殺之伏局，甚至在本愿如來現(xiàn)身的瞬間，元道老真人有著前所未有的滿意。

三乘六如中，過去現(xiàn)在皆不在老真人的眼中，唯有未來聲聞乘之六如，教老真人最為在意。

斬滅了本愿如來，意味著西域佛門徹底失去了未來！

只是此刻，滿盤算計(jì)皆盡落空，甚至送本愿如來洞見輪回，教西域佛門的未來定鼎陰冥！

一念及此，元道老真人偏過頭，凝重的望向另一處，不知何時(shí)，青龍妖神早已經(jīng)不再隱逸，顯化出身形來，凝重的注視著遠(yuǎn)處那佛陀之影。

青龍妖神尤善隱逸之道，可即便在他的眼中，此刻的本愿如來也因著寂滅，本真化于無形無質(zhì)，不可琢磨。

于是，迎著元道老真人探尋的目光，青龍妖神只是無聲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fā)。

青龍妖神凝重的目光之中，未嘗沒有著羨慕。

無量量劫中，佛也好，妖也罷，都在爭渡，而陰冥洞開，冥府創(chuàng)立，似乎便是量劫之中唯一的退路和活棋，這一步，妖族最先邁出了，沒有想到，最先得償所愿的，竟然是風(fēng)雨飄搖之中仍舊顯得孱弱不堪的西域佛門。

這一步領(lǐng)先，或許便是往后千百年中的高下之分。

沉郁的氣氛在滂沱大雨中漸次彌散開來，與之相對應(yīng)的，則是那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鎏金佛霞之碎屑，映在眾生眼中，愈顯鮮活，仿佛是大道交織的斑斕畫卷。

與此同時(shí)，在漫天梵唱之中，本愿如來的佛陀之影也愈發(fā)靈動(dòng)，仿佛他的全數(shù)念頭自不可言說之地重新顯照于塵世，顯照在那間合虛實(shí)的佛影上。

漫空中，佛影與老真人陰翳的目光對視，如來仍舊含笑。

“阿彌陀佛，老施主，你太在意生死的分別了，但殊不知，施主越是在意這些，越是難洞徹生死的真諦，這是蘊(yùn)藏在佛法之中的精妙，何須去尋須彌山？佛法所在，即是須彌。”

煌煌之音回響在天穹之上，與梵唱聲融于一處。

遠(yuǎn)天之際，元道老真人卻似是甚么都沒聽到一般，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到了他這般的境界，道心早已超拔不知至于何等境界，遠(yuǎn)非三言兩語可以動(dòng)搖。

強(qiáng)如昔年極樂佛主，終了也只得寂滅于須彌山，如今本愿如來的狀態(tài)，在老真人的眼中也并非決然無敵，紅塵爭渡，如今不過棋差一招，勝負(fù)未分，他仍舊有著余裕繼續(xù)謀算。

似是早已有所預(yù)料老真人的沉默，佛影遂也沒長久凝視那雷光下的清瘦身影，他旋即折轉(zhuǎn)身形，遙望向西域的方向，與此同時(shí)，大雷音寺上空佛光沖霄，似是在與佛影相互映照。

“阿彌陀佛，使諸善信、使紅塵群生知矣，貧僧今日洞見輪回，得悟未來佛法之大乘，自此入得陰冥界，退本愿佛號(hào)，化地藏如來！去無定佛號(hào)，改無間如來！

自此，輪回不止，佛法不滅！

自此，陰冥不崩，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不亂！

阿彌陀佛！”

話音落下時(shí)，地藏如來的佛影不理會(huì)元道老真人愈發(fā)陰沉難看的臉色，再度折轉(zhuǎn)身形，遙遙一指點(diǎn)在佛印中央的不滅靈光上，一道同樣虛幻朦朧的佛影在地藏如來的身旁顯化。

瞧著歡喜古佛略顯懵懂遲滯的目光，地藏如來目光慈悲，面帶微笑。

“阿彌陀佛，老師兄，證金蓮如來你怕是沒有緣法了，然則如古佛這般二度寂滅二度復(fù)蘇者，怕也是古往今來唯一人了，古佛隨我入陰冥罷，證輪轉(zhuǎn)如來可好？”

話音落下時(shí)，歡喜古佛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謹(jǐn)遵如來佛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