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第七十七章 鬼卒現(xiàn)

邏些城下，冰火兩重天。

一半的唐軍士卒被詭異的黑霧籠罩。

一半的唐軍士卒幸未被波及，正在命令下變陣，朝向后來迅速接近的敵人。

這對一支軍隊來說，是非常難的動作。

在交戰(zhàn)中，往往背刺一擊，就能令隊伍大亂，軍中組織混亂，直至引發(fā)大潰敗。

這是因為千軍萬馬之中，要想一面抵擋正面敵人，一面及時對身后出現(xiàn)的敵人做出反應(yīng)，是極難的事情。

只有千萬人如一人，如臂使指的指揮度，才能完成這種動作。

而幸運的是，大唐府兵，如今仍是這樣一支強軍。

雖然前方被黑霧籠罩，雖然霧氣中戰(zhàn)況如何仍不分明。

但唐軍是分三個軍陣的。

蘇大為的前軍先鋒軍被妖霧吞噬大半。

但西路王方翼部。

東路蘇定方部都建制完整，未受波及。

當(dāng)后方論欽陵的大軍接近時，蘇定方與王方翼都及時發(fā)現(xiàn)敵情，迅速做出反應(yīng)。

大軍前部繼續(xù)向邏些城頭投射弓弩，壓制邏些城。

中軍就地布防，做出準(zhǔn)備堅守的姿態(tài)。

而后軍，集體向后掉頭，準(zhǔn)備迎接身后之?dāng)场?p/> 蘇定方部比王方翼部的反應(yīng)更快。

甚至在完成這些布署同時，還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越騎，主動向來敵迎上去。

一來偵察敵情，二來可以試探敵軍戰(zhàn)力如何。

最后，還可以拖延時間，為后續(xù)大部隊做接戰(zhàn)準(zhǔn)備，創(chuàng)造條件。

“轉(zhuǎn)向！轉(zhuǎn)向！”

“拒馬布上，還有鹿角！”

“挖溝塹，遲緩敵軍的戰(zhàn)馬沖鋒！賊你媽，這里的凍土如此堅硬！”

“輜重隊的馱車推上來，組車陣！”

“車弩呢？車弩手快一點！”

“輔兵快點把車推上來，都沒吃飽飯嗎？”

各種喝叱罵聲，隨著命令一齊發(fā)出。

東路中軍，蘇定方騎在戰(zhàn)馬上，手搭涼棚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煙塵，默然不語。

身邊的軍將和親衛(wèi)都是隨他在西北作戰(zhàn)十幾年的老兵。

各項命令，甚至不用蘇定方開口，便有條不紊的傳達下去。

看著唐軍軍令流暢，各部動作正常。

騎馬隨侍在身邊的蘇慶節(jié)長呼了口氣，心里稍稍輕松。

但是轉(zhuǎn)頭看到身后那令人生出壓抑逼懨的黑霧，又焦躁起來。

“阿爺，這妖霧……也不知阿彌他們軍中如何了？”

蘇定方聲音平靜，透著堅定之意：“你要相信蘇大為的本事。”

“相信他的本事？”

“他自己就是異人中的強手，他的軍中，多有異人組成的小隊，還有葉法善提供的茅山宗弟子，何懼之有？”

蘇定方手撫長須冷靜道：“這種場面，我唐軍又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不用擔(dān)心他，先做好我們的事。”

“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

蘇慶節(jié)敏感的抓到一點什么，手撫盔角的金翅，驚訝道：“以前也曾與詭異較量嗎？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

前方傳來轟然大響。

唐軍的箭如雨發(fā)，拋向論欽陵的大軍。

“來了！”

蘇定方精神一振，沉聲道：“隨我迎敵！”

號角聲喧天而起。

整個高原，都被蒼涼而雄渾的號角聲驚醒。

無數(shù)牦牛被戰(zhàn)馬的蹄聲驚動，雪狐、狼群、禿鷲，一時鳥獸驚飛。

宛如世界末日。

在它們面前的，是一支從未見過的大軍，以巨大的異獸奔馳在前，粗大的鐵鏈栓在異獸之上，一直綿延到數(shù)十丈后的巨大鐵車之上。

鐵車造型猙獰詭異。

車首的部位有三只狼首向天，做哮月狀。

車身遍布著鱗甲，看上去既像是鐵鑄，又像是活物般蠕動。

隨著車輪轆轆，三只狼出古怪的嘯叫之聲。

整具鐵車氣勢恢宏而龐大，如君王出行。

在鐵車左右兩邊，各有數(shù)百不知名的詭異，略微落后半個身位，緊緊跟隨著大鐵車，向著蘇定方部沖擊。

在鐵車之后，才看到吐蕃人的騎兵，那是先鋒游騎。

一身皮甲，俱是輕裝，以游戈和偵察為主。

一人身佩長彎刀一把，短彎刀一把，大弓一張，箭三十支。

馬鞍上還掛著鐵錐一柄。

數(shù)千游騎緊隨著大鐵車而去。

再后面，方是巨大的黑白旗。

上繪雪山獅子，象征吐蕃噶爾家族的家徽。

大旗一旁，又是青白色的吐蕃軍旗。

這意味著來人是大將以上的高貴身份。

無數(shù)具裝鐵騎，拱衛(wèi)著當(dāng)中的論欽陵，排著密集如猬般的陣型，不疾不徐向前接近。

這支重騎，至少在五萬上下。

為吐蕃國防御東方大唐最強的鎮(zhèn)兵力量。

也是吐蕃如今最具戰(zhàn)力的鐵軍。

在重騎之后，則是五花八門，各式衣甲的游騎。

這是各部落仆從，屬于吐蕃人的從屬部隊。

人數(shù)至少也有三萬上下。

而在這些仆從軍中，有一支奇怪的軍馬，令人矚目。

這些人黑衣鐵甲，人數(shù)不多，但卻駛著馬車。

看樣子不像是具裝重騎，又不屬于輕騎和游騎。

馬車?yán)锵袷茄b著什么重要的物事，封閉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而駕馬車的那些騎士，看上去也不像是吐蕃人種。

更像是中原人，或遼東那邊的北人。

他們面頰瘦長，膚色白皙，身材高大。

與高原吐蕃人的黝黑膚色，形成鮮明對比。

“接戰(zhàn)了！”

軍方有軍馬飛速奔來。

徑直突入后軍，一直沖到那些駕駛馬車的黑騎旁，高聲揮舞著令旗道：“大將有令，遼東軍上前！”

駕車的騎士對望一眼，聽到馬車內(nèi)有人甕聲甕氣的道：“遵令。”

騎手抖動著疆繩，厲聲喝叱。

負(fù)責(zé)挽車的馱馬兩眼透出隱隱的血芒，咆哮著從鼻孔噴出白色氣流。

奮力邁動四蹄，從隊伍中分出，繞開慢行的隊伍，向著前隊趕去。

論欽陵大軍約莫九萬人上下。

前鋒數(shù)千人已經(jīng)與唐軍那一千越騎交上手。

而大鐵車上的詭異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拋下這些唐軍，繞行一圈，向著正北方，蘇大為所部行去。

蘇大為麾下八萬人，是三支唐軍中實力最為雄厚的。

此時正在與邏些城中出來的詭異作戰(zhàn)，正到了緊要關(guān)頭。

明顯大鐵車及一眾詭異，想要合力，先消滅蘇大為這部唐軍。

至于論欽陵對上蘇定方部。

這些詭異卻不做理會。

似乎篤定，論欽陵能憑著九萬大軍，贏過蘇定方的三萬人一樣。

弓如霹靂弦驚。

唐軍越騎前排射出密集箭雨。

中部在前排射完后，緊急著跟射。

然后是尾部。

尾部箭才射，前排再次跟射。

在短短時間內(nèi)，創(chuàng)造了連續(xù)射擊效果。

雖然每一陣的箭都不過三百余支。

但保持箭射的時間更長。

在吐蕃人的游騎沖上去之前，已經(jīng)有數(shù)百人被射落下馬。

彎刀才剛出鞘，唐軍越騎已經(jīng)撥轉(zhuǎn)馬頭，向著一旁斜刺穿過。

吐蕃人的游騎想追趕，卻驚愕的發(fā)現(xiàn)，唐軍的馬比自己的快。

唐人的馬蹄鐵，馬蹬、馬種，以及配套的武器，馬匹的具裝，均高出吐蕃人的一個層次。

這是國力的差別。

雙方同樣只著輕甲，但唐軍越騎在身上要害均做了重點防護。

比吐蕃人的皮甲更輕便，防御力更強。

唐軍胸口的護心鏡擋住了要害，肩膀上的護肩和頭盔彈開了箭矢。

背上的皮甲加厚，雖插了數(shù)支箭在身，仍能堅持作戰(zhàn)。

而吐蕃人，只要被唐箭射中，則必然墜馬墜命。

唐軍越騎的角弓和弩箭，箭頭比吐蕃人重一錢。

雖然只是一毫的差別，在對射時，卻能有更大的威力。

等邊齊的三棱箭，有更好的破甲能力。

吐蕃人皮甲，在這種箭頭下，跟紙糊的也無甚差別。

而唐人的弓和弦，其弓力比吐蕃人的更強。

射程更遠。

經(jīng)由蘇大為改良過的雙馬蹬在唐軍中已經(jīng)推廣開來。

可以令越騎在奔馳中，依然能獲得相當(dāng)?shù)姆€(wěn)定，射出兼具準(zhǔn)頭和力量的箭。

數(shù)番對射之后，吐蕃人的游騎被射殺近千人。

而唐軍越騎只不過死傷百人。

這是不對等的較量，仿佛一個大人在戲耍幼童。

一向稱雄雪域的吐蕃騎兵，在唐兵面前，居然顯得異樣的遲緩與笨拙。

吐蕃中軍大旗下，論欽陵的臉色鐵青，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彎腰，向身邊的親衛(wèi)小聲說了幾句。

親衛(wèi)點點對，拿起掛在身上的牦牛號角，放到嘴邊用力吹響。

嗡嗡吽

號令聲起。

從部隊后方趕到的那些遼東黑騎，終于趕到了吐蕃軍的前方。

對面的唐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唐軍快到了。”

駕車的騎手側(cè)臉向身后車廂。

車內(nèi)傳出人聲。

那是遼東高句麗國語，有著鮮明的扶余氏和遼東部落的特點。

而且是高句麗貴族官話。

“把鬼卒都放出來吧。”

“是。”

騎手做出手勢。

緊跟著他們而來的數(shù)十輛大車，在陣前排開。

這些馬車，側(cè)面對著步步緊逼的蘇定方步。

黑色的大車上，跳下威武的高句麗武士。

他們朝手心吐了吐唾沫，雙手攥著馬車的車壁，用力拔出鐵栓，推開厚重大門。

“出來吧，讓你們見見陽光，讓唐人……墜入無邊地獄！”

渾身黑氣彌漫，身軀披著鱗甲，高大的骸骨眼窩中，跳出綠色幽火。

高句麗鬼卒。

當(dāng)年李勣滅高句麗，打下高句麗國都平壤，卻失去了那批高句麗鬼卒的下落。

如今，答案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