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2003 【107】父親的成就感

九月底天氣的北方已經(jīng)有了涼意，房長安升初中后的第三個周末回到家，他重生后的不懈努力之下，房祿軍終于決定要出去打工了。

李昌是房長安奶奶這邊的親戚，兩家平日并不算親近，但有這層關(guān)系，房祿軍去投奔過去，多少有個著落。

對方在溫州打工，做的是閥門，掙力氣錢，通過他的介紹，房祿軍對到那邊的生活也有了一定了解，雖然仍感惶恐，有個親戚，多少心安一些。

按房祿軍的想法，是農(nóng)忙之后再出去，玉米花生之類收好，小麥種好，這樣比較方便。

房長安一回到家，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我們家一共才五畝地，您不在家，但是小叔在呢，我們家地跟小叔家都挨著，種小麥的時候一塊種就行了。”

“外爺也可以過來幫忙，我到時候再喊幾個同學(xué)來，我媽只需要在家做飯就行了。”

“現(xiàn)在還沒到十月，要等小麥種上，都快過年了，就算收完玉米也得至少半個月之后，耽誤這些時間，您不如多掙點錢，回來請小叔跟外爺喝酒。”

房祿勇今晚就在這邊喝酒，他與房祿軍本就臭味相投，向來感情好，而且也同樣愛聽好話，喜歡表現(xiàn)自己，聽侄子這樣說，立即拍著胸膛保證：“對！長安說的有道理！二哥你就放心出去好了，家里的活都交給我！”

從容原本也是想著讓房祿軍農(nóng)忙之后再出去，不過聽兒子一分析，也覺得早點出去好。

上周末之后，房祿軍這周打牌喝酒似乎有所收斂，但終歸是令人厭煩的，而且她擔(dān)心房祿軍在家里一琢磨，回頭再改變主意了，因此也跟著勸。

房祿軍原本意志就不堅定，媳婦兒子兄弟都勸，也開始動搖起來，隨后房長安又畫了兩個大餅，打工掙錢回來之后如何如何，他酒勁上頭，也就答應(yīng)下來。

第二天早上房祿軍酒醒，似乎有點后悔，但沒好意思說，憋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才迂回著問從容：“我要真出去了，你一個人在家，地里這么多活，能忙得過來嗎？要不我還是等忙完再走吧。”

從容知道他又膽怯想打退堂鼓了，道：“你走你的就行了，我回頭喊我爹來幫忙。”

房祿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這樣不大好，他們家地里也一堆活呢。”

“又不是一天要干完，總有辦法的。”從容見丈夫有退縮的意思，反而更加堅定了讓他盡快離開的想法。

房長安也跟著勸道：“爸，你放心好了，我跟我們班同學(xué)關(guān)系超級好，一個電話，保管都過來幫忙，回頭請他們吃兩頓包子就行了。”

上周房祿國回來，不可能不提房長安倒賣包子的事情，但直到房長安離家，房祿軍都沒有問，然而正因如此，更說明他很在意這件事情。

房長安很能理解老爹的想法，基本就是覺得兒子這樣……他這個當(dāng)?shù)暮軄G人！

那天晚上酒醉后的事情，很大部分的原因就在于此。

房祿軍原本還要反駁或者反問幾句，聽到房長安提起包子，便沒有說話了，大抵又有點被刺到了敏感脆弱的自尊。

房長安并非不明白，但他更明白以老爹如今回避、逃避的處理方式，永遠(yuǎn)不可能把尊嚴(yán)撿起來，所謂知恥而后勇，如果始終都不敢面對，何談成長？

房祿軍沉默了兩秒，大概覺得自己不問反而顯得心虛，于是又做出剛剛想起來的樣子，很鄭重地問房長安：“我聽你大爺說，你在學(xué)校里面給同學(xué)賣包子，怎么回事啊？給你的錢不夠花嗎？”

房長安笑著解釋道：“不是，是食堂的飯菜太難吃了，我就想出去吃包子，然后那家包子鋪又比較遠(yuǎn)，跟我睡一床的那個王浩，你們還有印象吧？”

“他想吃又不想走那么遠(yuǎn)，我就說我?guī)退麕В渌艘娏艘沧屛規(guī)В髞韼У娜嗽絹碓蕉啵揖拖胛乙淮钨I那么多，老板肯定給便宜一點，對不對？”

“后來太多了，我們班主任的老公，就是我提過的，沈葆國的兒子，聽說了，覺得這個生意不錯，就開了一家包子鋪，每天給學(xué)校送，我早都不管了，不過我吃包子不用花錢，隨便吃，每個星期往家里帶也一樣，都不花錢的。”

房祿軍慢慢點點頭，又道：“那也不好，哪能一直不給錢，人家對你挺好的。”

房長安笑道：“爸您得這樣想，沒有我他們還想不出來這么個主意呢，對不對？”

房祿軍這才又想了想，點頭道：“也有道理。”

此后便再也沒提過晚點出去打工的事情，反而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說起想要給家里裝個電話，因為電信公司正在推廣，安裝基本不收費，只不過撥打電話比較貴，市話一毛九，長途三毛九。

他要出去打工，房長安原本也想提裝電話的事情，自然也贊同，從容同樣沒有意見，這事于是敲定了下來。

上星期房長安帶著常威等人基本把初二的班級都“掃”了一遍，周日來到學(xué)校，他先找到了堂姐房澹然，問她愿不愿意幫忙統(tǒng)計名單。

房澹然已經(jīng)從爸媽哪里聽說了這個堂弟倒賣包子的事情，而且還幫表哥找到了工作，她學(xué)習(xí)十分刻苦，輕易不愿意浪費時間，性子也有些內(nèi)向，對于統(tǒng)計名單的事情心里有點膽怯，但房長安開了口，不好意思拒絕，還是應(yīng)了下來。

房長安見她答應(yīng)，徑直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敲了一下講桌，抱歉、介紹，把一套流程走完，然后說：“各位學(xué)長學(xué)姐，如果愿意訂購包子的話，就把錢交給房澹然，我就不打擾各位學(xué)習(xí)了。”

然后沖目瞪口呆的堂姐露出一個溫和燦爛的笑臉，轉(zhuǎn)身離開，走進下一個教室。

截止到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下課后的統(tǒng)計結(jié)果，整個學(xué)校的包子總訂單超過了每天三千八百個，接近五百個學(xué)生訂購了包子。

這幾乎接近等同于學(xué)校總?cè)藬?shù)的三分之一！

這個增長量十分龐大，但其實并非一蹴而就，一個多星期來沈誠言、張飛來送包子，每天好幾個學(xué)生成箱、成袋的搬送，都是很好的宣傳，才有今天突然的爆發(fā)式增長。

第二天早上，沈誠言又開著寶馬車過來，帶來了三中和一中的消息，三中那邊的包子超過了一千個，原本沒有抱太大希望的一中，每天的預(yù)定量也超過了八百個！

三個學(xué)校加在一起，也已經(jīng)有五千七百個。

房長安當(dāng)初給沈誠言畫餅的時候，做出的理想估算，也就是每天早上八千個包子，而從開鋪子以來到現(xiàn)在才僅僅不到半個月！

即便保持這個數(shù)目不再增長，扣掉物料成本之后，毛利潤高達四百，每個月按二十二天營業(yè)算，也有近九千塊！

這是一個即便沈誠言也十分吃驚的數(shù)字。

“我是真沒想到生意能這么好！”

坐在車?yán)锩娓块L安聊天，沈誠言的表情完全不像是生意大火，吃驚甚至有點震驚的神態(tài)隱隱讓人覺得他不像是歡喜，而更像是憤怒。

房長安嘆了口氣道：“您現(xiàn)在明白學(xué)生對食堂有多痛恨了吧？”

沈誠言吸了一口氣，道：“我明天就去找海天，不管怎么樣，都得試一下。”

海天是私立中學(xué)，全封閉式管理，學(xué)生每兩個星期休息一次，也就是說學(xué)生周日進入學(xué)校，要渡過十二天才能離開學(xué)校。

沈誠言已經(jīng)提前打聽過，對方的背景很硬，他也沒有把握對方愿意讓自己進入學(xué)校跟食堂競爭，因為里面的食堂多是關(guān)系戶。

房長安點點頭，又笑道：“我聽威哥說才知道，海天的學(xué)生接近三千個，接近一中和三中的總數(shù)，很多隔壁鎮(zhèn)上的孩子都送到這邊來讀書，他們食堂似乎要比我們學(xué)校好一點，不過也有限。”

“不管怎么樣，多一個選擇總不是壞事。”

沈誠言點點頭，又拍拍房長安的肩膀道：“行了，這些事情有叔叔呢，飯盒這周就能送來，你安排登記一下號碼，其他事情就別操心了。”

“你們快單元考試了吧？多花點時間學(xué)習(xí)，你要是考不好，不光你倒霉，我也得被你程老師罵。”

“記住啊，你程老師對你的定義的‘考好’，就一個標(biāo)準(zhǔn)，年級第一。”

房長安苦著臉道：“這不就是擺明了想罵我嗎？”

沈誠言大樂，拍拍他腦袋笑道：“明白就好，到時候態(tài)度好一點，認(rèn)錯誠懇一點，你程老師不會太計較的。”

房長安笑道：“您很有經(jīng)驗嗎？”

“瞎說，我能有什么經(jīng)驗？”

沈誠言當(dāng)然不肯承認(rèn)，“我的意思是說你程老師心腸軟，對你又打心里喜歡，不會真跟你生氣的，當(dāng)然，你學(xué)習(xí)肯定不能落下，不然態(tài)度再好都沒用，事實勝于雄辯。”

房長安笑道：“您放心吧，就算為了咱倆不挨罵，我也肯定好好復(fù)習(xí)。”

“明白就好。”

沈誠言一副我都是被你小子坑了的表情，很沉重地點點頭。

這是開學(xué)的第四周，只上兩天課，因為接下來就是國慶假期。

房長安三十號回到家中，電話已經(jīng)裝好了，他當(dāng)天晚上就挨個給程夢飛、沈墨、王珂打了電話，表明自己家里裝了電話，以后打這個號碼就行了。

房長安自然不至于裝個電話就這么興奮、嘚瑟，他這樣做更多是做給爸媽看的，想要讓老爸通過自己的興奮和歡喜來獲得成就感。

對于一個父親來說，沒有比親眼看著自己給妻兒帶來幸福歡喜更能激勵人心了！

房長安也可以發(fā)誓保證，沈墨聽說他家里這兩天就要摘玉米，居然冒出來了要跑來看看的想法，真不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