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國浮沉 第十三章 閨中密謀 (下)

次日午膳時分，林瓏果然等到了蕭憶。

蕭憶將價值連城的彩虹珠耳墜親手遞還給林瓏，行了一禮，說：“多謝九公主的好意，但這對耳墜太過珍貴，我實在不敢多留。”

林瓏見蕭憶的確氣色不佳，并且眼露哀傷之情，便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鐘情于諸葛遁跡，而她腹中的孩子也十有八九是遁跡的。

林瓏屏退了左右，拉起蕭憶的手說：“你不必跟我拘禮。你既然是遁跡的心愛之人，我必定全力幫助你們。在這白玉宮中，我是你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你也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蕭憶雖知前些日子林瓏助諸葛帶自己順利逃出白玉宮，也知她與諸葛在楚國年少相識，但她并不知道林瓏為何突然與自己如此親和了起來。

蕭憶略顯疏遠(yuǎn)地說：“不知九公主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煩事？你我雖然都是諸葛的好友，但你我之間從無瓜葛，談不上友誼，更談不上信任。”

林瓏坦言道：“我的確遇到了麻煩事。雖然我有方法解決，但你入宮后，我想到了更加周全的方法。而且，我們之間的信任，不需要建立在友誼之上。”

蕭憶疑惑地看著她。

林瓏?yán)^續(xù)道：“你剛?cè)雽m不久，不知道喬氏太后與喬美人的險惡手段。宋國喬氏一家獨大已經(jīng)兩朝之久，她們絕不會允許宋王的其他孩子與喬美人的兒子爭王位。所以，你和我，如果想要保住孩子的性命，必須聯(lián)手。”

蕭憶更加不解，不知如何作答。林瓏嘆道：“實不相瞞，我遇上了比你的麻煩更大的麻煩。你腹中的孩子，起碼宋王和太后是知道的。而我腹中的孩子，我并不想讓他們知道。”

蕭憶漠然的眼里突然有了一絲波瀾。“為什么？”

林瓏低頭笑道：“因為我的孩子不是宋王的。”

蕭憶驚訝道：“九公主，你……”隨即低聲道：“不如咱們一起逃離此地？宋王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讓諸葛混入太醫(yī)院，過些時日便會來宮中探望我。到時候，我們?nèi)艘黄痣x開這里可好？”

林瓏搖頭道：“上一次你們兩個可以順利離開白玉宮，是因為宋王沒有阻止。這一次，宋王既然敢讓遁跡進宮來探望你，必定把你們看得很緊。不僅有宋王的人盯著你，太后那邊也一定有人盯著。你懷有王嗣，是逃不出去的。”

蕭憶說：“那你呢？你想離開嗎？”

林瓏苦笑：“我是楚宋聯(lián)姻的公主，如果可以離開此地，我當(dāng)初壓根就不會來。現(xiàn)在世上除了你和遁跡，還有我從楚宮帶來的醫(yī)婆和兩個陪嫁婢女，沒有人知道我腹中孩子的存在。”

蕭憶沒頭沒腦地問：“你的孩子……難道是諸葛的？”

林瓏哈哈大笑，低聲戲謔道：“你的孩子才是諸葛的呢！”

蕭憶不知林瓏話里有話，以為她只是在用戲謔來反駁自己，便不再追問。而林瓏見她并不反駁，便是證實了她原先的猜測。此時兩人結(jié)盟度過難關(guān)，最好不過。

林瓏說：“既然我們都逃不出白玉宮，不如今日在此謀劃良策，保全你我各自孩兒的性命。”

蕭憶想了想，隨即微微點頭：“好。”

林瓏道：“給你問診的太醫(yī)肯定是太后的人。遁跡雖然可以混進太醫(yī)院，卻不會有為你保胎調(diào)養(yǎng)的本事。他的醫(yī)術(shù)我知道，也就能診出喜脈罷了。憑他一人之力，是保護不了你腹中孩兒的。

我自小在楚國宮廷長大，對后宮那些骯臟的手段多有耳聞。以如今的形勢，太后必定要扼殺你腹中的孩子，才能確保喬美人的兒子繼承王位，延續(xù)喬氏在宋國的地位。

你若想要保住孩子，必須千萬謹(jǐn)慎。太醫(yī)院的人，你一個也不能信。他們給你開的安胎藥，還有太后和喬美人給你送來的任何吃食，一口都不要碰。”

蕭憶握起林瓏的手，鄭重道：“九公主，我信你。”

林瓏說：“給我調(diào)養(yǎng)的陸氏醫(yī)婆是我母后宮中的醫(yī)女，母后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絕對不會背叛于我。如今我對你有所求，她也絕對不會背叛于你。所以你的安胎調(diào)養(yǎng)交給她，你絕對可以放心。”

“不知九公主對我有何求？”

“我的所求很簡單。我生的孩子，算作你的。如此一來，宋宮之中便沒有人知道我生了孩子。宋王也不會知道。這幾個月，我會將這錦繡園變?yōu)槔鋵m，沒有人能來打擾我，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生下我的孩子。咱們的產(chǎn)期相差不遠(yuǎn)，到時你產(chǎn)下雙胞胎，沒有人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蕭憶連連覺得這楚國九公主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為情所困到如此任性妄為的女子，恐怕這世間也只有她們兩個了。長于江湖的齊國公主此時不禁憐憫起了禁錮于宮廷的楚國公主。

蕭憶仗義道：“若是你能瞞住這十月懷胎的日子，我就算假裝生了雙胞胎又有何難？這個忙，我可以幫。”

林瓏對蕭憶行了一禮，說：“多謝你，憶公主。”見蕭憶對她卸下防備，兩人準(zhǔn)備同舟共濟，便又添了幾句，“還有一事。你在宮中，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你越是閉門謝客，麻煩便越會找上門來。你的傲慢，她們的好奇，后宮之中，不可能獨居一隅。

憶公主，請聽我一勸。每日的請安和太后每月的家宴必須去，要在他們面前禮數(shù)周全、不卑不亢。你越是光明正大，別人對付你的手段才越難隱藏。她們在你面前和背后說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安心養(yǎng)胎，孩子才是咱們做母親的最大的希望。”

蕭憶點頭道：“多謝你的提點，也許我的確不該如此度日。這樣的我，如同軟禁，只會給齊國蒙上更大的羞辱。”

林瓏說：“你我日后也不必走得太近，免得太后和喬婧對你我有所戒備。我們關(guān)系疏遠(yuǎn)，甚至不好，她們才能放松警惕。今日你來還我彩虹珠，我便可以讓我身邊的婢女傳言出去，說你恃才傲物，并不領(lǐng)我的情，更看不起我用禮物收買人心的手段。只望你聽到如此傳言，不要生氣。”

蕭憶說：“九公主，我明白如此謀劃對你我都有好處，我對后宮的人情世故并不了解，還望你能多多指點。但為了讓你我的聯(lián)盟更加牢固，你可否將你的秘密告知于我？否則，我怎知道你不是在利用我？我又如何完全信任你？”

林瓏淡然一笑，說：“等我能完全信任你時，我再將我的秘密告訴你。你放心，既然我想利用你來掩蓋我孩子的身世，必然不會對你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至于信任，齊國與楚國都從未互相信任過，你我之間也不必糾結(jié)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