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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之世 第六百七十三章:歸路
“嘩”
昏暗的船艙之中,幾乎沒有多少的光線,些微的陽光通過狹小的通氣孔從上方灑在船艙之中,卻帶不來多少的光明。
湯元半臥著蜷縮在角落之中,搖晃的船身沒有讓他感到暈眩,海浪的聲音讓他昏昏欲睡,那遼闊的大海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恐懼。
成群的海鷗,呼嘯的狂風,滔天的巨浪,大海之上變幻莫測的風雨,還有危險,都沒有使得他有一絲一毫的反感。
那遼闊無比的海洋,曾經從未見過的海洋,卻給了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
就好像回到了溫暖的家中一般,好像他就是生長于大海之中一般。
黑暗之中,湯元的眼睛卻仍然能夠看的清楚。
船身隨著海浪的起伏輕輕的晃動,猶如一位母親在輕輕的推著搖籃哄著她的幼子進入那美好的夢鄉(xiāng)。
全壽富貴謂之福。
上平如衡,下側如刀,貴其可以破浪而行,是為“福船”。
聽說這名為“福”的大船,是那遠在并州的大賢良師許安親自設計,再由遼東的船匠制作而成。
在水手的聊天之中,湯元知道了這名為“福”的大船,比之前航行在海上的所有海船幾乎都要宏大,都要可靠。
海上天氣變幻無常,就是在近海航行,尤其是在這個航海技術,造船技術并不發(fā)達的時代,經常會有船毀人亡的災禍發(fā)生。
在遼東的水師之中有一個傳言。
這所謂的“福船”是那些生活中人所使用的船只,不然為何會比這之前航行在海面上的任何一種船都要可靠,都要安穩(wěn)。
福船,福船,全壽富貴謂之福。
只有在那之中,才能被稱之為“福”。
湯元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隨著海浪的起伏而緩緩的移動。
……
大道之世,人人有德,人人敬老,人人愛幼,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所有人都在述說著并州的美好。
在哪里的人不會挨餓受凍,不會被豪強世家任意欺凌,不用再提心吊膽行走在街道之上,也不用擔憂那些繁重無比的苛捐雜稅。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但是世界上真會有那么美好的地方嗎?
不用忍饑挨餓,不必卑躬屈膝,無人不飽暖……
其實湯元是不信,他跟隨著盧盛腳步,跟隨著黃巾軍的隊伍一路輾轉,但其實他根本不相信有那么美好的世界。
他之所以加入黃巾軍的隊伍,不過只是想要茍活下去……
他沒有田地,沒有家人,沒有資產,他曾經不過是豪強家中最底層的家奴,甚至連人身自由的權利都沒有。
他的妻子、父母都死在了災年,為了茍全性命,他只能賣身在豪強之家作為家奴,每日需要處理的雜活猶如南山一般繁重,難有喘息之時。
黃巾軍殺入了泰山郡中,那些官吏、豪強皆被黃巾軍所殺,他也失去了唯一的容身之所。
他被黃巾軍帶出了那深宅大院,帶到了營壘之間。
黃巾軍中有一些被稱之為符祝,那些符祝給他們講解經義,言說這在這個世界之上,還有一片樂土,一片不會挨餓受凍的樂土。
那里的人會給他們發(fā)放土地,讓他們去耕種,那里只征收田稅,再無其他的苛捐雜稅,也沒有沉重的徭役。
“天地自有神寶,悉自有神有精光,隨五行為色,隨四時之氣興衰……”
湯元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聽到了講經聲。
每天差不多的申時的時候,太平道的符祝總會在船上講解經義,為眾人解惑。
湯元突然感覺眼眶微酸,他的內心不由的發(fā)生了動搖。
或許那所謂“大同”的真的存在……
“為天地使,以成人民萬物也。夫天地陰陽之間,莫不被其德化而生焉……”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湯元再度閉上了眼睛。
昏暗的蒼穹之下,三千衛(wèi)山營的軍兵屹立在原野之上
那三千名衛(wèi)山營的軍兵面對著成千上萬,漫山遍野,兇神惡煞的冀州軍兵卻是從未有一人退縮……
湯元握緊了拳頭,那灑在船艙之中微弱的光芒,在他的眼里卻是顯得刺眼無比。
湯元向著船艙角落再度縮了一縮,離那落入船艙之中的光芒又遠了一些。
他是一個逃兵。
他們在冀州軍的攻勢之下連一刻鐘都沒有堅持到,便全軍崩潰……
沒有人責怪他們逃跑,盧盛知道他們遇到了什么樣的敵人。
一路向東,終于抵達了營州,抵達了安全的地方……
湯元本以為,以后就會一直留在營州,留在這原來是青州的地方。
符祝跟他們說過,也給他們看過華夏的版圖。
湯元知道,他們當時所在的地方是泰山郡,是豫州的州郡,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而并州離他們遠隔數千里,要過去的話,只憑雙腳恐怕要走上數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并州的外圍。
而營州是版圖的最東面,靠近那一望無際的大海。
到了營州,便離并州又遠了了數百里。
湯元并沒有對并州抱有多大的希望,他不認為現在還能夠去往并州。
并州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而在那路途中央有著無數的財狼虎豹,有著強敵環(huán)伺在道路兩側。
但是,碼頭的喧囂打破了湯元的清夢。
在那猶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之中,讓湯元從夢中被驚醒了過來。
他本來就在碼頭負責搬運貨物,住的地方也在碼頭旁邊。
他走出房門,走到了碼頭之上,看到了至今為止見到過的最為壯觀的景象。
一艘又一艘高大的戰(zhàn)船,一艘又一艘插著土黃色旌旗的旌旗的戰(zhàn)船密布在曠闊的海面之上。
高大的風帆在海風的吹動之下緩緩向著港口中劈波斬浪行駛而來,整個海面似乎都被土黃色旌旗所覆蓋一般。
金黃色陽光照耀在那一艘又一艘的戰(zhàn)船之上,為其鍍上了厚厚的一層金光。
“萬勝!”
“萬勝!”
“萬勝!”
碼頭的高臺之上,有黃巾軍的符祝高舉著九節(jié)杖在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港口之上,無數的人舉著手高聲的歡呼著,所有人都沸騰。
萬眾沸騰,那震天的歡呼聲響徹云霄,驚碎了行云,驅散了飛鳥。
盧盛緊的抓著欄桿,雙手因為用力,連指節(jié)都已經是發(fā)白。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除了泰山黃巾之外的黃巾軍旌旗。
當他帶領著僅存的十余萬人進入營州之時,他也得知了洛陽發(fā)生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讓人看不到希望,讓人陷入絕望。
盧盛第一次對前路感到了絕望,他看不到道路前方。
太平道雖然一天比一天壯大,但是敵人卻也沒有被削弱太多,他們仍舊有著不小的力量。
路漫漫而修遠兮,太平道想要統(tǒng)一天下困難重重,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輕松。
他本以為以后都將會留在營州,留在東萊。
“我說過,你們的大賢良師不會拋棄你們的。”
太史慈走上了前來,站在了盧盛的身旁。
“早在泰山還有黃巾的消息傳到并州之后,你們大賢良師就已經是派人來找尋我們主公了。”
“后來你們大賢良師送來了海船圖紙,還有各式器械的圖紙,這才定下了盟約,約定守望相助的條令。”
“這些海船,就是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建造。”
太史慈拍了拍了盧盛的肩膀。
“原來的計劃,就是想要等到中原混戰(zhàn),你們發(fā)展壯大之后,然后我?guī)ьI營州兵和你們兩面合攻青州,接引你們到營州來,再用海船將你們運到遼東,然后經由草原前往并州。”
“雖然中間出了些許的差錯,但是這些船現在也算是排上了用場。”
太史慈望著港口密布的海船,也是有些愣神。
他之前因為得罪了青州的世家,為了不牽連家人,躲避災禍選擇遠走遼東。
當時他渡海前往河東之時,何曾見過如此高大的戰(zhàn)船,又何曾見過如此規(guī)模的船隊。
就是當初公孫度下令水師南渡,進攻營州之時,整個遼東的水師也沒有如今的威勢。
太史慈不由自主的看向西方,那里是并州的方向。
他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他心中的好奇不僅僅是對太平道,還有對于許安。
盟約剛剛達成時,太史慈當初還在遼東任官,公孫度將他引為親信,出入皆要隨行。
太史慈記得,就在盟約剛剛達成之后不久,黃巾軍便派遣了大量的騎軍運送了上百大車的錢財進入遼東的境內,就是為了造船一事。
太史慈本以為造船將那些處于泰山郡的黃巾軍接回來只是一個想法,實際上許安只是想要和公孫度聯(lián)盟,但是后面發(fā)生的一切讓太史慈改變了他原先的觀念。
黃巾軍第一次送來的造船的錢財。
第二次送來的則是造船的工匠。
大量的工匠在黃巾軍騎軍的護送之下進入了遼東,他們進入船廠,努力的學習著造船的知識,每日從早工作到晚,很少休息。
太史慈曾經和這些自并州而來的匠人有過一些交流。
從那些匠人的口中,他得知,這些匠人都是自愿被征募而來,他們是很多人都是青州、徐州、豫州、兗州四州輾轉了千里進入并州的工匠。
他們被告知,還有十余萬的同道被留在了豫州的泰山郡,而他們要修的海船,就是為了接引他們的同道從苦海之中脫離,將他們接引回家……
“咻”
刺耳的銳響聲在港口之上陡然響起,那聲響在港口之上瞬間便激起了一陣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嗚”
隨著北地特有的號角聲緩緩響起。
一艘接著一艘的福船在港口中相繼靠岸。
身穿著鷹狼服,腰配著雁翎刀的鷹狼衛(wèi)緹騎率先走下了福船。
港口之上,一片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鷹狼衛(wèi)緹騎的身上。
泰山黃巾軍之中,最受尊敬的人并不是老師,也不是傳道布施的符祝,也不是泰山營、衛(wèi)山營的軍兵,而是鷹狼衛(wèi)的緹騎。
被派遣到泰山黃巾軍的鷹狼衛(wèi)緹騎,在各軍之中作為教官,教習軍眾,并且將并州的新思想帶給了眾人。
鷹狼衛(wèi)又有巡視神州,監(jiān)察天下,有巡查緝捕之能。
汪振在職期間,鷹狼衛(wèi)管轄泰山軍內政,十數萬人的龐大規(guī)模的人口,都被其管理的井井有條。
兇殺盜竊之案幾乎在泰山郡內絕跡,治安比之漢庭統(tǒng)治期間好之又好。
這一次汪振領兵殿后,拼死為他們掩護,給他們贏得了求生的時間。
太史慈凝望著遠方的港口,一時間竟然有些羨慕。
遠在天涯,卻被人所牽掛。
遠隔重山,但是仍舊翻山越嶺,跨海躍洋。
太史慈抬起頭,望向更遠的地方。
海平線上,還有不少懸掛著土黃色旌旗的海船在緩緩駛來。
那一條有一條鍍金的海船,在原本空曠的海面之上,組成了一條歸路。
一條可以帶人返回那“黃天樂土”的歸路。
太史慈此前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當初四州百萬黃巾復起,那些一輩子都沒有遠離過故土的鄉(xiāng)民愿意背井離鄉(xiāng),離開祖祖輩輩所生活著的土地,甘愿冒著生命危險,踏上那充滿了位置的西遷之路。
數千里的長征,疫病、饑餓、困頓、刀兵、賊匪,在道路之上有無數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
留在四州其實并非是必死的局面,艱難一點,其實也可以活下去……
不過這件曾經他不明白的事情,現如今他已經想明白了。
太史慈現在毫不懷疑那些太平道符祝口中的是否存在,他感覺,現如今太平道治下的領土,或許比其現在歌舞升平的遼東郡更為安全,也更為繁榮。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太史慈凝望著遠方的海船,不由喃喃的重復了他曾經聽聞過的一句言語。
太史慈突然有一種沖動。
他想要拋下營州刺史這個職位,想要放棄現在的地位和財富。
他想要親自去一趟并州,親眼看一下并州是否如同傳言之中那般,配得上被稱為“黃天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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