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山 第474章 歿

“你莫問這些，總之是很可靠也很能干的人，她提供的消息不會有誤。”

二皇子不愿說出沉香的事，揮手命人收拾好屋子，送上熱酒菜，親手持了鴛鴦壺給裴揚(yáng)斟下一杯慢性毒酒：“喝罷！能吃吃喝喝之時(shí)且及時(shí)行樂，過了今日尚且不知明日如何呢。”

裴揚(yáng)不疑有他，與他碰杯之后喝盡杯中之酒，說道：“殿下也太喪氣了些，多大的事！該清理的已然清理干凈，光憑幾本賬簿和一個葛東野，并不能說明什么，只要咱們攻守同盟，能奈我何！”

二皇子陰測測地道：“說得是，我是一定不會亂說的，就怕你走漏風(fēng)聲啊。”

裴揚(yáng)笑了，展開雙臂嘲諷道：“我走漏風(fēng)聲？殿下在開玩笑么？你是陛下親子，貴妃娘娘寵冠后宮多年，就算犯了錯，陛下也不會把你如何，最多訓(xùn)斥一頓了事。我就不一樣了，亂臣賊子，全家被滅也是可能的，我會亂說？不會！”

二皇子又給他斟一杯酒，說道：“萬一你和福王叔為逃避罪責(zé)，把事兒全推到我們母子身上，那可怎么辦才好？”

“不會，不會。殿下且一百二十個放心。”裴揚(yáng)說到這里，看著手中芳香四溢的酒，突然想起什么，放下酒杯，起身道：“我突然想起來家中有事未了，這就得走了！”

“什么家中有事未了，你是不敢喝我給你的酒？你瞧好了！”二皇子冷笑著，將給裴揚(yáng)的第二杯酒端起一口飲盡，亮出杯底：“看清楚了么？”

第一杯有毒，第二杯無毒，他要裴揚(yáng)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殿下多想啦！”裴揚(yáng)一揖到底，始終不肯留下來，急匆匆地走了。

二皇子扔掉酒杯，靠在桌案上一臉潰敗。

有小廝匆匆而入，跪在他面前低聲道：“殿下，雙佩姑娘生產(chǎn)，使人到處尋您呢。”

二皇子緩慢抬頭：“什么時(shí)候的事？”

小廝道：“似是您與皇子妃去安樂侯府探病時(shí)便發(fā)動了的。”

二皇子便想著，婦人初產(chǎn)，花的時(shí)間會很久，自己回去也不過干坐著而已。聽著哭哭喊喊，反而影響心情，不如遲些再回去，趁這會兒做點(diǎn)有用的事才好。

于是命令小廝叫了幾個得力的幕僚門客進(jìn)來，共商大事。想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為自己留條退路，比如說，萬一東窗事發(fā)，便把這件事推到福王父子身上，只說自己是被脅迫的。

待得諸事商定，最新消息來了，說是雙佩已死，宮中派來的嬤嬤已然回宮復(fù)命，留下一個新生女嬰，請他回府主持大局。

二皇子心中煩躁不堪，有心逃避，卻又知道自己逃不了，只好硬著頭皮趕回家去，但見雙佩院中哭聲震天，伺候的丫鬟婆子圍著一具尸體不知所措，新生女嬰?yún)s是不知在哪里。

于是匆匆看了雙佩一眼，命人將女嬰抱來粗略見過，便丟給乳娘養(yǎng)著，問道：“皇子妃呢？”

便有人將王瑟之前的作為說給他聽了。

二皇子不由勃然大怒，心說自己之所以落到這一步，都怪娶了王瑟這個喪門星，除了能給他添堵之外，什么好處都沒有。

醉意交織著惡意，拿著長劍沖到王瑟房中，但見王瑟坐在妝臺前認(rèn)真梳妝打扮，穿的是尚未成親之時(shí)的少女裝扮。

藕荷色的裙，淡粉的襖，雙丫髻，粉晶耳墜子，腰間垂著萬事如意紋的白玉佩。

衣是舊衣，人是舊人，只是心境早已不同，人也消瘦得再撐不起這身衣衫。

王瑟慢吞吞地從妝臺上撿起一束頭發(fā)，淡淡地道：“衣不如舊，人不如新，殿下，妾身近來消瘦得厲害，日夜咳血，頭發(fā)也是一把一把的掉。您瞧，不過梳個頭發(fā)，便掉了這許多。不得不用假發(fā)撐著，才能勉強(qiáng)見人。”

二皇子心有所動，手中握著的劍低垂朝地。

“我們?yōu)楹巫叩竭@一步呢？我一直沒想明白。”王瑟將那一束頭發(fā)收入匣中，凄楚而笑：“明明從前，殿下非我不娶，為此不惜等我多年。我一直以為您是真心的，沒想到這恩愛轉(zhuǎn)瞬而逝，譬如朝露。”

“是你不賢不忠！”二皇子聽著王瑟似在指責(zé)自己，立刻將那一點(diǎn)點(diǎn)惻隱之心收起，憤怒指責(zé)：“你早知你父親不許兄長幫我，卻只字不提！你貪戀榮華嫁了我，卻又嫌我沒有裴融有才貌！幾次三番心生二意，想要與他勾搭！勾搭不成，又與裴揚(yáng)狼狽為奸，一起算計(jì)我！”

王瑟震驚不已：“殿下……何出此言？我并不知道父親不許兄長幫我，更不曾與裴揚(yáng)一同算計(jì)過您，什么狼狽為奸……”

“咄！最毒不過婦人心，到了此刻還敢否認(rèn)！人證物證俱全，難道我還冤枉了你！你敢說沒有想過與裴融再續(xù)前緣！一次不忠，次次不忠！你這個水性楊花、無德惡毒的女人，逼死雙佩，算計(jì)夫婿，你哪里配做皇子妃！”

二皇子越說越氣，舉起寶劍往王瑟身上狂抽過去。

王瑟并不求饒，冷漠地注視著他，淡淡笑道：“你也就這點(diǎn)本事了，慣會欺負(fù)婦孺弱小。雙佩是我逼死的嗎？分明是你自己作死的。要她死的是陛下，你心中不平，何不去尋陛下？

你對她有情，你不貪戀榮華富貴，何不與她雙宿雙飛，非要用盡心機(jī)，求娶我這個大學(xué)士之女？不過是母家無力，想從妻家借力而已。

可惜，似你這般愚蠢薄情，便是給你十個大學(xué)士之女為妻，你也照樣登不上那個位子，只會把路越走越窄，最終天怒人怨，人憎狗厭，不得好死！”

二皇子被她撕去面皮，越發(fā)憤怒，加之這幾天遭遇到的各種事情壓力太大，只想找個口子發(fā)泄出來，于是舉著那把劍，瘋狂地抽打王瑟，不知停手。

直到有人沖進(jìn)來緊緊拽住他，大聲哀求苦告，他才恍然驚醒停手。

而這個時(shí)候，王瑟早已倒伏在地不會動彈了。

有大膽的侍女上前輕觸王瑟鼻端，隨即尖叫出聲，連滾帶爬：“皇子妃歿了！”